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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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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纯的故事】
阿殇朝我笑笑,叼着未点燃的烟。天边是烧红了的霞,远处的火车穿过不远处工地上漫散的烟尘。
“想到什么?”
“北漂?”我不确定她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阿殇认真的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还这么文艺的。”她点燃了一直叼着的烟,淡淡的烟雾一下子随风冲进我的鼻腔,轻笼住她的脸,那一刻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什么烟?”我好奇那扁平的烟盒。
“HOPE。”
我看着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彼时我们都衬衫、牛仔裤,笑闹着走过校园。我甚至还记得她扎羊角辫,和我玩过家家的游戏时的样子。想起她总对此类游戏的执着,我一直以为她总会是个任性的孩子,固执的不想长大。、
但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个如此光鲜的女子,她把玩着手中的Zippo,笑容优雅。我看着她的Chanel、Dior、Burberry和脖子上挂的欧米茄1882,知道那个女孩已不复存在。她已把根深深扎在了这钢筋水混凝土的城市之上了。我不知是该难过——少了曾经的同伴,还是该欣慰——她终于长大面对现实,而且显然过得很好。
我知道,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殇了。那个画一手漂亮画,想去佛罗伦萨美术学校、勇敢追求梦想的女孩不见了,只余我一个人在街上画速写。但看着来来往往的物质的人群,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在连当年我们美术生中最有天赋的阿殇都放弃了之后。
刚刚只身一人来到这物质的城市,总习惯在午夜穿过城市的中心,去看一场午夜四场连放的电影。走进影院时还坐满了不少年少的情侣,甜蜜的在后排座上纠缠,而终场灯亮起,却总是空荡荡的只余我一人。像做了一场光影交错的梦,那般热闹甜蜜仿佛只是幻觉,最终只有孤独的自己。就像踏入这喧嚣的都市,无奈的对一切浮华置身事外——它们的繁华从不真正接受一个没有物质欲的外来者。
电影散场后,我穿过XX街。对面的街边停留着染彩发的暗娼,她们向每一个路过的男人媚笑招揽;穿滑轮的少年笑闹着、搂着身侧年龄相仿的女孩,消失在迪厅的入口;震耳欲聋的舞曲甚至震动了我脚下的街道……而我走的这半边街道,安静、安详仿若在另一个世界,昏黄的路灯甚至照亮了街边的每个小巷,这儿的世界在沉睡。但它的对面昏暗、物欲横流,藏满了这个城市最肮脏的秘密。
在对街纷乱的人群中,我看见了阿殇。她依旧这么漂亮、干净,即使物质的气息已沾满她的身躯,她的眼神却仍旧那么纯净、骄傲。欲望的眼神停留在阿殇的身上,它们追逐她,直到阿殇坐进路旁引人注目的梅赛德斯SLS AMG。放下的顶棚让我看见了驾驶位上潇洒抽烟的男人,他就这么望着阿殇,很痴迷。
这两条面对面成长起来的街,一条一路喧嚣,甘心随波逐流;一条一路宁静,捍卫最后的执念。当我再次无意识的停留在街道中央,才知道它们都渴望成为对方。
复一日母亲的念叨着“菜又涨价了。”“我和你爸都开始老了。”“你该董事了,梦想不能当饭吃。”“你看人家阿殇,小时候不是和你一个样,现在人家……”我终是放弃了年少不切实际的梦想,开始进出公司,成了安安稳稳拿月薪生活的小白领。想起曾经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文艺的日子,有点怀念,但更多的是好笑——还真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呢。原来阿殇是早就认清了现实,原来那个我以为长不大的孩子其实很早熟。
当我以为日子会这么一成不变的走下去时,一个陌生的来电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请问是原纯小姐吗?”
“是。”
“我是阿殇的……朋友。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我找不到她。”对方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焦急,但似乎又有种意料之中的以为,仿佛早预见了阿殇的消失。
“不……我……”
“你能来一下吗?”对方询问着,又报出个地址,口吻中有久居上位的命令感。一瞬间我想到了那个开梅赛德斯接阿殇的男人。
打车去了那个地址。深秋的街道寂寥无人,只有个穿长风衣的男子一脸落寞,久久的在落了叶的梧桐下徘徊。男人领我上楼,去了阿殇的画室。他侧过身避开崭新的画夹,从角落里拿出那个阿殇学生时代就用了的旧的递给我。我翻开画夹,艳丽的色彩在油布上疯狂的交织,有一点的拙,就像阿殇最爱的梵高的笔触。艳红的太阳挂在湛蓝的天角,因为颜料的厚重、保管的不当而龟裂开来。
“啪”我的眼泪摔碎在这片天空中。这样一幅画,阿殇画过数次,我记得她总叫它“西藏”。
冥冥中,我知道是找不到阿殇的了。
“她还是走了,对吗?”男人苦笑着问我,也是肯定的在答复自己。
“很抱歉,我想是的。”
“物质也还是留不住她,我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离开的这么快,这么决绝。”男人深吸了口气:“我想也许安适的生活会牵住她不羁的心;我想也许等她老了,就再跑不动了。那是她就真正属于我了。但,很明显,我错了。她还是离开了。”
我无言去安慰这悲伤的男人,因为我兴奋于阿殇最终的选择——选择去完成我无力去追逐的梦想,在享受过奢华安适的生活后。
——欧米伽1882。
“永远留不住的人,血液里有风。”男人久久凝视着被我眼泪弄湿的画,他一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滴泪摔碎在他胸前挂着的精巧的怀表上——欧米伽1882。
【尾声】告别了ice,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德吉马艾芬娜广场华灯初上。回到旅店,和我憨厚老实的未婚夫一起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去佛罗伦萨的行程。而后,我将是他的新娘。在30岁的今天,我一直没有忘记和阿殇年少时的约定——去翡冷翠一起举行婚礼,尽管如今只有我一人。穿过托斯卡纳大区,路经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我拖着长长的婚纱接受着无关路人的热情祝福。时值傍晚,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擦过我的身旁。远远的,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出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大门,和我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