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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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十六从席上捡起还没有怎么吃的半只烧鸡，又拿了两张油纸胡乱包了包，便向人群外围走去。
国教学院数人的谈话，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他这时候忽然离开林畔，而且看方向，应该是要去斡夫折袖处，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考生们很是吃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青曜十三司和圣女峰的少女们脸上更是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在这些少女看来，无论唐三十六说话再如何刻薄，行事再如何嚣张，始终都是飘然出尘是我世子公子，而折袖再如何沉默，替人类和妖族立下多少功勋，始终都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冷血怪物。此时见他向折袖走去，自然难免担心。
正在溪畔吃饭闲聊的离山剑宗四人也有些吃惊。关白飞神情微异地看着唐三十六，眯了眯眼：“不安分的家伙，又发什么疯？”
林木幽幽，溪水淙淙。折袖坐着的地方只有一块平滑的岩石。
唐三十六走到那块岩石前，看着以那种怪异姿势蹲在地面的折袖，忽然间有些犹豫。
折袖没有理他，沉默地进食。
唐三十六停了几息，忽然说道：“如果别的人注意到你进食时的细节，一定会认为你很可怕。”
折袖望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进食。
唐三十六丝毫不在意他的无视，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进食的速度很慢，咀嚼得很认真，嚼米饭时十二下，嚼牛肉时则是三十下……这并不有趣，只能证明你太自律，换句话说，你对待自己非常严苛。”
折袖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或者是因为雪原上食物太少，或者是因为那里缺少医药，更没有青曜十三司的女教士随时替你治疗伤势，所以你活得很辛苦，你珍惜能够获得的所有食物，却决不会暴饮暴食，以免身体出现问题，在那种鬼地方，或者普通的胃疼，都能让人生不如死。”
“但我不会觉得这样的你很可怕，因为我见过和你很像的人，那个家伙也很注意生活里的所有细节，我时常在想，像你们这样的人、像你们这样的人怕死的人，真的很应该互相认识一下。”
唐三十六说的自然是陈长生。
折袖顺着他的手指望向林畔，陈长生感应到他的目光，礼貌地拱了拱手。
折袖只是看着陈长生，幽暗的双眼掩藏了所有情绪。直到唐三十六把油纸包搁到他身前解开，问道：“你需要朋友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只冷掉的烧鸡后，折袖居然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清冷，语速很缓慢，字与字的间隔有些长，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又或者是忽然能够说话的哑巴。
折袖一直看着陈长生，缓慢至极地回答唐三十六：“我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终生，所以，我没有朋友。”
天上有无数颗星星，或许有颗星辰远离星海，在极容易被忽略的角落里，孤单至极。
或许那颗星真的名为天煞。
或许折袖点亮的命星，真的就是那天煞孤星。
一般人在这拒绝的话语前都会退步。但唐三十六不是一般人，他是个话痨，对于这点，陈长生深有体会，也就不意外走过来时会听到唐三十六情真意切地说：“没有朋友，不代表不需要朋友，你看我怎么样？”
折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唐三十六完全免疫，挥舞着手臂兴奋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不行，陈长生怎么样？先前我便对你说过，这个家伙和你很像，同样怕死，吃东西也都特别挑剔，你米饭嚼十二下？嘿，他可是要嚼二十下的怪物，人海茫茫之中，能够找到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何其不易，难道不应该珍惜？”
折袖收回看白痴般的目光，略显锐利地盯着走近的陈长生说：“我不需要朋友，孤独者才能强大。”
陈长生平静地说道：“狼，从来不想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孤独的流浪。”
“你之所以是孤独的，那是因为你不为族人所容。”
折袖的目光骤然寒冷，仿佛一把染霜的刀。
陈长生视若不见：“狼族向来集体作战。你不远万里来参加大朝试，不只是不甘心在青云榜上被落落挤到第二，也不只是你单纯喜欢战斗。大朝试在习惯生死战斗的你眼中和一场游戏没什么区别。”
折袖用沉默表示同意。
“你想要什么？你参加大朝试是为了什么？”
