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翠篁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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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四只巨大的蛊雕来到了傲霜城的门前。
这四只蛊雕高约两米，喙尖眼明，毛色棕黑，看着就像上过漆的檀木一样油光锃亮。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傲霜城门，博得了不少城中妖魔的注视。当然，这些妖魔也仅仅只是注视而已，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稍微有点智商的，会想“这些家伙不是蛊雕吗怎么不会飞呢”，但是摄于蛊雕的威势，这些妖怪并没有靠近的打算。
四只蛊雕小心翼翼地在妖魔的注视下走完了城区主干道，迈着爪子走到了城市的最北面。在此处抬头望去，便可见到一面几乎垂直地表的巨大峭壁。一座差不多有十层高的碧色楼阁紧贴着高耸入云的峭壁。此处没有旁的妖魔，异常安静，唯有熏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蛊雕们步入楼阁，小步登上阶梯，穿过修建在山体内的隧道，顺利来到了云海之上的翠篁宫。
来客甫至，空中便传来一阵嘈杂却又略显诡异的叫声。有点像喜鹊，又有点像婴儿的啼哭。蛊雕们抬头望去，只见发出声音的是一只长着两对翅膀的猴子。它只生了一只眼，散发着耀眼的黄光。
猴子缓缓下落，眯着眼死盯着四只怪模怪样的蛊雕。四只蛊雕当然是动也不敢动，就像死了一样僵在那。
“rhaya——”独眼猴子对着最前头的一只蛊雕发出意味不明的怪叫。
蛊雕不动。
“rhaya!ua!”猴子用更为尖利的声音叫着。
蛊雕还是不动。
猴子一把拍了过去。这一拍不要紧，直接打掉了蛊雕的脑袋，露出了缩在蛊雕身体里的一只大白狼。
白狼“嗷呜”一声，当即扑了上去。猴子怪叫一声，腾空而起，却不料这白狼弹跳力惊人，竟能追到半空。猴子慌乱之下来不及反击，只哀鸣了一声，就让大白狼咬断了喉咙。
白狼落在地上，嫌弃地吐了一口含着血的涎水。随后变成了一个高大的壮硕青年，从随身空间拿出了一瓶矿泉水使劲漱口，不住骂道：“可齁死我了！这妖怪血咸的跟海水似的你能信？唉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差点就暴露了……”
“大哥，你已经暴露了好吧。”清脆的女声从一只蛊雕的身体里传来。
“不怪阿……尔法。伪装可骗过低等妖魔，骗不了高等妖魔。我之前说过。”本来清冷的男声被第三只蛊雕的血肉所隔，听起来闷声闷气的。
“就你护着他。”传出女声的蛊雕摘掉了自己的脑袋，露出娇艳的容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正现在也暴露了，大伙儿把这身伪装脱了吧，省的一会打架碍事。话说这衣服味真大一路上憋死爸爸了……不过这衣服质量做的还是挺好的。那谁，巴克斯啊，回去之后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小队啊？到时候爸爸我罩着你！”
“你叫老子入伙老子就入伙啊？”巴克斯叫道，说着却又搓了搓手，红着脸低头道：“怎么也得先请老子吃顿饭，看个电影噻……”
张秉真认为璎珞当然该请巴克斯吃饭。毕竟人家是这次潜入计划的大功臣。
张秉真之前通过对妖魔的观察，发现妖魔只会攻击人类而不会攻击同类。因此他才制定了这么个计划：先在郊外猎杀几只蛊雕，将蛊雕的尸体制成类似布偶服的伪装，让参与战斗的人员穿着伪装进入傲霜城。张秉真一开始对伪装的效果并不抱有十足的信心——尤其是在手潮的主角君浪费了几十斤材料，蔡老师闻到福尔马林就一边哭一边吐，蛊雕的羽毛沾上璎珞的手就冒烟，张秉真发现自己做出来的衣服特么跟博物馆的标本似的之后。张秉真一度想着要是穿着这破玩意在城里被妖魔发现就采用备选计划：先用海图直接把徐昊璎珞巴克斯传送到翠篁宫，自己在城里制造骚乱转移妖魔们的注意力。
幸亏巴克斯在张秉真才不用执行这个下下策。谁也没想到，这个脾气火爆动不动就出口成脏的熊孩子竟然有一双巧手，把蛊雕的外形乃至神采还原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据他所说，他家里不怎么富裕，买不起星战模型，所以家里的各种绝地武士手办都是他自己做的，高中辍学之前还当过cos社的道具担当。张秉真认定：巴克斯将来当个道具师必然大有前途。
