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与途》小棍

1、part1

　　“阮医生我这里不舒服。”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两手放腹部之上皱起眉头坐在她面前。

　　阮清眠将病例上所写的病症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抬眸打量一眼眼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蓝色本子，十指交叉抵在桌上缓缓开了口：“这位先生，首先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必须如实回答。如果隐瞒病情造成诊断失误，我们医院概不负责。”大叔扫了阮清眠一眼，才颤颤巍巍点下头。

　　“您总喝酒吗？是不是除了节假日平时还有在吃饭时斟一小杯酒的习惯？”他点点头，随后她又问，“最近有没有经常呕吐，在饭后感到腹部剧烈疼痛等现象？”他再次点头。那恍惚间他瞥见阮清眠的神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她轻咳一声他才缓过神，“先生我想你患的是胃溃疡，建议你在饮食方面尽量已流食为主，少喝酒。要是转为急性可能会造成胃出血，再遇到腹痛或者吐血的现象必须及时到医院就诊，我会和其他医生交代好你的病情，无论哪天来都会有医生帮你治疗。”她垂下头从胸前衣袋掏出一管中性笔，将自己说的话一一记在本上，然后在右下角签好自己的名字，递到他面前。

　　大叔本还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下一秒却像充了电一般立马握住她拿着病例的手，从头到脚夸了她一遍，这感谢的话似乎滔滔不绝无法形容。出于无奈她咬咬牙让旁边的护士把他送了出去，待他出去后便是女人的一声高音，随后又有一个人病人走了进去。

　　这个早晨就这样忙忙碌碌。

　　今天周三恰巧轮到阮清眠执勤，作为外科里颇为罕见的女医生，早上挂她号的病人自然无法细数。从进办公室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忙，好不容易熬到正午十二点可以休息，她却又为几日前报告会上做的笔记担忧，门前两个护士聊得正欢见办公室门开着，就转头笑着问阮医生要不要去食堂就餐。她虽然认真负责但空着肚子总是不好的，便合上手中翻看的文件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医院午休约有两个小时，除去吃饭用的时间其余的时候就是一群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大概是没存在以及话题感她不打算插入，而选择窝在一旁沙发上小憩一会。

　　也不知道为什么护士对于八卦这东西总是知道很多，并且传得很快，有时候说着说着都变了味。这次在内科工作的护士率先打了头笑嘻嘻的问道身旁的人：“你们知道医学院现在赫赫有名的教授是谁吗？”

　　看她一副自以为是了如指掌的样就让人心生厌恶，其中一人白眼一翻答道：“不就是以高分入取医大才子顾锦安，顾教授吗？”

　　当听到顾锦安这个名字时阮清眠身子微微一颤，她虽然没见过这个男人，却对这名字格外熟悉，说起其中的原因她倒也记不太清了。为了下午更好的工作她不再去管什么八卦杂事，而是调整姿势浅浅睡下。

　　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同室的护士才拍拍她肩膀告诉她到了时间，阮清眠早已睡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却一片白雾连个人影也看不出来，她摇头摇的跟破浪鼓似得大概想试图保持头脑清醒，待精神不再恍惚她才抬眸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看着时针与分针逐渐重合，她急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匆忙走了出去。

　　她工作的地点在六楼，下午除了几个病人再去主任那里挂个勤以外，她基本上无事可做。从毕业到医院她不过只用了一年时间，除了帮病人看病被其他医生当作助手帮忙处理几个简单的外科手术外，她过多的时间都在死扣一些书籍。

　　当然在市医院，有些医生就业比她早但知名度并没她高，大概是科室较冷门的缘故，可对方倒不这样认为，怎么说都是医生不该有任何差距，因为这事背地里也没少遭人白眼。

　　“阮医生，王主任找你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见到阮清眠从电梯走出来，护士急忙走到她面前将王主任所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阮清眠应了一声，便手抄兜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王主任对阮清眠来讲也算半个导师，即便教她的东西很少但大多都很受用，在她毕业从医大转到外科时王主任也没少为她操劳帮忙。对于他，她过多的是敬重和敬仰。当走到那扇新制的檀木门前她轻轻敲了几下，直到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她才推开门迈过门槛。

