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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猜猜谁来吃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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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宴桌设在与万年寺主佛殿——佛祖殿——平级的殿外空地上。原先最早是一张先皇们共坐传用下来的金面玉边三角桌,三边方向横对三国国土入座三国国君,几盘斋菜也够摆放,后来到了上一辈手里不知是哪一年,那祈福祭天的团月大会操办得慎重虔诚,连带着这小聚闲谈的团月祭宴也提高了档次。
参与吃饭的人多了起来——是算作对臣子的赏赐、他们本就喜欢呢,还是觉得应多派些探子在一顿饭的时间里捞出些情报,又或者人多了气势足、万一有人不守规矩要在虎凸城甚至胆敢就在万年寺干仗、打起架来也能不输阵?——不知三个国家的陛下各自是怎么想的;
饭菜的规格与食品安全问题也就跟着严重起来——荤有荤的种类繁多,素也有素的百变花样,三国厨子一面守着灶头捂着盘子以小人之心慎防别家搞些阴损离陷的招数,一面翻着字典查着史书绞尽脑汁赋食内涵极尽明褒暗讽之能事,得,一厨子不看菜谱看意头、削尖脑袋往巧里钻,这饭没法吃了,“第四方”的承包商也就出现了——近五年的祭宴都是由虎凸城里的巨商黄童生家操办的。
人多菜也多,你道是怎样?
——三角桌自然不能够了,主宴桌变成了三条长桌碰首尾,摆布成三方会谈的阵势。
这说是一桌饭,到底拆成三桌了。
赤翼和大鸿国的皇后娘娘是从佛祖殿侧旁的缓坡道上“走”上来的。
站在这宴席的最高层级上,平目看得到往下一段台阶、一层平地,拢共分了三层,每一层上有不同等级、不同国籍、不同身份的座次人物,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赤翼浅笑着抬目:
“看来就等我们了。”
身为夭凰重臣又是他长兄的赤武推着他先走。
皇后娘娘立着不动,眼珠上还留着轮椅少年的一笑,脑子里想他刚才对自己说了“我们”?——
友好的,平和的,视本宫做朋友?
——大鸿皇后娘娘摇了摇头——
不对,夭凰国是个邪门儿的国,夭凰皇帝也是个邪门儿的人!不可被他外表迷惑了!他可厉害!他可狡猾!他可不老实!
——大鸿皇后娘娘紧赶两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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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翼与皇后娘娘的到来使得主宴桌上有两桌人都倾“巢”起身了。
夭凰国皇族三人迎接他们的国君、天澜国皇帝领着四要员见礼两位邻居。
是啊,没有起身的,是大鸿国的人。
——莫不是搞错了,皇后娘娘其实是天澜国的娘娘,并非冠以大鸿之名?
非也。
大鸿十余臣子面带尴尬眼神参见他们的皇后娘娘,又将目光齐聚到坐在他们中间的一人身上——
花邪吾稳坐不动,看着来人在笑。
皇后娘娘心跳加快,有点激动,毕竟她是花邪吾头一个也是唯一带出来的娘娘,她还是三国中仅有的皇后。事实上,“皇后娘娘”这个称呼,存在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特指她贺琦玉一人。
花邪吾抬手勾了勾手指头。
群臣如获大赦喜笑起身先迎自家娘娘再谒别家小皇帝——这主子扮酷耍大牌,礼数不还得由他们做周到,万年寺中佛祖殿外三国场上,大鸿国的面子花邪吾不要他们可宝贝得不得了。
赤翼入座,皇后娘娘也挺挺胸扬扬头朝她的座位走过去。
走动的时候看着自家男人想,就算不起身迎她、他也是那么地有魅力,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他坐着便是这天下最高的人了。
走着走着又注意到他的衣裳,有些懊恼今日没问他近身的宫女打听到他穿什么款制花色,她盛装而来竟不能与他相配上。
快走到的时候抬眼偷看他的眼睛……皇后娘娘隐忍的笑意终于没能展露就消迹了。
花邪吾可说算计可说勾引可说一股子邪气的眼冒精光,一直看着的人是赤翼,从没有落在皇后娘娘身上。
皇后娘娘泄了气,有些木讷坐下在他身旁,脑子里闪过一种念头——
花邪吾看着赤翼……
我的夫君看着别的男人……
一个男人看着另一个男人……
——皇后娘娘思考不下去,直觉得再想便是万丈深渊,恐要摔进爬不出来的无底洞,委实骇人恐怖。
花邪吾侧脸被贺琦玉盯得冒烟,挑眉转头看她——
本要怒,吓她一吓,好做些交代。
——忽而笑,连自己都猝不及防就这样笑出了声。
大鸿国的老臣闻声忙抬袖扶额汗颜,额头上皱纹又深了几厘;天澜国的神阳迎了来人坐回去便就心思游离在外,似是等人等得焦急;夭凰国的赤翼握茶来饮,在夜色拉黑明珠捧亮的热闹场中,竟也人淡如菊;只有皇后娘娘正视了这一笑,内心崩溃下去。
花邪吾想是因为她方才的表情很熟悉,像一个人的影子。
花邪吾不笑也不怒了,凑近在他的皇后耳边,柔声说:
“皇后等会儿可要看孤看得更仔细。”
贺琦玉呆呆顺从点头,烫着半张脸冷着一颗心想:
陛下、陛下方才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才发笑,已有许多回见陛下这样无缘傻笑了……到底想到了什么?!是本宫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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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澜国的随从再一次回来,跪在神阳脚边,抱拳摇头:
没找到娘娘。
神阳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想宣布朝中急务他须提早退席,要留赤翼和花邪吾单独在一起。他并不担心他们两人会产生什么不利于天澜的合作,他也姑且一定程度相信了赤翼。
然话出口前眼睛瞟到了台阶下,有两个“太监”拥着一人拾阶而上,他出口的话就成了:
“孤与两位陛下引荐,孤的爱妃,悦妃,她将来,也会是孤天澜国的皇后。”
神阳话音落下,台阶上的人冒头走了上来,他几步迎上伸手接过他的“悦”妃,上下扫视一眼她更为亮眼鲜丽的衣着,似是满意,转头笑对主宴桌间的人:“孤的爱妃来迟,劳诸位久等,孤替她罚酒一杯。”
花邪吾这回起身——眼神不是落在天澜皇帝这个美男子身上,皇后娘娘放了放心——眼神落在天澜娘娘这个小女人身上?皇后娘娘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花邪吾抬眼见天,挑眉故问:“月妃?出云之月?”