这次行动没带阳子和蔡老师。阳子虽然是《十二国记》的主角之一，但空间既然给出了护送的任务，就说明这个角色也不是绝对不会死的。慎重起见还是不要带她再涉险地。而蔡老师毕竟是个没有外挂没有主角光环的新人，虽然有一个据说能破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天赋能力，但一见血精神就有点不正常，真打起来只怕也是送菜的料，所以璎珞和张秉真商量了一下还是把蔡老师留在季安都的地洞里。璎珞觉得像蔡老师这种从头红到脚的唯物主义战士应该能安抚原红旗大队众人顺便和阳子有个照应，而张秉真则希望他关注安都的动向。
张秉真不信任安都。不仅仅是因为他有除了徐昊谁都不信的习惯，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隐约感觉到安都在帝血石方面隐瞒了一些事儿。虽然他不是徐昊那种不需要思考仅凭第六感就能知晓危险的类型，但这种疑似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安。他总是隐约觉得有许多东西在自己的视野之外悄然运作，最终会打乱全部的计划，导致不堪设想的后果。
但既然暂时找不到什么线索，就应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巧国的妖魔危机。再退一步说，哪怕现在的任务出了岔子，只要保证阿昊的安全，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张秉真这么想着。
“来了。”
不知道是那猴子临死前的哀鸣是某种信号，还是漂泊者小队进入了某个强大存在的感知范围，此地的主人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棵品种不明的大树，用粗壮的树根向众人所在的平台缓缓移动。它高约三十多米，生得像橡树，枝头却开着大朵大朵的莲花，伴生着扭曲的黑色藤蔓。一根藤蔓从枝杈间伸出，连接着一个女人的身体。那女人长发披肩，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扶着树干坐在树枝上。八只飞天独眼猴子簇拥在枝叶间，发出刺耳的吟啸。
徐昊看到了她的脸，顿时悚然，“瑶、瑶琴……”
女人与之前自尽的那个夺魂教尊主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她身姿似乎更为丰腴，眼下多了一对卧蚕，显得更有成熟风韵。如果那位尊主再老个二十岁大概就是这般模样。
对方闻声一惊，“阿弟？你是阿弟？”
她声音比尊主瑶琴少了一份清脆，多了一分嘶哑。她从树枝上跳下，慢慢走近徐昊。
“阿弟……你终于来找我了。我等了你好久。”
徐昊后退半步，拔出长刀，面色严峻，“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我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瑶琴眼中似有水光，“你不在我身边，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擦了一下眼睛，转而露出幸福的微笑，“算了算了，你来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不算土著却也不是船员。你且等等我，等这边仪式结束世界统合完成之后，我会求北落师门殿下帮我恢复船员身份，到时候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她说着便作势要拥抱徐昊，却被徐昊闪开了。徐昊手中红光一闪，亮出了从寂静岭获得的【分娩之刃】，劈向瑶琴面门。瑶琴立即后跳数米，轻盈地落到身后的树枝上，堪堪躲过了徐昊的这一刀。她抬起头看向主角君，眼中充满了困惑。
“……阿弟？你怎么了？”
徐昊似笑非笑，心道：这空间给的仿制蛊蜕衫真是好用，竟然能让这个狐媚女人被自己短暂魅惑到。可惜刚刚那一下偷袭没得手，想故技重施只怕是不行了。为今之计，唯有强攻！
“趁现在，上！”
“阿弟，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阿姐瑶琴啊……张秉真！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没等瑶琴说完，张秉真一个【以太跃】冲上前来。他没有接上拿手的法术，而是掏出柴刀选择白刃战。吟游诗人的近战攻击力很弱，一旦被贴脸便只有被屠杀的份。如果可以，张秉真希望可以抢先一步，亲自杀死瑶琴。
