《幽冥彼岸之情劫》须臾慢慢

3、刀山地狱

　　鲜红妖娆的彼岸丛中，白衣轻纱，闭目久矗。它是三生两岸的接引之花，再次唤起她前世的记忆，那血色记忆，耳边回想他的声音，脑海浮现他的叮咛嘱咐：“凝芙，活下去，幸福的活下去，凝芙，不要难过，无论生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守护你……”他做到了，三百年，他的魂魄一直守护她，她是凝芙公主，他的魂魄相守；她是麋鹿，她是白狐，他化作山林之王；她嘴角一丝笑意，于她而言做一只林间生灵未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她是白飞飞，他默默等候重逢，生生世世的轮回里，他一直在那里，遵守他的诺言，这份深情叫她如何偿还？
　　【“你想听我说吗？她是重要不过我的命，她不过和我的命一样重要，所以我不会不想活，我也不会不要她。”转头看着飞飞：“跟我走，飞飞，就算活不过明天，至少我们有彼此可以相互依靠，总胜过带着悔恨孤独的活到百岁，你说是不是？”】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因为我和他们有些渊源，不过我答应你，为了你，我绝对不陷入险境，好吗？】
　　【嗯。那，我陪你去。】
　　【不，你不能去，你去了我会担心的，反倒不能挥洒。】
　　【那，你要时时把我记在心里。】
　　【好。】
　　【你要记得我在家里等着你。】
　　【好。】
　　【你要记着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嗯，咱俩不会死的。】
　　【你答应我。】
　　【嗯。】
　　【事情一处理完你就快回来。】
　　【好。】

　　【生死是自己的抉择，犯不着一堆人跟着难过，如果你想死的话，沈某别的送不了，一副薄棺还送得起……沈大哥，我的生命不过是笑话一场，而你却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真实和快乐，我怎么舍得如此待你。】
　　她陷入回忆里，眉心蹙起，喃喃自语：“如你所说，一追一躲，一走一留之间我们错过了，一生一死，你我情缘已断，可是……可是墓碑之上言之凿凿“爱妻白飞飞”即是爱妻为何携朱七七离去？即是旧情难忘为何？为何还要再娶？三十年人世繁华只为再次相逢，沈浪，沈浪，沈浪……”
　　她慢慢从回忆中醒来，他注视着她，他魂牵梦萦，千言万语诉不出他对她的思念和情丝，此刻，却不敢上前一步，她幽幽道：“你来了。”
　　他喉咙打结，半响，丰唇颤抖：“飞飞，你好吗？”
　　“很好，没有人世的恩怨情仇，无苦无悲；没有江湖的血雨腥风，无生无死，没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无欲无求。”
　　“你都记得？？？”
　　“记得，白飞飞和沈浪，凝芙公主和穆将军，如今我都记得。”
　　他大步跨进，紧紧地抱着她，下颚抵这她的肩膀，额首埋进发丝：“飞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你说过，你会记清楚我的模样，下辈子一定会找到我，下辈子再也不会放开我，飞飞，我来了，一起等待我们的来生缘。”
　　她推开他：“白飞飞已经死了，沈浪和白飞飞的情缘已尽，你该期待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我。”
　　“飞飞……是你，一直都是你……”
　　“你也说过：【如果这一辈子我都得不到你，还求什么下一辈子。这一次我绝不会放你走。】这一生你放弃了我，便不会有什么来生之约。”
　　“不是这样的，飞飞，我们错过了今生，才更应该相约来世。”
　　她神情凄苦：“没有今生，不求来世，我不想再遇见你，爱上你，那是一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情，我不想，也不愿意……”
　　他眉心拧在一起：“因为穆瑾瑜？”
　　她一愣，不知如何作答，殿前风铃作响，打破僵局：“我该去做事了。”她身形飘远，他拉住她：“飞飞……”
　　“沈大哥，你是未来的阴律司，既然来了做你该做的事情，别为难我好吗？”
　　他无助又无奈地放开手。

　　沈浪心事重重地回到阴司殿，再次相见竟是这般光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孽镜里，白飞飞的一生：幽灵宫里无尽的苦痛，她从来没有快乐过，直到遇上自己，相识，相爱、短暂如烟火的相守，阴阳煞之后她的痛苦和绝望。
　　再次重逢，自己已经温暖不了她冰封的灵魂，多少柔情也无法救治受伤的心，在误会和怨恨里越走越远，如果一直在冰冷的世界里，或许，她不会那么决绝……
　　最后是死别，直到死别他才正视自己的情感，才承认她是他永远无法割舍的至爱，才明白，她有多重要……
　　往事一幕幕，他和她之间的故事，那些甜美的，疼痛的，这一刻他才完全了解她所有哀愁，她的情是那么的真挚和深切。一世终结，地府重逢，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又有谁能说得清？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有机会弥补各自心中的遗憾。
　　“冤魂恶鬼在第七层，刀山地狱闹事，你去处理一下。”
　　穆瑾瑜突然开口，沈浪面露惊色，他还没有习惯地府的生活，魂魄来去无声无息，抬眸，点头：“我马上去。”
　　“记住，作为阴律司的第一原则是公正无私，地狱里没有亲人，没有仇人，所有魂魄都是平等的。”
　　“我会记住的。”

