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流年暮》双阙凌

2、靠近

　　“今天的培训内容到此结束。我不太喜欢休息时间被人打扰，你们如果有问题晚上六点前汇总到......”清冷的声音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汇总到赵慕那，请赵慕稍后留一下。下课。”
　　她愣愣的看着他收拾东西，关上投影仪，向着她的方向走来，眸光清亮淡漠看着自己。
　　赵慕迅速低下头收拾东西，余光看到同事们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一双被擦光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站定，身子瞬间僵硬。
　　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赵慕，好久不见。”
　　赵慕心慌的抬起头，望进那双黝黑清亮的眸子，这一刻，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他早就认出了她。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该怎么面对他，没人教过她该怎样面对一个曾经那样羞辱过她，并且她依然喜欢了十年的男人。
　　她僵硬的牵起嘴角，微笑：“好久不见。”
　　华流年神色镇定，慢慢抬起手腕，低头看了一眼，从容不迫地道：“现在十二点零三分，刚好午饭时间，不介意的话，一起出去吃个饭？”
　　赵慕低下头将背包的拉链拉上，掩饰自己的神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无动于衷，“不用了，我在公司吃就好。”
　　他停顿了一会，神色淡淡，没有起伏，“我想老同学见面，一起吃个饭叙叙旧，赵小姐，你不会拒绝吧。”
　　赵慕哑口无言，只能微微点头。
　　“走吧。”华流年转身。
　　看着他步伐稳健的身影，赵慕拎起背包追了上去。

　　赵慕坐在车里，余光偷偷的看着他，车里放着音乐，很熟悉的，没有歌词。
　　“中餐西餐还是日本料理？”华流年目视前方，开口问道，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懒洋洋的搭在方向盘上。
　　“中餐。”她还在想这到底是什么音乐。
　　沉默了会，赵慕沮丧了，没有歌词，音乐再熟悉，对于自己这种音乐白痴来说，想起名字难度还是非常大，索性直接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歌？”
　　华流年瞥了眼赵慕，“后来。”
　　“哦。”赵慕疑问，”那为什么没有歌词？“
　　”太熟悉，没有必要。“华流年淡淡道。
　　赵慕还没反应过来。华流年继续道：”现在还住那？“
　　”没有，搬家了。“她反射地回答，转头看向他。他沉默着，似乎在等着赵慕继续，”三年前毕业回来后就搬家了，现在住在朝阳名苑。“
　　”哦，“他语调微扬，似乎带着抹欣喜，”好巧，我半年前也搬家了，在锦尚乐居。“
　　好巧。赵慕惊讶，隔条马路的距离。那么她刚刚听到的他的语气应该就不是欣喜，可能是只是讶异。
　　午饭是在一家名叫梧桐的创意餐厅吃的，刚坐下华流年就向赵慕伸出一只手，”把你手机拿来。“
　　赵慕默默地看着他，垂下眼睑遮住眸光中的光，“怎么了？”
　　华流年看着低着头的她，眸光闪动，缓缓开口：”手机给我一下就好。“
　　赵慕一怔，将手机递给他，”哦。“
　　他接过手机，不再说话。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看到自己手机震动，才把手机还给赵慕。
　　赵慕这才知道华流年要自己手机干嘛，接过手机，却没有开口问他。午餐在沉默中进行，一直持续到他开车将她送到她上班的店里。
　　”下班我来接你。“华流年看着赵慕下车。
　　”不用......“赵慕转身看着车里的他，他应该是不想跟她牵扯太深。
　　他打断她的拒绝，”顺路，并且来拿你整理的关于人力资源培训的问题。再见。“说完开车而去。

