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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七、花的微笑 ...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左肩上的疼痛从远处依稀传来,到疼痛加剧,到不堪忍受,她从嘴角挤出一丝碎不成言的呻吟:

      “嘶……”

      喉咙里燥热的宛若火烤,熏的要冒出浓烟来,她试图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怎么样了?”是皇上的声音,询问中几分慌乱稍显。

      画秋顾不了那么多,此刻只想赶紧睁开眼睛来看看,自己的左胳膊是不是已经没了?试图一抬,毫无所动。

      心脏停跳一拍。

      “回皇上……伤口离心脏只有两寸……”那人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现在性命已无忧,只是近些时日左臂怕是得耽搁了,好好养些日子方可痊愈。”

      画秋听了这话,心底似落下了一颗大石头,急促的心跳渐趋缓和,她无声的呼了一口气。

      回想着方才的一幕,还是不由得胆战心惊。前后发生不到一分钟,却让她经历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惶恐,那鲜血洒满脸庞的腥粘感觉,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荡,她想这场噩梦,今生也无法忘记。

      不等意识再度模糊,忽然感到一双熟悉的大手抚上她的脑袋,指尖落到眉心,动作极其细致温柔。一下子,便将她从刚才的惊悚中拉回。

      画秋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却仍是摇摆不定的血红,许久,才重整利落,让目光凝于一处。

      “你醒了。”床塌边,皇上安坐,见她醒来,眼纹中多了些许柔和的欣喜。

      画秋点头的动作微不可见,连忙去寻小指上的丝线,还好……还在。

      谢谢你。

      刚刚若不是师伯以心力助她,殊不知要被那癫狂的女人砍成什么样子。想来这宝物也够稀奇,当初被他玩味说成怕她迷路而馈赠之物,屈尊……至极啊。

      她又眨了眨眼,视线尚不分明,也不愿管了,右手从锦被中缓缓撤出来,支起身子欲坐起来,却牵扯伤口,疼得眉间紧蹙。

      皇上见状连忙搀扶,却左右不知该如何帮忙,极轻的从她背后托住,生怕触疼了伤口。

      一个没劲,一个使不上劲,两人费劲半天,才让她稍稍坐直一点。画秋已是疲极,靠在软枕上深深喘着。

      “画季姿死了?”

      这是她开口问的第一个问题。

      皇上没先答她的问题,转头向那御医望去,下巴一点,那御医便得令后俯身一鞠,移步向门外退去,房门被轻轻阖上。

      他这才两臂撑在膝上,站起身子来,步履稍缓,到桌边倒了杯热茶。他的身形有些佝偻,举止动作也莫名让人感觉吃力,画秋将这些紧紧的看在眼里,却在心底坚信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是,”他将茶杯递到她面前,一盏青花摇摇跃然于掌间,极品的茗香没入眼眸,先被嗅觉领占,抚人心弦。

      墨绿色的玉环紧扣在深纹横布的手指,看着她不肯受茶的拘节神情,他又推了推,示意她拿着,看她以右手接过,才补了句:“缢死。”

      其实,皇上心里又何尝不知洺卿一事,鸿图华构的皇城之中,飞短流长不过一瞬,鸳鸯血迹倾洒的明显,即便有人相助掩埋,也是欲盖弥彰。只不过那两巴掌,是画季姿该挨。

      即便洺卿能忍,伤画秋到这份上,他也断不会撤冷宫一罚,与其怀恨终生,洺卿是给了她一个解脱。

      “因为我?”画秋闻言,怯怯懦懦的问道。

      皇上看她探问的表情,又坐下来,似骗又哄道:

      “不因上次,而是……后来与朕又有争执。”

      画秋半信半疑,定定的望着他眼镜,想从中了解些什么,却是一无所获。

      也是,皇上想骗她些什么,又怎么能是她能发现的呢。

      她端茶,默然良久。

      真的不是因为她么?刚才画季姿母亲又说什么重伤,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皇上打的么?

      刚要喝手中茶,却蓦地从左肩心窝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痛,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左手,刹那间觉得一切皆不可信。

      从头到尾,皆不可信。

      皇上接过茶杯,极轻地抵在她唇边,嘴畔传来一阵暖意。

      她心里一悸,有些讶异的望着他,没想到自己浅浅的一个眼神,皇上便已知晓她的尴尬,静待她饮茶。

      微微张了口,一股暖流润喉而下,却是浅浅茶意,深深腥苦。

      不好喝。

      待她喝过,皇上又欲起身为她倾茶,日渐单薄的身影,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神采奕奕,气宇非凡。

      消瘦的太过明显了些。

      她望着这背影,眼中尽是不忍,“皇上最近身体如何?”

