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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个故事 ...

  •   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那是林黎的故乡。
      远离尘世,民风淳朴——或许,有些淳朴过头。
      村里有人死于非命的时候,都要在村口停一口大红棺材,停足七天七夜,出殡时由村里的掌事抱着一只黑狗上前。若是黑狗不叫,那就是可以下葬。若是黑狗叫了,那就说明死者的冤魂未走,需要请道士做法送走冤魂。
      那一年,林黎的二叔死了。
      死状凄惨,林黎的父亲禁止自己儿子靠近,只与同村的青壮年一起,将尸骨收敛进一块白布,一股脑放进棺材。
      五天过去,相安无事。第六天凌晨,林黎出门小解,远远地看见打村头走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
      后面的那个穿着一身白衣服,一瘸一拐的。前面的那个人穿着漆黑的长袍,手里拖着一条手腕粗的铁链子,面无表情往后山走。
      后山是林黎二叔出事的地方,林黎心里一惊,尿意全无,悄悄跟在二人后头进了山。
      不多时,那白衣人来到一片沙地,指着地上说:“就埋在这里。”
      黑衣人仰起头,说话声音含混不清:“找找吧,或许就在这附近。”
      白衣人就弯下腰,四处找寻什么。没料到一个不小心,衣服松了,一大块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林黎耳聪目明,一眼看到,那掉下来的,分明是半只结着黑疤的左手。
      林黎一下子明白了。那个白衣服的,正是自己死于非命的二叔。
      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复活?那个黑袍子的男人又是谁?他们究竟来找什么?
      林黎捂着嘴,不敢出声向后退。他要找大人过来。
      “嘎巴!”
      一声脆响,林黎心里一凉,糟了,踩到了树枝,弄出了动静!快跑!
      林黎顾不上那两人,转过身,没命似的往家跑。
      刚跑出两步,就觉得后背一紧,一只手将自己拎了起来。
      “放开我!放我下来!”林黎挣扎,拼命大喊大叫,想叫醒山下村子的村民,上山救自己。
      但是,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一个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低沉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没用的。他们看不到我们。”
      林黎一下子瘫软了,带着哭腔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似乎冷笑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你们这里的人叫我,死神。”
      林黎觉得两股之间一阵温热,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当天上午被父亲发现时,林黎昏昏沉沉,只记得自己要出门小解,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后山。
      然而,回家路上,看到村头棺材的一瞬间,林黎记起了一切。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黑袍男人站在棺材旁,用嘴型和他说话。
      那句话,他在凌晨晕倒时,隐约听到了。
      黑袍男人说:“你二叔尸骨不全,不能平安下葬。要在出殡之前找到他遗失的右手拇指,才能入土。”
      林黎死死捂住嘴,眼睛盯着那个黑袍男人,被自己父亲带回了家。
      那一整天,林黎都浑浑噩噩的,好像失了魂。到了晚上,林黎终于忍不住问父亲:“二叔是不是缺了右手的拇指?”
      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目光躲闪:“你是听谁说的?!”
      “也就是说,是真的?”林黎头也不回跑出了家门,父亲却出乎意料没有追出来。
      村口棺材旁,黑袍男人还在。
      一只黑狗卧在他面前,黑袍男人从怀里拿出一袋薯片,自己吃一片,喂那狗吃一片,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气喘吁吁跑出来的林黎,将薯片递到他面前,林黎推开:“如果找不到会怎样?”
      “你是说,找不到你二叔的右手拇指会怎样?”黑袍男人咯咯笑了,“找不到的话,灵魂就不完整,也就不能带他去他该去的世界咯。”
      “那,二叔会。。。”
      “你们村里不是有那个习俗吗?”黑袍男人又扔给黑狗一片薯片,“如果他不离开,黑狗就会叫,然后就是请道长过来做法事——到时候你二叔的灵魂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得而知啊。”
      黑袍男人吃光最后一片薯片,然后把空袋子扔到地上,黑狗立刻凑上去一阵猛嗅,最后意识到里面已经空了,于是失望的走开。
      林黎盯着红色的棺材,依旧大口喘着粗气。
      黑袍男人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冰冷的寒意让林黎打了个哆嗦。黑袍男人面带笑意,却依旧用平平的语调说:“那么,你,愿意帮你二叔找回他丢失的拇指吗?时间,已经不多了。”
      林黎转过头,盯着那个黑袍男子,深呼吸,然后一字一顿的回答:“我绝对会,让我二叔入土为安的!”