徐昊以为自己凭借蛊蜕衫才魅惑住了瑶琴，但张秉真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瑶琴就是当年“裁决者”的吟游诗人瑶琴，她说出那些话的对象不是她心中的幻影，而正是徐昊本人。
这要追溯到徐昊曾经的家庭生活。
无限流的男主角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呢？这么写是要扑街的。君不见不以种马著称的无限流开山鼻祖主角郑█除了一个正妻还有个叫█岚的红颜知己呢，某个号称数据流无限流开山鼻祖的作者笔下的主角更是标配两个老婆（一个用来谈恋爱一个用来生儿子）。所以我们的阿尔法当年也是不能免俗的。
当年的徐昊有了梁婷还不满足，在《零·红蝶》的世界里和另外一名四十多岁的新人搞了起来。这名新人代号瑶琴，本名姚琴，因其成名技【厄运交响曲】得了个绰号“厄运”，后来担任“裁决者”的吟游诗人一职。她与徐昊虽有夫妻之实，却以姐弟相称。这对“姐弟”一直都很恩爱，瑶琴牺牲之后徐昊还打了梁婷一巴掌。“都是你这个蠢女人瞎出主意，要不然安吉丽娜不会变成那样，我瑶琴阿姐也不会死！”，张秉真记得徐昊当时是一边痛哭一边这么说的。
如今瑶琴复活，却站到了徐昊的对立面为北落师门服务，张秉真没有留她的道理。只是不能让她死在徐昊的手上。
虽然徐昊的记忆是他自己封死的，但这份记忆随着徐昊力量的增长终有一天会恢复的。如果可以，张秉真希望徐昊的回忆中不会有伤害自己旧日情人这种痛苦的事。
如果可以，张秉真希望徐昊永远不必做任何残忍的事经历任何痛苦，永远像个傻子一样阳光灿烂。
当然事情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就在张秉真距离瑶琴不足一米时，一道蓝色球形光幕以梁婷所在的大树为中心扩散开来，张秉真躲闪不及直接被光幕撞上，立即被弹飞出十几米外。徐昊抱住张秉真，与璎珞连忙后撤，将武器放在身前摆出格挡姿态，谨慎地盯着那蓝罩子。
蓝光逐渐淡了下来，罩子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瑶琴，你遇到麻烦了呀。”
瑶琴一惊，转而垂目道：“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你是我可爱的属下，我怎么能不留个禁制保护你呢。话说你倒是认真一点啊，屠城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犹豫。好啦，赶紧把他们杀光办正事吧。”
瑶琴面色犹豫，“殿下，他们不是什么坏人，应该能理解我们的大业，我觉得由我劝说一番……”
“你觉得？在我面前你也敢说‘我觉得’？”
瑶琴立即闭嘴了。
“回答我。你一次见到徐昊是什么时候？”
瑶琴瞳孔散焦，声音也失去了感情，低声答道：“零红蝶世界。空间将所有人打散，我孤立无援，没有同伴，一个人在厉鬼横行的村子里乱撞，最早见到的就是徐昊。我们互相照应，一起寻找食物，一起寻找逃出村子解除诅咒的办法。那段时间……他帮了我很多。”
“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他很好。他说他喜欢我，会保护我。我太害怕了，我需要保护。”瑶琴的声音仍然缥缈，“他还说……不会让我再寂寞。”
“可是他已经不认识你了啊。看到了吗？没有我的保护，你如果不杀他们，他和他的同伙就要杀你。你死了，又要寂寞下去了，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黑暗而孤独的无底深渊，你一直坠落、坠落、坠落。在那儿没有人需要你，没有人保护你，甚至……没有人记得你。”
“不！不要……不要……”
“聆听我。杀了他们。为了不再孤独，为了真神的复苏，为了最终的乐园。”
声音与光幕同时消失。而瑶琴仍然不见清醒，只是喃喃自语。
“最终的乐园……”
她闭上眼睛，缓缓升空。再睁看眼时，她昏黄的眼睛只剩恐惧与痛苦。
空气泛起了一个透明的涟漪。瑶琴伸出手从涟漪中掏出刻着金刚回纹的黄铜镯子。镯子在她手上发出金光，又在空气中写下了近似小篆的闪光铭文：
破，杀，水，心，绝。
张秉真暗叫不妙，试图打断铭文的书写。可这书写速度几乎在弹指间完成，张秉真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汹涌的寒冷潮水自虚空涌出，从高天奔涌而下，如巨兽般势要将平台上的人们彻底吞噬。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翠篁宫（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