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喵喵酱的喵喵酱

12、第 12 章

　　因为皇帝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尽快出谷。但是出谷则必须得到竹翁的同意，想来不是易事，但是青衣坚持要如实征求竹翁的同意，韩子言自然不愿置身事外，于是两人便一同来到竹翁的居所。

　　竹翁本是正在书房中看书，见这二人一起进来颇有些意外，听完他们的来意更是有些薄怒。

　　“不行，本翁不能答应！”

　　青衣坚持道： “竹翁爷爷，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帮他。”

　　竹翁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薄唇紧抿。那日他匆匆回谷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无意间在冥王殿的生死簿上发现青衣的命盘出现了变数。他更未曾想到一向乖巧的青衣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而不顾自身安危，甚至是忤逆于他！

　　想到此处，竹翁银色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凌厉，如有实质般射向韩子言，青衣见状忙把他推开，“竹翁爷爷你不能杀他！”

　　竹翁沉了脸色叱道： “他是你的劫数！”

　　青衣张开双手将韩子言护在身后，面上是不容转圜的倔强：“即便如此，我心已决，绝不后悔！”

　　竹翁闻言心中惊异非常，青衣是他从小护着长大的，不知是否因为被他保护得太过周全，这孩子的性子乖巧中太过柔软、淡泊中又太过冷漠，没有上心的事物，没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是他的话，不论原由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就像是一个没有心智的傀儡。这样下去必定会影响他今后的修为。而如今，他竟站在自己的面前忤逆自己！

　　屋内的气氛因竹翁的沉默，一时间陷入一片凝重之中。韩子言拉下青衣横在他面前的手臂走上前去，“我知道竹翁前辈担心什么，但是韩子言敢以性命担保，定将青衣平安送回来。”

　　竹翁闻言，轻蔑的看向那个信誓旦旦的人类冷哼一声：“哼，你以为你的性命算什么，本翁毫不在乎！青衣是一朵修行了一千多年的竹花，在你们人类来说也许很长久，但对于精怪来说他不过是个初成人型的孩子。要救你们的皇帝必须以他的心血为引，而之后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他都会很虚弱，届时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若是此间妄动法力也许会灰飞烟灭！”

　　他说着自书桌后站了起来，眼睛微微一眯，便在二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间隙突兀的出现在韩子言面前。竹翁白皙的手攥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逼视着，薄唇中吐出他略带愤怒的轻蔑：“这孩子乃是整片竹谷的灵气所化，是整片竹谷的生灵之气，对你们人类来说是长生不老的灵药，是诱惑的源泉！且不说你自己，你的皇帝、你的黎民的欲望仅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拦得住么？”

　　韩子言惊诧的看着竹翁近在咫尺的脸，震惊于他所说的话，长生不老的灵药原来并不是一个传说！

　　眼前这个男子并不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冷笑着继续质问道：“对别的精怪来说这孩子身体里的无穷生机同样是他们梦寐以求之物，你又能拦得住么？”说罢，竹翁一把将他甩开。

　　韩子言踉跄的后退几步，便被青衣稳稳的扶住，只听他坚持道：“竹翁爷爷，青衣不可能一辈子活都在你的羽翼之下，青衣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

　　竹翁侧过脸与青衣对视许久——这孩子……如今竟然也有了执意要去做的事，是自己老了么？该……放手么？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无奈的闭上双眼，叹出一口气：“罢了，也许这是天意……”说完，他背过身去走到窗边静立着，不再言语亦不再理会二人。

　　竹谷外，大队人马整装待发，青衣坐在车厢内，掀起窗口的帘子回望竹谷的方向，脸上是满满的落寞。

　　“你是在等竹翁前辈么？”韩子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满眼是翠绿的竹子，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送别。

　　青衣叹息一声，思及那日那个银发男子留给他的背影，眉宇间有化不去的惆怅，虽然最后他撤去了结界和施给众军士的幻术，却再也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甚至不再正眼看自己。

　　“竹翁爷爷许是再也不想见我……”

　　“前辈或许有前辈的思虑。”韩子言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那日或许是我太过高估自己……你若是不想去……”

　　青衣笑着摇摇头：“这是我的决定，你无须自责，就算真是劫数也不是要躲就能躲过的。”

　　韩子言也不知能再说什么，他弯下身从坐垫下的箱子中拿出一双男式靴子：“此去我们须得隐瞒你的身份，你还是穿上靴子免得引人注意。我的脚比你大些，这是我的靴子，你先穿着，等到了城里再给你买双合脚的。”说着亲手帮他穿上。

　　坐在马车外面的一个大汉掀开车门的帘子对两人抱拳道：“小将军，将士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是趁早上路吧，也好早日到达京城让青衣公子给陛下治病。”

　　青衣还在望着竹谷的方向，韩子言低叹一声：“启程。”

　　“启程！”军士们的吆喝声在马车外连成一片，回荡在群山之间久久不绝。

　　青衣失望的放下车窗的帘子，他将身子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仍然能感觉到马车开始缓缓前行，而身后的竹谷离他越来越远。

　　突然，一阵不寻常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不倾时便到了近前，顿时数十匹马慌乱的嘶鸣起来，车队不得不停下。

　　只听车厢外的军士们呵斥道：“你是何人！”

　　青衣倏然睁开眼睛，欣喜的掀起帘子往外望去，只见一个体态风流的俊逸男子正坐在一匹异常高大的马上，他一看便知那匹马是精怪所化。

　　见他看自己，那男子抛来一个媚眼。

　　“狼君……”青衣喃喃唤了声。

　　韩子言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沉淀下来变成失望，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闷。