　　赵慕现在在国内一家名叫恒宏的名下一家叫OASIS的中高端女性服装店担任服装搭配师，过去三年里赵慕的工作非常出色，在经过此次培训后，完成最后的工作评估后，赵慕应该就可以被调任到公司名下和国际接轨的OEUVRE工作了。
　　赵慕提前向公司申请年假去往达来呼布旅行，也是想借着那个神秘传奇的地方，让自己的眼界开阔，加强自己对色彩的敏感度，而现在只想说为什么要去那里，不如直接飞去米兰参加OEUVRE举办的时装周了。
　　看着OASIS里人来人往的客人，看着经过自己搭配，逐渐展现魅力的女人，赵慕一阵恍惚。
　　送走客人，赵慕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我终于再次遇见了他，明天有空么？一起吃午饭？
　　收件人：花卿。
　　这一刻，赵慕发现她有许多话需要找人倾诉。
　　手机震动，收到回信：好的，不过你来我的会所。
　　赵慕抓着手机发呆。
　　也许，其实自己心里早就期待有一天能够再次遇到他，否则如何解释一毕业放弃原有的实习工作，千里迢迢的回到这里，让一切从零开始？

　　2011年6月
　　陵市。
　　C大，女生宿舍。
　　赵慕背靠着宿舍窗台，看着空荡的，只剩两个人的宿舍。
　　她的好朋友正坐在床前看着她。
　　“花卿，我要回帝都了，明天的火车票。”赵慕平静的说，神情却带着一丝迷茫。
　　“你决定了？”
　　花卿，她最好的朋友，清清浅浅的询问，语气基本没有起伏，眼神却带着不赞同，“我觉得很可惜，毕竟不是每个公司都愿意用非专业的服装搭配师，你的工作好不容易步上正轨，你真的愿意放弃，决定放弃这个机会？”
　　“是的，我决定了。”她的迷茫瞬间退去，只余坚定，“我要回去。”

　　下班时间一到，赵慕就收拾好同事反映的问题快步推开店门走出。忽然想起他没有跟她说在哪里等她，心下一阵懊恼。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赵慕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不认识，但还是接起手机。
　　“喂，您好。”
　　手机那段沉默五秒，“是我。”
　　赵慕心中一跳，“哦。”她忘记保存他的号码了。
　　“我在马路对面。”赵慕向马路对面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出众的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对面。
　　“过来。”华流年见赵慕看到了他，随即挂了电话。
　　跟随他上了车，“晚餐吃什么？”
　　赵慕惊讶的看向他，“嗯......不用了，我还要回去做饭。”
　　“为什么？男朋友？”华流年猛的看向她，语调夹杂了急急的起伏，但是赵慕没有听出来。
　　“不是，因为我之前去旅行刚回来，我养的猫还在妈妈那，今天要接它回家。”
　　“哦，你没有和你父母住在一起？”
　　“没有。”
　　“你父母住哪？“
　　“也在朝阳名苑。”
　　”那我送你过去，不过我还没吃晚餐。好饿。“
　　赵慕的心跳跳的，他的意思难道是？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要不要在我家吃？“
　　华流年漂亮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好啊，我的荣幸。“
　　赵慕愣住，呆呆的望着面前这个正在开车的男人，只觉得似乎开始这个话题后，那股淡漠清冷消失，被慵懒随性一点点取代，”可是，我记得你以前说我做的饭不好吃。“
　　”什么时候？“华流年瞧了她一眼，懒懒的。
　　”高中的时候，你可能不记得了。有次你给我打电话，跟我炫耀你数学竞赛又赢了，作文也得奖了，问我在干嘛，我告诉你我在熟饭，然后你就嘲笑我，说我煮的菜一定难以下咽。“似乎是因为想起高中时期很高兴，赵慕的语调轻快，神情有点愉悦。
　　华流年被她轻快的语调吸引，渐渐有笑意浮上眼眸，伸手关掉音响，”我吃过么？“
　　赵慕被他问的一怔，”没有，为什么关音响？“
　　”太吵。我那时候的判断错误，没有依据，不值得相信。“华流年一本正经的看着赵慕说道，不关掉音乐似乎就听不见她的心情。
　　赵慕被华流年的目光直视，不知所措的离开目光。
　　”在哪栋？“华流年继续道。
　　赵慕转头看向车窗外，原来已经到了，她指了指前方一栋白色的三层洋楼说：”就是那里，你停在这里就好。“赵慕指着前方路口，“你在车上等我，我住的地方还在后面，是个简单的公寓。”
　　华流年点头。
　　赵慕开门下车，华流年默默看着清丽瘦弱身影打开院子的大门走了进去，随意扯开整洁的领带，以后他一定会把不小心弄丢的东西一点点找回来。

