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妖人在岸》梨貌

8、我们结发吧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和这个世界讲道理了。

　　当花时在我面前褪下肩带，说着要送我他山寨我而来的吊带红裙，我只得在他长裙褪到腰下之前，越过他走到床边，忍着快要喷薄的鼻血扯开一条长被，转身，张开双臂，裹到他的胸前。

　　呃，说是胸前，并不是因为我觉得露出一字白生生的锁骨肩膀很好看，嗬嗬而是老子不够高，围不到他脖子上。

　　“虽然你们这行可能脱得比较习惯，但是一我没钱看，别想强买强卖敲诈我，二现在是冬天，是吧？是冬天吧？”我向他求证，花时嘴角漾起笑，点头。

　　“所以不能老这样脱啊脱的，你不冷我看着都冷。”

　　拉着这个被我裹成蛹的男人坐到床边，一边在他床上搜捡我的卡片装回盒子里，一边认真，啊，假装认真跟他说：

　　“花姑……子？”

　　噗，我忍不住笑，想叫他花姑娘，又想或者该是花公子，便叫成了这样。不过花时睁大一双无辜的媚眼，显然不懂我在笑什么。

　　“咳，”我清了清嗓，“既然你不是采花贼，又没有被砍头，还是个妓院老板，也算有点自己的产业，那我们就摊开了说吧！

　　“我这个人啊，特别好交代！我不知道的呢，你不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了。我知道的呢，就是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找个地方找份差事赚点小钱钱吃点小肉肉，不贪多，管饱管够用就行，要是能每个月存下一点买房钱那自然更好！

　　“正所谓做生不如做熟，毕竟是一起出过生入过死的兄弟了！有钱呢我就当然想着先和你一起赚！你看你有店面有员工有客源，而我呢，就有点子有创意有让你赚大钱的脑子！甭管什么花魁选秀啊、唱红.歌啊错了错了，咳咳，唱流行歌跳现代舞啊，服装设计美容美发啊……我都能给你出主意包办！

　　“花时，咱们合作吧！嗯，也不坑你，就五五分！我有信心，不出一年，醉花间规模扩大，咱们就得换大房好地段！不出两年，醉花间发展连锁，咱们就得全国招商开培训班！天下第一的妓院！要是政策允许，我还能给你把皇上之类的角色吸引来提个字裱个匾什么的，你看怎么样！？”

　　生平第一次我有一种超水平发挥面试的既视感。

　　这实力这眼界这口才，啧啧，不招我待何？

　　被棉被裹住身子显得笨拙而乖扭的花时笑着听我把话说完，向我伸出手——被子滑落撑开，有红樱一点，我想我的鼻血即使是地底的岩浆，也正奔腾向活跃期的火山，真尼玛视觉盛宴——我下意识用两个拇指按住鼻子，花时的手却勾起我耳前的卷发，扯直，拉到他的眼下。

　　“嗯？有分叉？”我跟着他的手的动作凑到他眼前，没发现什么不服统一的分歧意见。

　　“你也想烫个波浪卷？”我又问。

　　“啊，很简单的，我可以帮你弄，你头发又长又黑发量也足，我先免费送你个大波浪当做诚意看看，哈哈！再穿个小红裙小腰扭起来，小妖精肯定迷死个人哟！噗哈哈哈哈！”我差点笑出口水，却感头皮一疼。

　　一直未答话的花时扯住我的头发绕在他莹白的指尖，又拉起他自己的头发凑成一束，这时单纯而又深情看我，阴柔沉声说：

　　“小神月，我们结发吧。”

　　“咳！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结发？什么意思！？你你你，你是不是掉了脑袋装错系统了！”

　　“何为‘系统’？”花时疑问，又解释道，“结发，乃是男女发丝相缠，结为夫妻之意。”

　　说着他扯出一直被裹在被子里的那条吊带裙，双手捧到我面前，眨巴眨巴双眼：

　　“不知小神月喜欢什么样的款式，就比着先前为夫咬坏那条做的，但是嫁衣，红色才好看呢。”

　　面含春羞，软音和色，说出来的话像是筹备婚礼的准新人说的，甜蜜的烦恼，体贴而周到……但只有我知道这是什么鬼扯胡言！

　　“你打住！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谈婚论嫁的？”我怒，这男人是不是有臆想症？

　　花时撅嘴，幽怨道：“昨夜在浴池，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为夫都做了……”我说到底做了什么啊喂！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好吗！为什么越说越脸红还往我这边爬啊！

　　我背靠上床头一脚抵上他的胸膛阻止他的前进。

　　妈的他再动一下被子就要滑到腰下了好么！

　　“有话说话，我不聋。”我强自镇定。

　　花时不再前进，只水眸流转一脸回忆，正色道：

　　“小神月那时说，尚未及笄，怕与为夫共浴之后便无人肯娶，为夫向来为人仗义，就答应了娶你。”

　　噗——

　　我听见我的心在吐血。

　　“真的假的？？？”

　　“像为夫对小神月的心这么真。”

　　“我不记得了，不算数，我开玩喜的。”

　　“没关系，为夫吃点亏，小神月名誉要紧。”

　　“嗬嗬我这人脸皮厚没有名誉观的！”

　　“为夫一诺千金。”

　　“我老家背信弃义是美德！”

　　“为夫乃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老子还是个孩子！求放过！”

　　花时偏头看我，似乎在解读我的意思。

　　时间有一瞬的凝滞。

　　“靠！不对！老子就是老子！我骗你的！我年纪比你大！堂堂醉花间第一美人花姑娘兼老板娘花妈妈大人！你怎么能娶一个比你丑的老女人呢！”我收回撑麻了的腿站起来叉腰吼道。

　　花时却低下了头，抬手作势拭泪：

　　“小神月是嫌弃为夫出身不清白呢。”

　　可能是因为居高临下的视角，这个腰上围着一团被子上身光裸坐在床上的细皮嫩肉的男人，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错觉。

　　又或者，我代入了自己是刚把他糟蹋了的恩客这样的关系。

　　我走近两步，摸上他的头：

　　“不是这样的，嗯，而是……这样说吧！在我老家没这么些清白观念，比如说，假设我现在喜欢你，和你谈恋爱，那并不表示我以后就要和你结婚，哦，和你成亲，我可能以后就喜欢别的男人了，可能和你有过的亲密，又会和他产生，而在你之前，说不定我们也都喜欢过别人，和别人拉过小手，亲过小嘴……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并不相爱。

　　“我们没有要成亲的理由。”

　　“没有别人。”

　　花时打断我说。

　　原本像小猫小狗一样温顺、任我抚摸的男人，长臂一伸，揽上我的腰，拉拢，收紧。

　　他的脑袋贴在我的腰腹上。

　　我不敢低头看他，大片春.色，实在是白得太刺眼，肌理又太分明……咳，脸持续涨红，就要爆表——但是给近视眼来看，应该是发现妻子终于怀孕了的老王趴在妻子肚子上听胎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感人肺腑的场景——咳，我走神走得厉害。

　　“小神月也是，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花时又说。

　　那口吻，赌气倔强而专横，像个孩子。

　　像个孩子，可以什么都不懂不顾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