“我……不需要朋友。”折袖依然说得及其缓慢，听上去令人有些痛苦。他看着陈长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钱。”
一阵清风拂过安静的树林。
作为大陆最有钱人家的子弟，唐三十六被大陆年轻一代最冷傲孤绝的少年提出的世界上最俗气的要求深深震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钱？”
“是的，我要钱，很多的钱。”
“为什么？”
折袖没有回答，依然看着陈长生。
陈长生一惊之后很快平静下来，指着唐三十六说：“他很有钱。”
唐三十六问道：“数目？”
折袖说道：“看具体情况。”
唐三十六沉默片刻后说道：“成交。”
折袖又看向陈长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要一些东西，希望你们能给我。”
陈长生微微皱眉，问道：“我们有？”
折袖说：“有。”
唐三十六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原来……你参加大朝试的目的，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国教学院？”
折袖说道：“是的。”
唐三十六问道：“是落落殿下还是谁？”
折袖对这个话痨翻了个白眼：“不是你。”
陈长生明白了，折袖是冲着他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紧张。
唐三十六快言快语地答道：“这家伙很想拿首榜首名，只要你不是要他的命，那么什么都可以给你。”
折袖说道：“我不要他的命。”
唐三十六点点头：“那就这样吧，知道对手后我们再商量怎么样？”
折袖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可以吃吗？”他的目光落在那半只烧鸡上。
陈长生：“……”你们似乎忘记了什么。
回到林畔，唐三十六顾不得说什么，先拿起茶壶连灌三杯。陈长生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额头上也都是汗珠，赶紧从袖子里取出手帕递了过去，无奈道：“你连他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替我答应？”
落落和轩辕破好奇地看过来，心想折袖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把唐三十六吓成这样。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狼崽子居然……是个死要钱的。”唐三十六转头对陈长生说：“又不是要你的命，我凭什么不答应？这种机会我可不认为还有第二次。”
“怎么可能？”落落和轩辕破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来自妖域，那里关于折袖的传闻更多，怎么也不相信唐三十六的说法。
“他真的就要钱”，唐三十六有些恼火地说道：“不信问问你家先生。”
陈长生还想说什么，唐三十六抢先反问道：“你想不想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
陈长生想都不想：“不是想拿，而是一定要拿。”
唐三十六说道：“如果那个狼崽子不帮忙，你觉得自己有多少机会？”
陈长生向溪畔看了眼，苟寒食这时候正在与他的师弟们说着些什么，可能是在讨论先前关白飞、七间与折袖的那两场战斗。看着苟寒食的神情，应该是在对关白飞和七间作指导，而不是想从战情回顾里获得些什么。
他望向唐三十六，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三成？”
唐三十六看着他冷笑道：“你能再不要脸些吗？”
“对我家先生尊重些。”落落不悦道，然后转身望向陈长生，有些不安道：“三成……是不是太多了些？”
唐三十六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很多考生纷纷侧目。
陈长生摊手说道：“好吧，如果现在对上苟寒食，我看不到自己的机会在哪里。”
唐三十六说道：“折袖和落落殿下负责替你扫清对手，是你拿榜名的两尊门神。把折袖这个最危险的敌人变成最强大的帮手，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有理。”
唐三十六又道：“所以你要感谢我。不是谁都能说服那个狼崽子，和他说话很费劲，更费神。”
陈长生无奈道：“谢谢。”
“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轩辕破看着他说道：“首先你得打败自己的对手，甚至下一轮就遇到苟寒食，如果打不赢，就算折袖肯帮忙，和咱们也没啥关系了。”
林畔一片死寂。
唐三十六有些恼火：“太诚实的孩子说的话总是令人生气。”
轩辕破不服气道：“那是因为诚实的孩子说的都是真话。”
陈长生望向人群外远处，折袖正在岩石上沉默地吃鸡。
“那就这样吧，等知道抽到哪个对手了再说……”陈长生看着他有点心疼，孩子本该是天真浪漫的，而折袖从未得到来自父亲的妖族或者母亲的人族任何一方的一丁点关怀。“下次给他弄只整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