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为婢》少非相

8、第八章：世子的新衣

　　梅生推门而入，并没有如想象中直接就见到了那无时不刻不彰显着存在感的鲜红，正对着门的茶桌旁毫无一人，显然，况棋佑还在内室。梅生还有些犹豫，她虽然是王府的丫鬟，却并不是世子的通房，在这个时间进世子的卧房难免惹人非议。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已经是众多下人的公敌了，想要保命还是得先顺了世子的意才行。而况棋佑既然在内室唤她进去，那就是想在里间见她，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进。如此一番思虑之后，梅生便不再踌躇，冷静地走入内室。
　　果然，往里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那妖孽模样的况棋佑正悠闲地支着右臂侧卧在沉香雕花木床上。只不过，现下他身上穿的并不是白日里最爱穿的鲜红色绸衣，而是一袭轻薄的丹色丝衣，男子健硕有力的线条透过丝衣隐约显现了出来。一双眼尾上翘的桃花眼极尽风流，望向梅生，薄唇微启：“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奴婢愿受世子惩罚。”根据以往的经历，她已经充分认识到在这位喜怒无常的世子面前只是说多错多，于是她便直接表示愿意受罚。
　　“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
　　听到况棋佑的话，梅生猛然抬起头，想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过看到眼前男子毫无变化的表情和藏在眼底的戏谑后，她就明白了自己没有听错，虽然知道她不可能改变况棋佑的决定，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世子，奴婢如今患了怪病，怕不能好好侍奉世子。”
　　“作为一个婢子不能侍奉主子，那不如死了。”嗓音清浅，说出来的话却残忍的很。
　　梅生背上发寒，也唯有叩首谢恩：“多谢世子抬举，奴婢必当竭尽心力伺候世子。”
　　“嗯。”床上的男子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梅生也就告了声退便往外走去。这时，里间传来了依旧低沉慵懒的嗓音：“不让你死，只是我还有折磨你的兴趣。不过，你得记住了，这王府上下，忤逆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声音不重，却正好让她听得清清楚楚。语气不重，其中的含义却让梅生身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想，况棋佑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从成为世子的贴身婢子那一日之后，梅生就没有一天是过得安稳的。
　　每日要在世子起身之前，将所有的洗漱用具一一备全，不管世子何时起身，都得保证这水是温热的，既不能过热也不可过凉。一旦温度不适，况棋佑便会立即将盆中的水泼到梅生的身上。而梅生也不能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必须得立刻换一盆温水来，而且第二盆水也未必就会让世子满意。
　　世子的衣裳必须干净整洁，不可以有一点污渍和褶皱，一旦被发现一条褶皱，这一日梅生便要自觉去下人管教处领一鞭子。
　　在世子有客人来访的时候，况棋佑也要求梅生必须在一旁随时听从吩咐，而且要认得每一位前来拜访的公子哥。有一位认不出，当天梅生就得领十个板子。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细枝末节的要求，最开始几天，每天她身上都是遍布伤痕的。但也没有任何人会同情可怜她，因为她是世子的贴身丫鬟，而在她之前，世子从不用贴身丫鬟。那些垂涎世子许久的丫头们更是恨不得在梅生身上再踩上几脚泄恨，看到她每天这么凄惨，心中开心还来不及，除了冷嘲热讽哪还会有什么同情安慰。
　　几天下来，梅生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因为每日穿着湿衣服忙碌，还有得了风寒的迹象，她却不敢去求医，只是硬撑着。她害怕一旦她病倒了，世子就会以她再无用处直接杀了她。

　　生活总是让人不能有丝毫松懈，近日来府中最忙碌的便是十日后的除夕，届时宫中必然要大办宫宴，王府自然不能缺席。虽说宫宴并非在王府举办，但王府作为要参加宫宴的宾客，府中上下还需为此次宫宴准备好主子们的服饰以及一应细节，凡有一丝一毫的不注意，让宫中的人寻着错处，那整个王府的下人都有得受了。
　　梅生如今既是况棋佑的贴身女婢，世子参加宫宴的筹备事项自然也由她负责过问。她虽曾为吴府千金，参加的宫宴不在少数，但是毕竟是一介女流，对于世子参加宫宴的礼仪要求并不了解。而之前在王府里，她也只是负责一些粗使活计，对于宫宴这种事更是了解甚少。
　　而现下，专门负责王府服饰的京都第一成衣铺——风华局的裁缝刘叔正捧着此次参加宫宴的样衣询问梅生可还有哪里需要修改。本来，样衣当然应该由这况棋佑亲自试穿才知是否合适，可是刘叔来得不巧，况棋佑一炷香前正好出府办事了，并且要两天后才回得来。梅生是名义上的贴身女婢，但况棋佑从不曾带她出府过，她也只是在王府内做到贴身即可。可现在的情况，倒是难为了，梅生的意思是让刘叔暂且把衣服搁这儿，待世子回来后试穿了再遣人捎回风华局修改。
　　可刘叔偏说：“世子爷性情莫测，这衣裳耽搁不得，万一世子回府后不满这衣裳要大改，他们风华局可是措手不及。”
　　梅生心想看来往日里况棋佑没少干这劳民伤财的事，嘴里却说：“刘叔，世子爷通情达理，哪能为难你呢？你现在这番倒是让我措手不及了。”
　　“阿生姑娘，您现在可是世子爷面前的红人啊，我这一把年纪的糟老头能为难你什么呢？不过阿生姑娘您帮帮忙吧，要不您跑一趟，让世子爷看看这衣裳是否满意，我在这王府等您的好消息？”刘叔讨好地对梅生说道。
　　梅生略一思量，想着跟这刘叔在这儿磨着也不是个事儿，况且看刘叔拿来的衣裳丝毫不见平日里况棋佑的风格，指不定真会被况棋佑一顿怒踩后重新返工。然后她便回道：“刘叔，这制衣成衣的事儿我也不清楚，要不您跟我一道走一趟？”
　　说完也不等刘叔反应，便直接领着刘叔去找了阿樟的胞弟阿枝，阿樟性格冷漠，对梅生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却是截然相反，是个话痨小子。梅生刚一进门，还没出声，阿枝便开口：“哎呀，阿生，你来找我唠嗑啊？世子爷也真是偏心，出去办事就带我哥，不带我就算了，把你这个贴身丫头也扔下了。你说我哥是对世子爷下了什么迷魂汤药不成？怎么爷心里就他一人啊!”
　　梅生直接无视了阿枝的牢骚，开门见山：“阿枝，带我走一趟，去找世子爷。”
　　“呀！阿生，没看出来你比我还着急啊！好好好，走，咱这就走，哼，可不能让我哥一个人独占着世子爷。我这就去备马车！”阿枝听了梅生的话很是开心地出门了。
　　梅生也不废话，带着刘叔就跟着阿枝走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梅生还有些疑惑是否阿枝走错了路，她实在没想到，说去办事要离府两条的世子爷办事的地方居然是——京都风月场所——留香阁。
　　梅生到底是千金小姐，从未进过这种地方，正踌躇着，却见阿枝已经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当下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走到一个门前，阿枝停了下来，梅生也随之停下脚步。
　　“爷，阿生说找您有事儿，我就领她来了。”阿枝先发制人。梅生心想明明更着急的人是你自己吧。
　　里面没有声音，阿枝却对梅生挤眉弄眼，小声说：“爷就在里头呢，阿生你快进去。”
　　梅生正狐疑有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阿枝一脚踹了进去。她心里把阿枝骂了个痛快，身体还是立即规矩地跪好，开口道：“奴婢参见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