　　只见王主任正坐在沙发上转过头眉毛上扬笑眯眯的盯在阮清眠身上。

　　因为是女人在这种目光下显然有些不自在，她只好先开口缓和之前尴尬的氛围。

　　“王主任，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王主任被猜透了心思干笑两声站起身，收回原在眼底的笑意，用带着严肃的口吻一板一眼对她讲道：“小阮，过几天医大会进行一场演讲，你作为那里出来的外科医生我们医院决定派你和另外两个人去听，还有无论对方说的怎么死板你也要硬着头皮听下去，次日我会找你们要报告。”

　　怎么说王主任是她阮清眠的恩师，她也不好意思回绝更别说拐弯抹角的说谎。大脑深思熟虑一下才发现自己少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具体时间定下来了吗？”

　　王主任摇摇头倒是没应答。阮清眠只好先应了这事下次再问，在和王主任道了谢道了别后便回到不过是继续处理剩下的病人，当他们拿着病例一一离去，她便单手撑着头手里不停转着中性笔。

　　“阮医生在吗？”直到一句问话才让她回过神张望四周，此刻任谂正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她白了她一眼，往后望瞟看到她身后几个大号旅行箱，应该刚结束国外旅行回来就直接打车来了她所在的医院，谁让她对她了如指掌呢。

　　她轻笑指着她身后的箱子问：“你是想让我帮你送回去？”

　　任谂点头一副‘你最了解我’的表情看着她，这眼神让她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好用几句话把她哄了出去，又和门外护士简单交代几句才离开办公室大门，到更衣间把身上的白大褂换下和她一同出了医院大楼。

　　任谂提着笨重箱子跟在她身后去停车场取车，她打开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塞了进去，便走到主驾驶坐下系好安全带，任谂望了望四周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阮清眠打开车里的播放器，启动引擎倒车从停车场开了出去，刚走出去没多远阮清眠就问她：“去美国玩得如何？看你空间那堆旅游拍的照片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医生工作时间长，刚眯几分钟就可能被人通知有个手术处理，急急忙忙从家赶到医院甚至连饭都吃不成。”

　　任谂手捏衣角灿灿一笑道：“你别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医生现在都和人民警察一样，为人民服务。再说你手上的手术刀使多少人有了活下来的机会。”她转念一想又接着说，“要是提起美国之旅我倒觉得你不必羡慕我，不是因为被甩我怎么可能傻了吧唧买张机票散心，你说你大学四年连个男友都没有，比起我真不知道你摊上多少轻松事。”

　　阮清眠听到这话言之有理，手持方向盘来个急转弯应了句：“也是。”

　　任谂和她一直租公寓住，离医院比较近万一有个手术需要帮忙也方便及时赶到，任谂也算是半个无业游民，性子上比较懒不愿意找工作，但从美国回来后大概是想明白了觉得自己也该养家糊口过日子。于是去一家女性杂志做独家摄影记者，每天时间不长比起原先生活反倒充裕的多。

　　在车上任谂陆陆续续跟阮清眠说了她的计划，虽然实施起来貌似有点困难，但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她也不想打击她的自信心。顶多就陪着笑笑。

　　当路过商场时任谂偏要拉着进去买些什么日常用品，待她停好车，随后拉着她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商场这地方阮清眠来的次数少之又少，买衣服这种大活她也让任谂一一代劳了。走进去后她傻了眼，作为一个路痴她表示自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说什么超市食物衣服在几楼了哪个位置，只能任由任谂拉拽。

　　任谂拿起一旁的购物车便急匆匆到一楼最南边的大型超市，阮清眠紧紧跟在任谂身后生怕自己被遗忘在哪个角落，任谂记性不好她沦落为走失成人的几率很高。也不怪得她那么急躁。

　　“眠眠你觉得这个和这个口味那个更好吃一点？”任谂左右手拿着两袋康师傅方便面问一旁傻愣住的阮清眠，她很淡定的指了下右边那袋，任谂满意一笑，拿了五袋随手丢进购物车继续往前走。在路过零食区时任谂显然不淡定了，直接冲了出去将购物车果断甩给身后的阮清眠。

　　几分钟后，她抱着果冻面包薯片饮料各种杂七杂八的零食走了出来，将统统塞进购物车，只一霎哪在里面显然形成了一座零食山，她很苦恼，又看了眼一旁的任谂她却只能挠挠头不开口。果然是花她钱绝对不带节省的，也就是心里抱怨抱怨，要说出口岂不显得小气。

