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篇（全篇完） ...
-
异谭·花鸟篇（21）
如今又是春浓了，暖阳和煦，处处花红柳绿，过往一年光阴仿佛昨日梦，不过红嘴鸟知道那并不是梦幻，因为，她还记得有一个朋友正在远山等她。
经过了一整个冬天的酝酿，现在，桃树想必已经可以开花了吧。
在一个晴朗的白天，红嘴鸟决定去看望一下这位朋友，同时履行它们一年前的约定。
凭着记忆，她一路直飞，路途中经过许多枝叶繁茂的大树，现在还很安静，但不久就将有蜕壳羽化的新蝉在树上大声鸣叫了。
红嘴鸟想象着桃树高兴时总会不小心抖动树梢叶片的样子，想象着桃树也许已经花团锦簇回风扬雪，或者，桃树还仅仅是去年那样开不了花的桃树，这样也没有关系，它们还会在桃树拢起的枝条叶片所环绕的一片绿色里闲聊，她有很多事情，想告诉给桃树听。
因为心情舒畅，翅膀也更有力，红嘴鸟很快就来到了去年遇到桃树的地方，她认得附近的山形和河道，就是在这片天空下，她直接坠落入了桃树的怀抱。
异谭·花鸟篇（22）
可是，展现在红嘴山雀眼前的，究竟是什么呢？
山脉还是山脉，河谷还是河谷，但是，原本遍地的绿草野花和大小树木，居然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小矮山，每个上面都开着大大小小的洞——就和他去年在山对面看到的一样。
桃树，去哪里了？
异谭·花鸟篇（23）
“所以，那些人就伐掉了这里的树，建成了制陶厂。”
一只老陆龟懒洋洋地趴在路边一方大石上，它已经活了好些个年头，知道的事情，比这片山域里的任何一只动物都多。
此刻，它边晒太阳边絮絮叨叨地对一只停在他面前的红嘴小鸟说话。
“您是说，这里所有的树……”
“可不是么，有不少都刚发出好些花苞，还没有开，怪可怜的。”
“那！那您记得其中有一棵桃树吗？一棵叶子特别多，特别绿的桃树！”
“桃树？这里的桃树也有好几棵，我分不清楚啊。”
“那么，您知道这些树被砍下以后，给运到哪里去了么？”
“说起来，这个倒是有件事情让我有印象。”
老陆龟回忆着讲述：“原本，所有的树，都是伐下来直接运到下游木场堆起来的，但是其中有一棵树，砍的时候费了老大劲，好不容易砍倒之后，据说，散出很好闻的香味，和其他树都不一样。所以工厂的人就把这棵树留下来了，说是要垫窑炉。”
“垫窑炉？”
“我也不太清楚，对了，这棵树，以前还曾经和我说过话呢，唉……”
异谭·花鸟篇（24）
“什么？砍下的桃树，我想想，好像是有，似乎是给运到那边的院子里去了。”
……
“对的对的，前阵子还和我摆在一起，它身上特别好闻，可惜我出不去笼子。”
“啊，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你去后面的薪柴房看看吧。”
……
“朋友？不必费力去找了,我也能做你的朋友啊~”
……
“你看起来,似乎很好吃呀，嘿嘿嘿……”
……
…………
……
“他们一般不烧木头，所以来这里的时候不多，你看我在这里做窝多聪明，离粮仓又近……”
“不过刚建好窑炉时候，有烧过一些木头垫窑，好在也就那么一次。”
“啊，就是用火烧嘛，把一些瓶瓶罐罐的陶丕也一起放进去，最后木头都成灰了，瓶瓶罐罐就烧好了，都被拿了出来。”
“通常这些罐子烧出来以后，没多久就会给运下山，不过第一次那些和一棵特别香的木头一起烧出来的罐子，到今天都还在仓库，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送走。”
“呐，就在那边，你沿着屋檐飞过去就看到了。”
……
异谭·花鸟篇（25）
红嘴鸟找到摆放陶器的仓库时，已经过了正午，仓库的窗户很高，阳光只能照进一角，她一时不能适应房内的昏暗。
货架上整齐码放着一列列陶器，每一只都带着泥土烧制后的特殊气息，无比沉默。
红嘴鸟飞落在货架顶上，慢慢地，一排排地找过去。
不是，这些都不是…… 她在心里默默确认。
有云层遮挡住了太阳，天色有些变暗，鸟类的眼睛在昏暗中很不好用，红嘴鸟索性和目休息。
突然，她察觉到空气中一丝细微的气息，让她回忆起山野天地里，一棵枝叶绿的非常纯粹的树，她曾经在这份气息的环抱里小憩。
红嘴鸟抬头找一圈，选定一个方向，直接飞了过去。
异谭·花鸟篇（26）
在屋子的角落中，也放着十几只烧好的陶器，但并没有摆在货架上，而是被胡乱堆放在了地上，它们身上堆积满灰尘，看上去，已经有好一阵子无人打理。
这些陶器都是第一次开窑所出，可惜全部都烧坏了，无法出售。
所有陶器身上都纵横交错着一些奇怪的斑纹，这些斑纹被称作窑病。
红嘴鸟停在它们面前，虽然由于黯淡的光照，使她只能看出大致的轮廓，分辨不出斑纹的细节，但是那片熟悉的气息无疑就在跟前。
“是你么？”
没有回答。
“又是春天了。”
四周依旧安静。
“我去到了山对面，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所以，现在，我来唱给你听。”
红嘴鸟对着角落中的陶器开始唱歌，非常专注地唱，空气里的香气似乎变得有些浓郁，仿佛告诉红嘴鸟，它们也在专注地听。
长长的一曲唱完以后，红嘴鸟迟疑了一下。
空气凝固着，四下寂静无声，终于，她道了声再见，准备飞离。
就在她扑起翅膀的时候，遮挡着太阳的云层飘移中漏出了一片空洞，已经有些西斜的日光从窗口照进来，正照在她面前的这方角落。
在半斜的薄光里，红嘴鸟突然就看清楚了。
红嘴鸟呆呆地注视着突然清晰铺展在她眼前的纹路，它们看起来那么熟悉，仿佛是树木繁茂合围的枝叶，像要伸臂拥抱她一般，占满了她的整个视线。
再细看，还能分辨出更特别的部分，有许多粉粉白白的斑痕，夹杂在像枝叶般的纹路中，一朵一瓣，锦簇妍然，好像是早春怒放的桃花。
异谭·花鸟篇（27）
那，到了明年春天，我会开很多很多桃花等你来。
一定。
一定的。
（全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篇（全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