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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二十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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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姻,你可还记得生前之事?”
“自然是记得的。”
“你死不瞑目,心中郁结过重,灵魂的意志太强硬,不愿跟地府使者走,更不愿投胎转世,而这地府使者偏偏曾是将你前世的阳寿生死弄出差错的人,他对你有愧,也不想强拉你走,那会损了你下一世的寿数,便央我来这一趟,了你心结。”
“吴姻自知心中心结至深,也知这并非易解之事,只怕先生也无能为力。”
“我是方外之人,自然无能为力,你的心结只有你自己可解,我来此不过是为了给你一个机缘,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便是礼文十五年,让你自己去化解一切。你可愿意?”
“二十年……二十年……”吴姻喃喃,思虑一番后,道,“谢先生所赐机缘,吴姻愿意回到二十年前。”
……
吴姻终于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破庙的墙边,身子下面铺了些干草,扎得她很不舒服,她身上穿的也不是她的嫁衣,而是一件已经旧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衣裳。她想要起来出去看看,不过四肢酸软无力,根本无法动弹。
这时,却突然有人进来了。吴姻警惕性地往墙边缩了缩,来人是个老婆子,穿的衣服和她身上的差不多,那个老婆子的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一跛一跛地走向了她。老婆子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嘿嘿笑着把汤药送到了她的面前。
吴姻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心中紧张地很,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什么?”
“啊啊……啊……”老婆子张着嘴又比划了几下,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看来是个哑巴。
“你不能说话?那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老婆子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我不喝。”
吴姻说完,老婆子突然着急了起来,把药小心地放在了一边,一会儿做了个喝药的动作,一会儿又指指脑袋,一会儿又摸摸肚子。但是吴姻却完全看不懂老婆子的意思,也不想再理会。
伴着一些嘈杂声,又进来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哟,小哑巴醒了啊?”其中一个面上有个刀疤的男人率先开口。
“真没想到这小哑巴染了瘟疫居然还能活得下来,老哑巴每天一剂药真是没白喂啊!”刀疤男身边一个比较矮小的男人道。
几个男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说:“不过,看这个小哑巴气色还是灰白灰白跟个死人似的,估计活不久了吧。”
老人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男的都大惊失色:“啊!这小哑巴要死了?这可不行,万一传染给我们,大家不是都没活路了!”
“是啊是啊,要不咱们把这小哑巴扔出去喂狗算了吧!”
“就是,城里可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我们这破庙里头现在可还算干净,可别被这一老一小两个哑巴给弄脏了地方!”
听了他们几个人的话,吴姻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四肢酸软了,原来是得了瘟疫,也明白了这个老婆子送来的汤药是给她治瘟疫的,尽管她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怎么就得了瘟疫。而且听那些人所说,似乎自己也是个哑巴,但她明明可以说话。一时理不清这些,不过对她来说,好好养病才应该是她现在的首要任务。
她拉住了依旧在一边干着急的老婆子,伸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碗。老婆子立刻便开心地把药端给了她,此时她毫无犹豫地喝下了这碗药。她想,既然上天给她机会再活一次,那就必须好好活着直到那人死了。
那几个男人依旧在讨论着把两个哑巴赶出破庙的话题,但是大家又顾虑着谁去赶,又担心自己被传染,最后也只是耍耍嘴皮子,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吴姻也懒得理他们,她现在还需要考虑自己一个破庙里患了瘟疫的小乞丐要如何混进赫赫有名的将军府,更别提还要混到这位吴将军的身边了。
她自小便听家中的老管家王叔说过,那人在礼文十一年打下了第一场仗,大获全胜,而今已是礼文十五年,那人在战场已是一个攻无不克的传说。这对她来说,要混入将军府便必然要经过重重打点,定是不易。而她现在身无分文,患了所有人闻之色变的瘟疫,想要成功混入将军府更是难上加难。
她想,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最重要的是要治好瘟疫,再去寻些门路。
方才,她喝完药,老婆子便又拿着碗走出了破庙,几个男人躲在离吴姻这个传染源远远的地方对她指指点点。
“哎,那个老哑巴又出去了?”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那个老哑巴是怎么弄到这些药的。真是奇了!”
“还能怎么弄到啊,一个哑巴,又不会说什么讨巧的话,还不只能死乞白赖地求人家施舍吗!今天这家药铺,赶明儿换家药铺,我看这全城的药铺都快给她求遍了!”
“就是啊,求完药还要弄些吃食来给这个小哑巴。要我说,这小哑巴都半死不活了,还不如直接埋了算了,大家都少吃些苦。”
“不过,这老哑巴每天照顾这个小哑巴,都这么久了,她自己不会……”
吴姻听了几句,没想到这个老哑巴对自己这么好,而且她以前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也不知道这一碗简简单单的要竟然是来得这么不容易,心下对这个老婆子颇为感激。
天色将要全黑的时候,老婆子终于又一跛一跛地回了破庙,手里还是之前用来盛药的碗,只不过碗里的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些简陋的饭菜。
老婆子脸上依旧是笑意十足,似乎为自己能拿到这样一碗饭而感到无比的兴奋。不过,这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吴姻来说,却是一种折磨。这样简陋的饭菜,就连将军府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吃这些,她自己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菜色,更别说吃了。
但她也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她往后要走的路比这一碗难以下咽的饭要更苦涩,如果她连一碗饭的心理难关都无法攻克,谈何复仇。
这样想着,她便接过了老婆子手中的碗筷,狠扒了几口,饭已经又冷又硬,她还是拼命咽了下去,空空的胃填入了一些饭似乎好受了些,又吃了几口,发现老婆子依旧笑着看自己,不过却猛咽了几口口水。吴姻立刻反应过来,这老婆子为自己奔波了一整天,自己必然还没吃过什么,于是赶紧把饭菜又还给了老婆子,并且向她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
老婆子反复确认了几遍她真的已经吃饱了,才终于心满意足地自己端起吴姻吃剩下的饭菜狼吞虎咽了起来。
如此几日,在老婆子的照拂下,吴姻的身子日渐好了起来,四肢也慢慢有了力气,偶尔还能起身出门晒个太阳。这几天来,为了不惹事生非,她也不曾在老婆子以外的人面前开口说过话,那些人依然以为她是个患了瘟疫的小哑巴。同住在破庙里的几个男人虽然时不时都会讨论如何把她和老婆子撵出破庙的事,但是也从来没有真正为难她们过。
甚至有一次老婆子出门乞讨,因为跛脚走得慢碍着大户人家的马车行路,导致老婆子被那些狗仗人势的仆役们给毒打了一顿,那次还是破庙里的几个男人把老婆子给抬回庙里的。
不过,吴姻一直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明明是萍水相逢,对自己却像待亲闺女一般。老婆子能得到的最好的,从来都是第一时间给她。吴姻也想自力更生,不过她现在根本连生活都无法完全自理,她想着等自己身子好起来后,便要与老婆子告别了,心中竟然也生出来几分不舍。得人恩果千年记,毕竟受了人家这么多恩惠,她总还是要想办法报恩后再离开。
然而世事难料,吴姻还没能有机会报恩离开,那老婆子反而先她一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