赤翼颔首见礼,一语回了两人的话:“女为悦己者容,娘娘来得时宜。”
神阳偏不领赤翼这个情,拉着神月入座,正面回应花邪吾:“死生契阔,与子成悦,取字于此。”
花邪吾扯起嘴角笑:“良辰美景团月之祭,说什么死不死,太不吉利,孤以为……”他目光对上神月那双呆滞的眼,添几分柔情,缓缓接道:
“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神阳不屑哼笑,赤翼眼皮不抬,贺琦玉眼珠要滚出来,神月还是面无表情。
做了引荐,人都到齐,主宴桌便也开席。
下面三层的桌凳之间早已是人声鼎沸、吃喝热闹,说的是家常客套、叙议故事,视共桌的人是谁决定话题的走向,当然,都不忘夸一夸饭菜的可口、记一记佛祖保佑的好。
主宴桌上的谈话则更要清淡些。
似是觉得了氛围的尴尬,大鸿皇帝在他的同桌人胆战心惊的注目下——对这个世界的传统与神佛有着深深的信奉与尊崇,生怕他们年轻有为但又独断专横行事偏戾的皇帝要做出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无礼失敬落人话柄的事来,连累了大鸿的国运,这帮重臣也是操碎了心——站了起来,举杯向天澜娘娘,诚心笑说:
“娘娘貌似故人,孤要敬你。”
虽是素宴,但也备了素酒。
神月放下筷子,呆呆望一眼身边人。
今日她太乖,未曾唐突一语,吃东西也是神阳夹什么,她就吃什么,神阳不给她布菜,她便只挑着碗里的米,吃得不急不慢,坐得端正仪态,只肩骨似有几分畏缩,不知是否是这样的场面让她有些不适应……神阳想。
莫不是起了风,她冷着了?饮一杯酒暖暖身子,应也无妨。
神阳含笑点头应允。
神月起身,双手举杯对花邪吾,收杯到嘴边掩袖饮尽。
花邪吾还捏着杯子未动。
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赤翼对这笑容皱眉,心中不妙,转头急看神月——
哐啷!
酒杯摔地,“悦妃”朝天澜帝猛跪下去,撞得那方长桌都晃了几晃,出声颤抖惊惧:
“陛下!呜呜是奴婢!奴婢椿芽!是娘娘!娘娘她……”
神阳一脚踢开凳子抓起跪地人的衣领,摸到她耳后扯下一张面皮!——
赫然一张神月身边贴身侍女的脸!
——重重推开椿芽将她摔倒在地,神阳怒目睁大吼声问道:
“娘娘在哪里?!”
椿芽爬起来哆嗦跪好哭声道:
“回、回陛下!是娘娘把奴婢扮作了她!娘娘、娘娘不知去向了!”
赤翼脸带薄红转动轮椅走向小宫女,花邪吾张嘴轻“啊”一声对此表示遗憾后坐了下去,神阳盛怒本要再出脚踢她转朝了自己的凳子,又将目光看向了两个旁候的禁卫。
其余三国坐陪人目睹这一幕突变定住动作噤若寒蝉,连出了筷子的人都不敢收回手来。
只有皇后娘娘脑中打了结,还牢记着她的夫君的话,赶紧朝花邪吾脸上仔细看——
但风恰吹走了云彩,满月当空,万年寺亮若初晨,佛祖殿背靠的青山上有琼花花瓣飘下山,在花邪吾身后纷飞落,柔白映他微黄俊采的侧脸,这个男人一人就能当此场面,而旁人都该臣服在他脚边,或者说,不该与他争入此画面。
——皇后娘娘仔细看了,花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