　　每次看到阮清眠这副表情任谂自然打趣笑笑：“好了，眠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大不了我赔你一支护手霜，听老一辈说你们医生的手特别重要，更何况还要拿手术刀斩断病魔呢！这样是不是可以和零食扯平了呢？我在来之前特意打听过，商场上了新货正好给你试试看看。”

　　她早就料到任谂会使这招，更何况她只说赔并没说她付钱，到最后还不是她买了给自己用。看着玲琅满目的商品，她断定商场就是喝人血吃人肉的地方。现在就连走她都懒得去做，前几日好不容易充鼓的钱包，结果任谂一突然回国它便立马变瘪了，想想就烦。

　　她从货架与人群中穿过，向阮清眠的方向挥挥手示意让她过来，她才推着购物车走到她面前，只见服务生和她正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标签皱起眉头，这里是化妆品区域自然少不了护手霜，没有任何不是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瞅二人虎视眈眈的表情也难免她脑细胞飞快运转。

　　服务生拿起新进的进口护手霜挤出一条，任谂手疾眼快直接将阮清眠的手扯了过来。这种产品大概是第一次使用，手背有一种清凉的感觉，服务生握紧她的手将护手霜均匀涂到她手背上，在一切就绪后任谂拽了拽阮清眠衣角在她耳旁小声问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凉快？”阮清眠点点头，任谂眉眼弯弯不作答。

　　问完话后任谂便开始问服务生这护手霜的价格，以及构成当然连说明书也不放过。阮清眠看着她背影一字未提。任谂曾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像外科医生这种要动刀子的人，手实在是太重要了虽然每次都涂护手霜，但要不适应皮肤很容易起红疹造成其他麻烦，虽然眠眠你一直对这种事莫不过关心，但这种事也是为了自己好需要买的时候一定要趁我在，我去帮你问问试试看。

　　像这种闺蜜无论是谁都会感动的稀里哗啦，在她帮助她的时候，她不会随意插话尽量不要打乱她的思绪。她想得有些入神，手一松购物车顺着劲横冲直撞了过去。因为力气有些偏大搞得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但值得庆幸的是最后没有撞到货架，可它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阮清眠崇尚和平精神，自然急忙过去道歉顺便将购物车接回来。那个男人冷眼扫了她一眼鼻尖轻哼，她的力气没有他大，车也被揽了过去。她一抬眸才仔细端详到男人的面容，黑色碎发柳眉以及带着冷淡目光的双眼，外表这么俊丽只可惜不怎么通情达理。

　　“先生，请让我取一下购物车。”话毕她伸手就想去够，却被男人长臂一挥搂在怀里，这种该脸红的时候阮清眠反倒有点暴躁甚至不耐烦，男人放开她，那带着磁性略显冷淡声音对她说道：“你是阮清眠，医大上届毕业的学生，现在在市医院普外科坐门诊医生。”

　　眼前的男人对她了如指掌，这样来讲她并明显没有优势可言，待他话毕她便接了过去，“你说的没错，不过对我了解这么多，我怀疑你另有目的，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她指着他趾高气昂问道，面容上没有丝毫畏惧。

　　男人嘴角上扬薄唇轻吐三字，“顾锦安。”

　　听到这三个字，直接给了她当头一炮，顾锦安转身推着自己的购物车想走，却又想到什么再次回过头，“阮医生，听说外科派你来听我师傅的演讲还真是荣幸，我很期待你几天后的表现回见。”他前脚刚走购物车没了他一挡便往她的方向划，她顺势扑了过去正好扑了个满怀。

　　恰巧任谂和服务生刚交谈完，便想问问阮清眠的意见，可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于是喊了几声她听到声音起源急忙赶了过去。和顾锦安发生的不愉快她也当做没经历的样子不再多想，她可不想让任谂替她出头。对于看商品之类的她一直觉得任谂的眼光很好，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意见既然执意要问她也就应了几声。

　　在商场东奔西走逛了个大概，便结账提着两袋子用品去了停车场。任谂坐在车上盯着后座满满的食物笑出了声，反倒阮清眠黑着张脸手握方向盘，要说她真一点都不在意顾锦安的话又怎么可能，心在大也大不到那个程度更何况她一直认为自己心胸十分狭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