　　刀山地狱
　　沈浪在鬼差的指引下来到刀山地狱，眼前是他从未见识过得场面，第一感觉是惊悚，刀山上满是赤身裸体的服罪灵魂，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惨叫……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哀嚎声，一声更比一声惨绝。
　　“沈公子，里面请。”鬼差道。
　　沈浪缓过神儿，深吸一口气，大步跨入，映入眼帘的是冤魂恶鬼互博、厮杀……断了手臂，断了腿脚，甚至还有无头的魂魄……完整的魂魄屈指可数。刀山地狱深处，混乱不堪，狼藉一片，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腥味，无数的幽魂扭打成一团，有的张着血盆大口咬着，有的扭曲地伸着手撕扯着，红色的血池里血液翻滚，漂浮着无数支被扯下的胳膊，扭断的腿，甚至还有撕咬下的头颅……
　　“住手，统统住手。”沈浪大声喝道，有一丝恐惧，更多的是阴律司该有的威严和震慑力，
　　沈浪的一声喝斥似施了咒语，相斗灵魂戛然而止，无数呆木的目光投向他，聚众灵魂中忽然发出两个声音，一个怨念深深：“沈浪？”
　　一个惊愕意外：“岳儿？……”
　　这是两只完整的魂魄，一个是柴玉关，另一个是沈浪的父亲，沈天君。
　　沈浪愕然，喊了一声：“爹？”
　　两只完整的魂魄打量沈浪，明白他和自己的不同，奔向他，柴玉关先沈天君开口道：“好女婿，这些欺善的恶魂……”
　　“笑话，欺善？荒唐，我沈天君从不欺负良善。”
　　失去双臂的朱七七从魂魄中一跛一跛地走向沈浪，看一眼沈天君，委屈道：“沈大哥，爹，不认我是沈家的魂，他们……他们都欺负七七，欺负二爹……”
　　“哼，柴玉关的女儿还敢妄想进沈家的门，无耻！！！”冤魂中沈浪的娘亲道。
　　快活王：“沈浪和七七已经拜了堂，她就是沈家的鬼。”
　　“她不是，我们不承认……”沈家其他冤魂齐声幽怨喊道。
　　朱七七无助地看着道：“沈大哥……”
　　沈浪搞清楚情况，道：“你们都别闹了，这里是地府，好好赎去生前的罪业，少受点罪，也可早些脱离苦海。。”
　　朱七七害怕又期盼道：“沈大哥，你也不认我吗？”
　　“岳儿，你要是认她是你的妻，你就不是沈家的子孙……”
　　“岳儿你认贼作父，对得起沈家枉死的冤魂吗？”
　　“沈浪，七七对你痴心一片，你忍心不承认她吗？”
　　“沈浪，七七等了十年，才等到……”
　　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话沈浪脑中一片混乱，一边是沈家列祖列宗，一边是他辜负一生的朱七七，这时，耳边响起穆瑾瑜的话：“作为阴律司的第一原则是公正无私，地狱里没有亲人，没有仇人。”沈浪闭上眼眸，重复穆瑾瑜的叮嘱：“地狱里没有亲人，没有仇人……地狱里没有亲人，没有仇人……”睁开眼，已是心绪平静，道：“沈天君，柴玉关所做恶事，阎王已经公正地判决，依次在十八地狱中的八层服刑受罪，沈家枉死之魂阎王全部知晓，自会善待。”转而看向朱七七，道：“至于朱七七，不管沈家祖宗是否承认，她和沈浪拜过堂，但没有入洞房，生，不完全是沈家的人，死，是否魂归沈家，基于沈柴两家的恩怨，由你沈家决定。”
　　怨声载道：
　　“沈浪，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沈浪从容道：“沈浪已死，世间不在有仁义山庄，也不再有沈岳，现在我是阴律司副使沈浪，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地府自然也有不可违背的法则。地狱里没有亲人，也没有仇人。沈天君，请你带着沈家亡魂各归各位，否则的话，别怪我无情。”瞪着柴家的亡魂，道：“柴玉关，如果你想让柴家魂魄在无休止地往返刀山，大可继续闹下去。”
　　沈天君欣慰地笑了：“地府果然公正无私，都回去吧。”
　　朱七七心有不满道：“沈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沈大哥……”
　　“沈浪已死，朱七七和沈浪的情缘也尽了，朱七七，你好生改过，莫在流连。”话音落，沈浪离开。
　　朱七七悲伤惨叫：“沈大哥，沈大哥……沈浪，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沈浪……”
　　快活王狂声怒吼：“沈浪，你给我回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