      “无恙。”极其简单的回答。

      “查不出问题么?”她没理他回答,径自问道。

      皇上却笑意渐深,又喂了她一杯茶,笑道:“从醒来到现在,没管管你自己,净问别人。”

      喉咙里终于温润了些,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右手习惯性的要捋过头发。

      却在触及的一瞬间,一下子怔住了,不信,又一次抓过头发,侧头去看,竟发现原来齐腰的长发此时居然一一凌乱散擦在肩上!

      画秋不敢置信地回望着自己的肩,曾经如瀑的及腰长发,如今却寸寸无力地垂于肩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最爱的长发!

      猛然回想起那女人拿着刀朝她脑袋上砍的情景,竟把她的长发截成两截?她宁愿那一刀砍得是她的脑袋!

      凄然苦笑,没心情再打理头发,用力的摇摇头,好似要将它们尽数放任自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却像是久含的糖忽然滚落到地上沾了灰,像绝美的乐曲失了前奏,心中忽然泄气,颤声叹道:

      “我……是该管管我自己了。”

      皇上见她如此神情,亦有些不忍,不顾离心脏只有两寸的伤口,却为这头发心痛至此:“这头发对你这么重要么?”

      她有些绝望:“大概只比命重要一点。”

      皇上闻言浅笑,哄她道:“还可以再留长。”语罢,离远了些观察着她,烛光下发梢扫在柔滑的肩,脸上比初见时尖俏了几分,却格外显出几分女人得天独厚的娇嫣。

      “这样比长发好看。”

      她听闻此言也甚是无奈,嘴角欲上欲下,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忽然,似是想起什么,连忙道:“皇上,贤妃的……母亲现下怎么样了?”

      旧事重提,皇上眼中的柔和霎时不见,转而一抹凛然淡漠之色,夹杂着些许故意掩藏的怒气:“你不用担心这个,朕自会处置。”

      “别处置她好吗?”她的声音有点小,双眸如澈泉。

      皇上闻言不解,深眉微皱,反问道:“伤你至此,不处置?”

      她摇摇头,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出现断然是不属常规的意外,所以换一种并不偏执的说法——一切,她都有责任。

      不念及此,也想替画士赢想想,那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爹,即便以前怎样伤害过,血肉情浓是不会变的。而画季姿,还算是她的姐姐。两个人之间,总有那么点不可抹去的情谊。她不想做这具身体本身的画秋,所不希望之事。

      画秋思忖及此,更加坚定了目光,抬眼道:“答应我吧。”

      皇上深叹一声,心中却隐隐作痛,这孩子,真是固执。

      “好……你既然说了,朕怎么能不答应……”他满不愿意,满不得已,这个孩子受了伤害却不愿反击,连惩罚也不肯,甚至还要为对方说话。

      他不知道,这样的善良,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见皇上答应自己,嘴角一咧,流露出满意的笑意。目光无邪,不应景的寸缕青丝,如同花腔嘶哑应不上陈年的曲。

      忽然想到,不知道洺卿看到自己狼狈至此,该作何反应呢?想想也甜蜜,我受伤了,洺卿,你在哪里,快来看看我。

      先让他看头发,再看肩膀,吓死他!现下,恨不得伤得再重些!

      正想着,也许是被皇上捕捉到了眼神中的别样情绪,听他说道:

      “回去吧,洺卿在外面等许久了。”

      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洺卿在外面等着?

      哎呀……

      哎呀你怎么能让我们家洺卿在外面冷飕飕的冻着等我呢讨厌讨厌!

      她想着要跳下床,却哪有力气容她这样胡闹,看皇上脸上些许无奈又好笑地走出去吩咐了几句,蓦地听闻一道极轻却无比熟悉的声线。

      她心尖一暖,准备了刚刚好的欢喜去寻,望半透明的门扇侧边,缓缓走来一个身影,一步一步踏稳在心底,直到清晰——白衣俊衿,落落月光,灯烛半盏,温眸似海。

      门扇轻开,皇上含笑移至一侧,不再多管。那人手中提一盏烛火分明,摄魂般摇曳,扫碎了月色下满地的冷清。

      他抬眼,看到了她。

      “阿画。”

      一声轻唤,直指心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七、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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