      “有志气!”黑袍男人笑容满面得鼓起掌来,“那么,就请你去你家后院,找一辆你二叔出事之前进山用的独轮车,然后推着车来这里见我。”
      林黎不解,黑袍男人却不再说话,而是坐在棺材上望天出神。
      林黎想了一下,跑回家,从后院翻出那辆独轮车,然后在自己父亲的咆哮声中,推着小车跑向村口。
      黑袍男人远远看见林黎,笑着跳下地,围着独轮车打转,然后钻进车底,一阵摸索。
      “你快点。”林黎不停催促,“我听见我爸的声音了!”
      “放心。”毫无起伏的声音从车底传出,黑袍男人一边摸索一边答,“除了你,别人都看不到我。”
      “啊?”林黎一愣,随即被一只手拎鸡仔似的拎起来,“爸。。。爸爸?”
      林黎的父亲涨红了脸,极力压低声音问:“你小子,把车子推到这里做什么?”
      “我。。。”林黎挥舞着双手,用脚踹独轮车,希望黑袍男人出来替自己解释。
      黑袍男人在车轴上摸索了好一会儿,然后钻出车底,举着一根血肉模糊的拇指:“找到了!”
      林黎脸色大变:“为什么在那里!”“你小子快回答我的话!”林父对黑袍男人视而不见,捏住自己儿子的下颌骨,威胁道。
      黑袍男人露出微笑:“我就说,他看不见我吧。”
      林黎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被父亲捏碎,尖着嗓子求救:“快。。。救救。。。我!”
      黑袍男人举着拇指跳上棺材,摸着下巴:“你帮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可是他又看不到我,要怎么做呢?”
      林父拎着林黎要回家,林黎拽住棺材边缘,上气不接下气:“随。。。随便什么!快救救我啊!”
      “有了!”黑袍男人露出微笑,“我说什么,你就跟着我说什么!”
      林黎立刻点头。
      “那么,首先是。。。”黑袍男人带着笑意说出了第一句话。
      林黎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父亲勒死,也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杀了二叔的人就是你吧!”
      话一出口,父亲松了手。
      林黎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于得救了——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黑袍男人仍在继续自顾自说着:“因为家产的事发生争吵,一气之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并用斧头肢解了尸体,用独轮车运进后山掩埋。没想到的是,有一根拇指落在独轮车的车轴里,导致他尸身不全,魂魄无法离开。本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问尸体是不是还少一块。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儿,于是出门找那根丢失的拇指,正遇上儿子推着运尸用的独轮车往村口跑,以为自己做过的事败露,气急败坏,竟想杀了儿子灭口——是这样的吧!我说的没错吧!”
      黑袍男人像是在说笑话一样,双手抱肩,两腿跷在一起,脸上带着笑意。
      林黎诧异:“爸爸?爸。。。难道真的是。。。”
      林父一巴掌打在林黎脸上,然后冲回家。
      林黎摸着火辣辣的脸庞,撑着身体靠着棺材坐下,双眼呆滞,望着前方。
      黑袍男人趴在棺材上,头冲下问:“喂,少年,你没事吧?”
      林黎一声不吭,出神望着东方的天际。
      一直望到天明。
      天亮了,黑狗没有叫,林黎的二叔顺利出殡,父亲自缢而亡。林黎打起精神,安慰着一夜白头的母亲,开始为自己的父亲守灵。
      黑袍男人站在灵堂正中的火盆边,面无表情:“你父亲是自缢而死,这可不是死于非命啊,会由别的死神过来接。喂,少年,到时候你可别再多管闲事了。再看到和我一样打扮的人出现的时候,就装作没看见吧。”
      林黎没有理会。只是往火盆里又扔了一张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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