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的见》景佯

22、第二十一章

　　韩乔阳知道是她，她的朋友已经一批批走了，再说也没有别的人会来这里找他。
　　她拿了一个巨大的蛋糕站在门口，见门开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一天的热闹都有了缘由，他伸手去接。她说：“今天是我生日，发生了些意外，蛋糕还没有吃。”他看到的有期盼，有胆怯，有渴望。
　　“谢谢你来跟我分享。”他的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头，轻柔的力道带她进屋，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坐到她的身边。
　　他要怎么去安慰这个小姑娘呢？他没有什么礼物可以给她，想了想，只说出了一句：“生日快乐。”尽管她看上去有点不太快乐。
　　“谢谢”许许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我请你吃蛋糕。”
　　小女生总是要点蜡烛许愿的，想到这个，他起身进房间，拿了个打火机出来。
　　她看到他手里的打火机想起和应延久的巧遇，他的身上清淡好闻，完全没有烟草的味道，唇红齿白干净清爽一副书生的样子，应延久却说他喜欢挑战曲折的山路荒芜的区域。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不到半臂，她生了一种类似错觉的东西，在他平静安宁的表面之下有着疯狂炙热的本心。那晚在操场上带着她的奔跑的他，只是属于他的冰山一角。是他透露给她的惟一一次。
　　蛋糕光光的一个盒子，没有蜡烛，没有纸盘，没有刀叉，打开来，方方正正的慕斯，盖着密密的奶油裱花，侧面贴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中间细细的巧克力写着“许许，生日快乐，19”她今年19岁。
　　“我从来不知道你抽烟。”
　　“不怎么抽。”
　　她低低的声音提醒：“没有蜡烛。”收拾的时候没有看到蛋糕附带的蜡烛，下来找他靠的是冲动根本没想到这个茬。
　　“嗯。”他把打火机塞进裤袋里，去厨房，一个接着一个打开上面的柜子，在第四个柜子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会儿，擦干，摆到她的面前。两个精致淡雅的盘子，金色的边，紧挨着镶了两圈细碎的钻，配套的两个小勺子，陶瓷与金属的衔接处是更细小的两圈钻，比盘子看起来还要精致。
　　“用它来装蛋糕好不好？”
　　她两眼弯弯，对着他，跟来时的笑完全不同，手里利落的切下蛋糕，在一个盘子里放上一大出盘子的一块，另一个盘子却只放了一口就能吞下的大小。
　　她多容易满足，真是个讨喜的小姑娘，他想。
　　“你可能不喜欢，但是现在只有你了，必须吃。”在他眼前的这口蛋糕，比起她盘子里的那块，显的可怜兮兮。
　　“那剩下的怎么办？”她也是犯难了，周恬心她们买的时候是买足了量的。
　　不等她回答，他伸过去拿了一块放在自己的盘子里：“没有那么不喜欢。”
　　这里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他们的专属位置，对着电视机，一人一杯咖啡，一人一块蛋糕，一人一个勺子。从最开始到现在，几乎都是这样的，沙发上，电视前，电视里播着或新或旧的新闻，他坐在她的左边，偶尔询问。
　　一小勺蛋糕入口，满口腔甜腻的奶油味，他总还是不太喜欢，喝了口咖啡冲淡嘴里的味道，一口蛋糕一口咖啡的也能吃完。盘子里剩下几片红色的花瓣，他拿着勺子拨弄在花瓣上刻出一道道印子，刻完一片又换一片，一道道刻痕横竖排列的整齐。
　　“有什么愿望？” 他手里继续刻着花瓣。
　　“可以许愿么？”惊喜忽至，喜悦大半被克制，其余的清楚的挂在她脸上。
　　“先说才知道能不能实现。”
　　“先答应才说。”这句话从口里说出，心里一紧，万一他反悔呢，赶紧问：“有几个？”
　　“能做到的都可以吧。”
　　她看着盘子里的蛋糕好一会儿，他会喜欢怎么样的女生呢？他的过去呢？那么她呢？她觉得他对她的好比邻居多出许多。因为喜欢，而生了爱慕，再有了欲望。他就在那里，触手可及，她可耻的生出了贪念。
　　“可以跟我交换秘密么？”
　　他手里的动作停下，放下勺子，两手交握，与她对视，像是在准备正式开始：“想知道什么，先说了，再看能不能告诉。”
　　令他没想到的是她开始讲述她反复做的那个梦，她心里执着般期盼的人。提到那个人时，她脑海里很自然的将身边的韩乔阳代入，像本该就是这样。
　　最后总结：“我就怕，到时候他真的有两个老婆，那怎么办呢。”这是她担心过的，现在她是故意的。
　　“迷信。”这个梦在她的心里像是彼此等待的誓言，却被他这么一句总结，他又说她迷信，她迷信的证据现在不就在他的脖子上么。
　　“反正我还是有点相信的。”她哪是有点相信，她是很相信，而她在对他的好感里，他就是那个人。“我说了我的，那么你呢？”
　　“嗯，我有过两个女友。”她脸上一热，他的双手换成叠在脑后，看她的表情分明是在跟她开玩笑。
　　怕露了心思，正了正身，鼓足了气：“看来都不太好，后来的也不太好，现在身边的也不太好，都熬到现在了。”
　　他忍俊不禁：“嗯，到这把年纪了，也不急了。”
　　她嘀咕：“你不急，你家里人都急。”
　　他叠在脑后的手拿下来，笑还是笑，是故意笑给她看的，“他们不急。”说完起身走进卧室，拿出电脑，放到她面前：“你想问的。”
　　他活到32岁怎么会不知道一个19岁小女生的心思，她上前一步，后退一步，她告诉他属于她的甜蜜的憧憬，以此套取他的过去。对她，他尽量控制在对待一个相熟小女孩的范围内，她于他与亲情相关，他的亲情和其他内心有关的东西无别处可安放，有个人可以给他照顾也好。他也喜欢和她亲近，又怕过于亲近。
　　电脑屏幕上是他的照片，许许一张一张往后翻，从城市到山野，从天空到水底……他到过的地方不少，大多都是一个他一个人在那里。
　　“给你拍的人呢？”
　　“有架子，也有路人。”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喝一口咖啡，极为释然。
　　她拿着鼠标的手一抖，一张照片跳过去，鼻子范上酸楚，眼眶湿湿的，她低下头用头发把自己的脸藏好。屏幕上韩乔阳白衣蓝裤，头发黑而短，衬衫被风吹起，站在两侧峭壁中间悬空的岩石上，双手叠在脑后，背对着镜头，像是倚靠着空气闭目养神，现实又分明什么着力点都没有。
　　见她停在这张许久，他解释：“这张是有队友给我拍的。”
　　“嗯。”她模糊的一声，他听出了哽咽的声音，她自己也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抬头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