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佳人]倒转流年》顾晴岚

37、堂主琛×恶毒婉【6】

　　楼下人声鼎沸，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发出的哒哒声响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是多少人明里暗里都琢磨着宴会的少主人为何迟迟没有出现，故当挽着周堂主臂膀的小姑娘还没踩到大厅的地毯，全身上下都被许多人给打量了个遍。

　　男子轻轻放开了搂着女孩子纤腰的手，面色淡淡：“你可以随便走走，找同龄的女孩子聊天游戏，饿了就去花厅吃点心。”

　　毓婉点点头，好奇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陌生人，不以为意。只是听见了西侧舞池的音乐声，极乖巧地问他：“那我等等能不能邀请你跳一支舞？”

　　……这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周堂主看了看她半隐没在裙下的双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反问道：“你还会跳舞？”

　　毓婉理所当然地朝他笑笑，微微扬了扬下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但是你肯定会呀，你带我就可以了，我学得很快的。”

　　说不清是“嗯”了一声还是“哼”了一声……总之周堂主挑了挑眉，给出了答复便催着她走，转头看向正朝这个方向走来的好兄弟。

　　原来观望着这处正想来混个眼熟的几个男子，见到华商商会会长最得意的儿子先行一步，两个面貌能力同样优秀的年轻人已经抱在一处，欣然笑谈，显而易见都没有要应酬其他人的打算，只得怏怏地暂时放弃了打算。

　　杜允唐拍了拍周霆琛的肩膀，贵气十足的他白色西装配领结，笑容里带了三分不羁的邪性：“那个女人，就是你前阵子捡到的小宠物？”

　　虽然对方压根儿就没有要介绍她的打算，但他也从青萍口中大致了解了。

　　周霆琛微微蹙眉，为他话语里的轻佻和对她的不尊重：“虽然失忆，但从身体素养生活习惯等方方面面来看，她应当是位受过新式教育的大家闺秀。杜家是商业巨擎，在上海滩白道警署都吃得开，我想请你帮忙探探消息。”

　　“噗嗤。”杜允唐略带不屑地嘲讽而笑：“从前你是片叶不沾身，现在不过遇到一朵带着香味的小野花，就让你周大堂主栽了心？”

　　他从穿梭人群的侍者手里端了杯红酒递给好友，挤眉弄眼地劝诫道：“别说兄弟没提醒你，金屋里就多得是乍看家室清白的柔弱菟丝花，各个貌美惹人怜，一时流落孤苦无依，辗转在不同有钱男人的床上……吸起血来可是真的毒。”

　　周霆琛沉默地接过杯子，盯着里头不断晃动的、在灯光下显出妖异紫红色的酒液，垂下眼眸面无表情。

　　杜允唐心知好友有些不虞，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霆琛，我记得你从来最是厌恶这些倒贴上来的女子……何况她至今身份未明。”他确实对佟毓婉有恶感，但也是不想他被骗被伤。

　　周霆琛举起玻璃杯，轻嗅了一口葡萄酒的芬芳。

　　对着友人真诚的视线，微眯了眯眼似审视，忽而道：“你这些话……有几成是为了青萍，有几成是为了我？”

　　杜允唐有些愣住，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许久，这是他第一次当面说出这个话题，还是在热闹的宴会上。

　　哪怕是僻静之处，也激起他一身冷汗：“怎么？自家兄弟……你要为了个女人同我反目？还是替老爷子出头？”

　　周霆琛笑了笑，俊朗英挺的眉目在灯光下愈发晃眼，他凑近他半步，神情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极肃穆：“自家兄弟……如果是旁人对我说这些话，做这种事……早就剁碎手脚扔江里喂鱼了。”

　　语罢，没等对方再说什么，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随手放在了花坛边的围栏处，大步离开。

　　大厅里奏起了舒缓的提琴曲，

　　他还欠她一支舞。
　　——又或许是两支，三支？

　　谁知道呢，那姑娘永远想一出是一出，且随她罢。

　　盛夏，连风都是暖的。

　　察觉到有些燥意，周堂主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一粒纽扣，边想边微微弯起唇角。

　　*

　　他并未在花厅里找到小姑娘。

　　花厅没有，舞池中更没有，问了随侍的佣人，却道佟小姐觉得楼下吵闹，回房歇息去了。隐约有一丝可惜自心头划过，但周霆琛不动声色。

　　“怎么？今日我来得迟，便无缘见金屋藏娇的正主了么”衣冠楚楚的黎家大少走了过来，朗声笑道。他身后几步远，站着面色不太好看的杜允唐。

　　周堂主转过身，也微微弯了唇，很浅。
　　“哦，绍峰……我还当你忙得不过来了。”

　　“宴会虽常有……”黎绍峰看了看杜允唐，又看了看周霆琛，眨着眼道:“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却是不多见的，我自然要来。”

　　他三言两语地絮絮，充当着缓冲剂。

　　顿了顿，又将杜允唐拉过来，再吩咐侍者拿来酒杯，三个出色的年轻人略碰了杯……黎绍峰一饮而尽，杜允唐低着头喝了大半，周霆琛却只是沾唇便罢。

　　“有事说事。”宴会的主人道。

　　他瞧出两位友人有心修补关系，稍一思索，也就顺着台阶走下来——只要杜允唐别再出言不逊行事不检，当然不至于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

　　黎绍峰夹在中间，打量着他们的神情。

　　他真是个人精，尽管刚刚踏进宴会，连大衣都尚未脱下，却好似看出了机锋，忽含笑道:“周家多了位失忆的闺秀，如今上海滩可都在传这件事……你们可听说过前清的佟佳鸿仕？”

　　杜允唐摇头，拖长了语调:“别卖关子了，周少爷如今心思可全在那捡来的小花儿身上，惹急了便是自家兄弟也要……”

　　余下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周霆琛的眼神有些冷，尽管他并没有看过来，仿佛只是在思索与回忆:“佟佳鸿仕……前清大学士，娶了慈禧太后的堂妹……叶赫那拉氏？”

　　“我四处走访过，符合你说的细节的，怕就只有这一家。”黎绍峰斯斯文文道:“如今佟家已日薄西山，龟缩在江苏的小庄子里。听闻月前独生女走失，老夫妻竟半点儿踪迹也寻不得，急得要命。”

　　“……我知道了。”周堂主的面色有种奇异的淡漠，有仿佛是早有预料的心静:“多谢你，绍峰。”

　　即便是神情怏怏的杜允唐，也终于意识到对方不痛快的情绪并非是对着自己而发:难道这里头有什么古怪？关于那野丫头的身世么？

　　听青萍哀诉那姓佟的丫头恃宠生娇，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都要将她磋磨死了!可恨周鸣昌这该死的老头子，纳了青萍却又不爱惜……

　　纷乱回忆很快被打断，他几乎快要下定决心今夜便摊牌，将心爱的女人要过来，救出火海。周鸣昌么，多给些钞票买他的面子，想来终归是可以谈得拢的。

　　“失陪。”宴会的主人忽然道。

　　杜允唐一怔，与黎绍峰面面相觑。

　　不知怎么的，望着周霆琛匆匆上楼的背影，他心头无端端涌上不好的预感。

　　（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