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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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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的门突然被推开,韩子言回过头,只见门外正站着个银发男子。那男子一副仙风道骨,容貌让人惊艳却不失阳刚,那风姿竟无法用言语形容。男子的眼眸也是少见的银色,此时异常冰冷的看着他。
韩子言感觉到他冰冷的敌意微微一愣,却从未见过此人,“请问你是?”
“竹翁爷爷……”青衣看到来人惊讶得微微睁圆了一双杏眼,惊喜道:“不是说至少三个月才回来么?”
此人竟是竹翁!
韩子言心下瞬间升起一股凉意——竹翁不似一般的精怪那般喜怒分明,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而从他那视线中却分明对自己存有敌意,看来需小心为妙。
竹翁闻言,银色的眸子这才染上了几分暖意,声音却依旧淡漠得似乎没有温度般:“是啊,本是去下棋,不料遇到了阎君,便和龙王一道去他那冥王殿喝酒去了,怎料龙王那老家伙才喝了几杯便醉倒了。”
他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淡笑几声便进了门。一挥袖间,屋里凭空多了张竹榻,上边放着张矮茶几。竹翁径自靠着茶几坐下以手撑颚,眼神微凉的看向韩子言,嘴里却道:“原来这屋里还有别人,人老了眼神都不好使了。”
韩子言敛了心神,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一礼,眉目谦和:“在下韩子言,见过竹翁前辈。”
竹翁也不应声,只是接过青衣奉上的清茶,用杯盖滤了滤茶水,便垂下眼睫细细品尝起来:“还是青衣泡的茶好喝。”
青衣弯起浅黑的杏眸,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般,心里却是淡淡疑惑起来:竹翁爷爷一向温和易处,怎么今日才回来便处处刁难韩子言,难道是爷爷也不喜欢人类么?
——那可如何是好?
“竹翁爷爷,这个人是我无意间从后山救回来的,他这人挺不错的……他……”
竹翁放了茶盏,举起一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说,招了招手道:“来,坐下陪本翁喝喝茶,本翁有件趣事要给你们说说。”接着,他又目光淡淡的飘向气定神闲站在那里的韩子言,淡漠道:“你也坐。”
话音才落,韩子言脚边便凭空出现了一把椅子,他冲竹翁微微颔了颔首,便依言坐下。
青衣感觉到屋里的僵持气氛,只是略略皱了眉,也乖巧的坐到竹榻的另一边。
竹翁用修长的手指捋了捋垂到肩上的银白长发,淡淡开口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些有趣的事情。”说着眼眸中含了几分不明的意味看向韩子言,边打量他边道:“我看到竹谷中飞出来几只孔明灯,是否你所为?”
韩子言闻言心下略惊,黑眸依旧不见慌张的对上竹翁微凉的目光:“是,只是闲来无事,与青衣找些乐子。”
“人类的新奇事物很有意思。”青衣附和道。
竹翁侧过头目光温柔的看着青衣,却没有反驳他,而是微微笑道:“人类确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不得不说他们很聪明,比单纯修炼的我们要聪明得多……”
这么说着,只见竹翁从袖中取出一块白色布帛,韩子言看着那布帛心中暗暗叫糟。竹翁面上染了几分不明的笑意,微微弯了薄唇道:“我一时好奇就招来一只仔细看了看,没想到这灯竟然内藏乾坤,做得如此精巧。”
青衣看着布帛奇道:“这是何物?”他与韩子言一同做灯之时分明未曾看见此物。
“本翁观之,这是竹谷的地形图,是也不是?”
韩子言只觉得竹翁眼中突然闪过的冷光犹如实质般笼罩在自己周围,虽已知晓或许已经败露,心中却还是“咯噔”一下。这个竹翁果然很厉害,但是多年来历经过无数生死练的韩子言也是胆色过人,当下并不辩解,而是坦然答道:“竹翁前辈说的不错。”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青衣虽涉世不深,但也并不是笨蛋。地形图这种东西断然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放在孔明灯中任之飘摇而去!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要他相信韩子言是心怀不轨之人却是极难,他只能疑惑的看向韩子言。
“我放进去的。”虽然不知道竹翁意欲何为,但如今韩子言并无意多加狡辩。
“我还看到了更有趣的事。”竹翁淡笑着,那笑却是含了几分冷意:“有一大队军士在后山我设下的结界边缘追孔明灯,个个身手了得,我怕他们吓到谷内众人,就稍稍给他们布了个迷阵,估计这会他们还在原地打转呢……”他说着顿了顿,似是恍然道:“莫非他们是与你一起的?”