　　狼君勒住缰绳，翻身而下。那匹马没了束缚转身就跑，转眼间便没了影，只剩车队中群马还是不安的用蹄子刨着土，鼻子里“嚯嚯”的喷着粗气。而引起这场骚乱的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的舔舔嘴唇，对众人笑道：“唐突了，在下青冥，是青衣的叔叔。”说着无视众人的反应便上了车，钻进车厢里。

　　车夫来不及阻拦只好掀起帘子请示道：“小将军你看这……”

　　韩子言冲他挥手示意道：“无碍。”

　　“狼君怎么来了？”青衣见是他来，提不起几分兴致。

　　狼君见他满脸的失望，笑骂道：“嘿……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叔叔可是特地大老远的赶来保护你，你倒好，那是什么态度？”他径自寻了个地舒服的坐下。

　　韩子言禁不住问道：“竹翁前辈他……”

　　狼君狭长的黑眸望向他，声音中夹杂了几分戏谑：“心心念念的孙子和人私奔了，竹翁那老小子可是恨不得杀了你，气着呢，不会来的。”

　　青衣闻言咬了咬唇，脸上的表情更加郁郁。

　　韩子言不自觉的跟着抿了唇，眉头紧锁。

　　一时间，沉默如同大山般重重压下来，狼君抚着下颌，有趣的看着他俩，半晌，噗嗤一声笑了：“那个老小子虽然生气，可对你终究心疼着呢，可惜天帝那老家伙有要事找他商讨，他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又怕你有危险。这不，软硬兼施的把我整来了。”狼君说罢无奈的耸耸肩，脸上笑意不减，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美的玉壶挂饰给青衣递过去：“喏，这是那老小子给你的，里面封存了他的法力，危急时刻可保你性命。切记，不可离身！”

　　青衣应声接过，把它挂在脖子上，白皙的手指抚着温润的玉壶，一时间便弯了眉眼，唇边的笑意仿佛花般绽开，看得韩子言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车厢外群马依然不安的不时嘶鸣，军士们手忙脚乱的拉住即将暴走的马群。

　　韩子言无奈的扶额，他侧脸看向悠闲的吃着糕点的狼君道：“青冥前辈，你看我这马群禁不住你的威势，这可如何是好？”

　　“呵呵……这好办……”狼君只是随意打了个响指，马群便迅速安定下来。

　　青衣好笑的看着韩子言吃惊的样子，嘴里喃喃道：“狼入马群……”也好心情的捻起一块点心吃起来。

　　两人三两下便把盘子里的点心吃了个精光，狼君惬意的喝口茶，满足的舔了舔嘴唇。

　　青衣似是想起什么，对他道：“姑姑不和你一块来么？”

　　狼君转眸瞥了韩子言一眼，戏谑道：“红莲可是整日说着人类不是好东西，尤其是这只拐走了她心爱的侄子的人类，她若是一起来了……”说着低声笑了起来。

　　韩子言想起红莲当初的火爆样子，纵使是见惯了沙场厮杀的他也不禁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下，抚着胸口一阵猛咳。

　　整装完毕，马车又开始缓缓动起来，轮子在地上压出两道浅浅的痕迹，军士们纷纷上马，车队扬起一阵尘土一路往京城赶去……

　　竹林深处，竹翁提着笔，银色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竹林，思绪又回到那日，青衣和韩子言走后他便唤了狼君来。

　　记得那人一来便半倚着门框一脸的戏谑：“心心念念的孙子要与人私奔了，心里老大不痛快吧？”他抬起手捋了捋落在肩上的长发，本是指节分明的手指却一下子变成了利爪，“你唤我来可是要杀掉那小子？”

　　竹翁鄙夷的看他一眼道：“如若我要杀他，他定然活不到今日。”

　　“杀了岂不省事？”狼君笑道：“你不是最怕麻烦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我从未见过青衣如此执着于一个人，有点执念也是好事。若留他在竹谷之中，我确能保他一世平安，可长此以往，他的修为只能止步不前。若能入世历练一番对他来说大有好处。”竹翁略略思肘，又开口道：“但是这个人，我却是不放心，且不说他没有保护青衣的能力，我更怕的是青衣遇人不淑。”

　　狼君闻言大笑道：“没想到平日里冷冰冰的竹翁竟然有如此良苦用心！”才说完便被竹翁飞来一记眼刀，他赶忙闪身避过，笑骂道：“老小子！”

　　“唤你前来便是要你跟去保护青衣，若是那小子起了贪念……”竹翁说着瞬间厉了神色：“那便杀了他！”说完递给狼君一个小巧的玉壶道：“此玉壶中封存了我的法力，可在危急之时救青衣一命。”

　　狼君接过玉壶，反复看了看叹道：“好宝贝啊，怎的不多给我也备一个？”

　　“你这祸害早死早好。”竹翁说完猛的一拂袖，便掀起一阵狂风将狼君扫地出门，那竹门还“碰”一声关上了。

　　狼君愣在门外好半晌，才怒骂道：“好你个老小子！”便也没了声息。

　　如今他们都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了吧，竹翁的视线一路延伸而去，却终究被层层叠叠的竹枝所遮掩，直到一滴墨从笔尖上滴落到宣纸上，慢慢绽出一朵墨花，他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最后只能轻叹一声，把笔尖落到宣纸上，慢慢写下一个字——“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