　　在地下停车市场停完车，华流年跟随赵慕回了她家，站在门口感觉余光有什么东西吸引人便看了眼，心中一好笑，没想到她会这么幼稚，门铃居然是只小鸭子。
　　赵慕打开门侧身让华流年进来，将宠物包放下，弯下腰打开鞋柜：“我这里没有男士拖鞋，除了我自己的就只有一次性的，你不介意吧？”
　　那不就说明没有固定男人来过这里？他怎么会介意，高兴还来不及，“没关系。”以后你再给我备下，当然这句华流年只是在心里说了下。
　　赵慕换完鞋，一只手拎起宠物包，另一只手指向客厅的沙发，“你坐那等一下，我把团子安置好就去做饭。”
　　赵慕走到落地窗前，打开宠物包抱出一只灰色的短毛垂耳猫，放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顺了顺毛，起身走向厨房。
　　华流年坐在沙发上打量起赵慕的房子。是个简单的大开间，目测一百五十多平米，每个区域区别清晰却又连贯，只有厨房和卫生间明确隔开，整体格调优雅明净，细节精致。一张米色的榻榻米放在落地窗旁，地上铺着浅灰色的毛绒地毯，那只叫团子猫正趴在那看着自己。
　　在过去右边是一个木质的猫爬架，猫爬架后面用隔断相隔，从屋顶上垂下层层浅黄色轻纱，透过轻纱隐约可见那是一个书房。餐厅和客厅也是相连的，只是用三层阶梯过度，而自己所在的客厅更是简洁，浅绿色的沙发，花朵一样的吊灯，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瓶花，正对着电视墙，而电视墙那，两扇很大的对拉门正开着。那应该就是她的卧室吧。华流年脑海中闪过这句话。下一秒钟他的目光就被彻底吸引，移开。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优雅明净的房子里会突兀的出现这样一幕，在卧室与厨房之间，原本应该是浴室的地方就那样大大咧咧的躺着一个洁白的浴缸，虽然应该平时洗澡时应该是会把环绕浴缸的玻璃门拉上，可是现在，玻璃门敞开，和餐桌下方设计的台阶一样的层层阶梯上放置洁白的浴缸，浴缸旁铺放着红色的地毯。真诱惑人啊，华流年心想。
　　这时赵慕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了，“我这里没有咖啡，除了白开水，就只有花茶和绿茶，你喝什么？”
　　华流年的目光从浴缸移到赵慕身上，“白开水就好。”
　　“好的。”赵慕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走回厨房，“如果无聊你可以先看会电视。”
　　四十分钟后，华流年坐在餐桌旁，看着简单的四菜一汤，一愣。
　　赵慕将盛好的饭端给他，“今天没有区市场买菜，菜不多。”
　　华流年的笑意溢满眸子，抬头看向赵慕：“很好，我很喜欢。”都是他喜欢的菜，他们口味一样？还是她还记得？
　　赵慕看着面前这个笑意晏晏的男子，脸上一热，不由自主道：“你先将就吃点，我下次再做更好的......”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猛的住了嘴。
　　“好啊。”华流年浅浅低笑。

　　当华流年躺在自己家中的时候，一阵惬意。想起饭桌上赵慕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心里暖暖的。
　　饭后，自己坐在沙发上等着赵慕洗完碗，跪坐在自己面前泡茶，“我明天晚上还来你这吃。”
　　看着她吓得差点将手里茶壶扔掉，脸色窘迫，“为什么？”
　　自己忍不住恶作剧心起，坐起身，微微前倾，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面前的茶几，语气平淡的陈述“你刚刚说，下次再做给我吃。”
　　她跪坐在他面前，他向前倾身后，他的气息就包围了她，她的身子僵住，脸色涨红，“我说的下次不一定是明天。”
　　“我觉得明天就很好。”其实自己只是逗逗她而已。
　　“那......好吧。”
　　这么简答就答应了？真是意外的收获啊，原本没想进展这么快的，这个小女人真是心软。
　　“作为晚餐的回报，明天早上接你去公司。”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决定了，明天就搬到锦尚乐居去，离那个小女人更近点，可以经常去串门了。还可以跟她一起上下班，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