韩子言闻言心神俱震,他自然知道竹翁说的那队军士是什么人,念及竹翁的修为若要取他们性命也不过是弹指之间,如今却只是将他们困住,想来并不想轻易夺人性命,思及此处他很快镇定下来:“不错,他们是和我一起的。”
竹翁点点头,若换做常人就怕不是被吓得跪地求饶便是心智打乱,而此人年纪轻轻,心智却如此坚定不见犹疑,便是他也不禁对此人暗加赞赏。竹翁垂下眼睫,在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小巧的茶杯:“你倒是识时务,说吧,你们来此处意欲何为?”
韩子言有意无意的督了青衣一眼道:“我是无意中被救到此处的。”
“来到此处之后的所作所为就不是无意了吧。”竹翁只是淡淡的笑着,手中的杯子却顷刻间化作扉粉从他的指间飘洒下来,只听他不轻不重的说道:“说出你们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对我耍心机的后果!”
青衣静默着,只是微微睁大了浅黑的杏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韩子言避开他的视线,斟酌片刻,还未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啧啧,什么事能让竹翁万年不变的石头心也有了如此丰富的情绪,就连本君都被你的气息搅得不能安睡。”
竹翁顺着那声音转过脸去,目光滑过一脸戏谑的狼君,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偷笑的红莲,淡然道:“那时就该挖个坑把你们都埋了,省的总是没事出来碍眼……”
“哼……”红莲皱皱鼻子没说话,倒是狼君不在意的笑道:“总是说些口不对心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些……”他说着挥袖变出来一张椅子,伸手便搂了红莲在自己腿上坐下来。感觉怀中的女子不依的扭了扭腰身,随即被他强自固定住。
念及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这人还如此的没脸没皮,红莲顿时羞怒不已,气恼的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才乖乖的不再乱动,狼君却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搂着她等着看热闹。
竹翁不屑的啐他一声,望着那人红起来的半边俊脸鄙夷道:“你这脸皮却是越来越厚了。”他转了眸望向正自发呆的青衣少年,叹了口气对韩子言道:“好了,你说吧。”
韩子言督了青衣一眼,理了理心绪道:“我乃是镇国大将军的独子,官居威远将军。我朝皇帝顽疾缠身,命在旦夕,我奉命率领一队人马前来寻找千年竹花为皇帝陛下续命。不料在深山中突遇群兽袭击,我的马受了惊,带我一路狂奔与队伍走散了。我最后的记忆是从马上摔了下来,醒来就发现已被青衣救起……”他幽深的黑眸又不自觉的看了眼正自垂眸的美丽少年,接着道:“相处下来,我发现身居的这片竹谷里居住的都是精怪,自以为此处必定不一般,而我奉命要找的千年竹花乃灵性之物,恐怕就在此处……”
竹翁听到此处出言打断道:“我听闻你和谷里众人相处得都不错,可是为了打探情报?他们说之前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可是你在与军士们互通消息?”
“竹翁前辈说得不错。”
此话才落,青衣浅黑的杏眼忽然抬起来对上韩子言的视线,令他的心绪突然纷乱起来,可一时之间又说不清是为何。
“你当真是胆识过人,心思缜密。”竹翁托着腮,手指一下一下轻敲茶几淡然道:“这样说出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韩子言闻言却是坦然的笑了:“怕,当然怕……”说着他倏然敛了笑意,眼神坚毅:“可是军人有军人的使命,何况我并没有自信瞒过竹翁前辈的法眼。”
“哼,我就说人类都是肮脏卑鄙的东西。”红莲怒道,想动却挣不开狼君抱着她的手。
竹翁这才认真的看了他一阵,勾唇淡笑:“小子果然不简单,要真杀了你,本翁还真有几分舍不得。”他斟酌了半晌还是问道:“只是我不知这地形图是如何得来的?”
韩子言这才转眸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青衣,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韩子言幽深的黑眸中闪过几分犹豫,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避开那道视线垂了眸道:“那日我找了个借口让青衣带我飞上天去,而后便顺势记下了地形。”
青衣只觉得眼前这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拼命的睁大了眼睛,却是越努力就越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耳里是他无情的话语,脑子里是和他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手心的温度,却原来都是骗他的,他无法相信自己一直傻乎乎的被这人利用了一次又一次!
韩子言看他紧紧咬着唇,把原本淡色的唇咬出了一丝血色,浅黑的杏眼中蓄了浓浓的水意,最终,两行清泪似是再也承载不住的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流下来。
顷刻间,愧疚、不忍、似乎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像是一把钝刀,慢慢的沿着那泪滴滑下来的轨迹在韩子言的心上狠狠的划下两道血淋淋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