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苦沈苎蒙骗进霍家,怒子非叔嫂始结怨 ...
-
沈苎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镜中的人儿双目是盈盈的柔波。此去,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期待着,也畏惧着。
沈苎与霍子昭的是指腹为婚的。霍家是邺都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与皇家沾亲带故,霍子昭更是家中嫡子。可如今的沈家家道中落,随着父亲沈怀篱的过世更是雪上加霜。从前屈就的婚事如今竟成了高攀。半盲的寡母带着幼女流离辗转,从未有攀龙附凤的想法,遂早断了这门亲事的念头。随着沈苎一日日亭亭玉立,沈母只求一殷实人家,从此平安顺遂便好。
霍家本来仰慕沈氏书香门第高攀了亲事来,随着沈氏在朝堂上销声匿迹,两家的亲事也渐渐被搁置遗忘。如今的霍氏,早已想着为子昭寻个千金贵眷当做妇人,那还记得指腹为婚的沈苎。然而,天有不测,霍子昭带兵出征却在战场受伤,性命垂危。战时要紧,前方也不曾有确切消失,是生是死,是瘸是瞎,谁都不知晓。老泪纵横,惊厥不寐的霍老夫人垂怜这个孙子无家无室,便想要为他安排一门婚事冲喜,若孙儿不幸去了,坟茔也不至于孤单。可朝中等闲的官宦人家都知道此时嫁进霍家无异于守寡,可冲喜又事不宜迟,霍老夫人便想起了这桩遗忘多年的亲事,既了了自己的心愿,迎娶寒门女子也全了过世的老太爷信守承诺不问出身的美名。媒人来时,喜极而泣的沈母对真相一无所知,只以为是过世的丈夫积福深厚,女儿贵不可言。未多想便应允下来。
此时在战场性命垂危的霍子昭自然是无法来迎娶沈苎的,只能由他的亲弟弟霍子非代劳,可是这一切,沈氏母女确实不知道的。婚礼那日礼数周全仪式盛大,华丽的仪仗队逶迤半条大街。簇新的花轿停在沈氏的寒舍前,真是让人不由心酸。半盲的沈母也应景地穿了身簇新的袍子,摸摸女儿的脸,半是欣慰半是惆怅地把她送上花轿。那一日的仪式宴请自是不必多言,抛金撒玉,觥筹交错。沈苎只是拉着手中的绸缎,跟着前方伟岸的男儿亦步亦趋走入正堂,她那样小心地握着手中的绸缎,仿佛捧着自己所有盈盈的少女时光和美好憧憬,全部交给他。她害怕着,喜悦着,忐忑着,竟在不知不觉中已然仪式过了大半,此刻她坐在新房内,紧张地等待着。
终于,她听到门开了,盖头下出现了雪白的云靴底。她忽然更深地低下头。却不料,盖头忽地被掀起,她惊异地抬头看到他,长舒一口气,心里忽然漾起了柔波。这个久经沙场的男子不瘸不瞎,也不是满脸横肉络腮胡须。剑眉星目,身姿俊逸,不过却寒着脸,双颊泛着微醺的酡红。
“夫君……”沈苎怯怯地喊了一声。不料,他的夫君只是嗤地一笑,“无盐女。”便转身走出去。沈苎无端委屈起来,她从未想过她的新婚之夜竟是这般模样。她忽然想到今日进门时,她险些被绊倒,他忽然扶着她,那双手臂那样的有力,她觉得像此生的倚靠。可是他竟只是对她说这样一句冷清的话。她是被厌弃了么?
这样悲悲戚戚地过了一夜。第二日,沈苎便被摇醒,“起来,哪有新妇这样贪眠的!”沈苎一睁眼看到是自己的夫君子昭,慌忙站起来,“夫君……”。她那冷着脸的夫君许是见到她还穿着昨日的新服不曾脱下,心下有些不忍,面色柔和起来了,“快换洗,随我去拜见姑舅。”沈苎低眉顺眼道,“是……”。
她跟在夫君后面,他简单为她讲述家眷情形。却说霍家一门孙辈三子一女,长子霍子平乃侧室张氏庶出,既已婚配,妻徐氏有一幼女霍沁。次子子昭三子子非均是过世的嫡夫人宋氏汶君的血脉,幼女霍子宜是后进门的侧室孟氏的女儿。已故的嫡夫人是老夫人的侄女,产下子非坐褥期便死的不明不白,老夫人便疑心是两个侧室嫉恨所为,多年来对她们使尽脸色,更对两个嫡孙百般疼爱,倒是对长孙子平态度平平。直到长孙女霍沁出生才对大房稍有改观。
拜见了祖母,沈苎与夫君为舅氏敬茶,又一一同张夫人,孟夫人见礼。大家虽不亲厚却也是热切地同沈苎说话,夫君却只是百无聊赖坐在一旁吃茶。
直到回门那日,夫君不曾对她言语,却按着礼数带她归省。两人一路无言,到了沈氏家门中,夫君却是温和知礼同母亲寒暄,母亲拉着女婿的手,说个不停。
半月过去了,除了子昭这个古怪的丈夫,其他人都让沈苎满意。老太太看上去慈祥温和,舅氏同样宽厚,张夫人虽是侧室却和老夫人一起管理着全家事宜。老太太上了年纪,除了大事和月月审核财务外,其他都由张氏操持,若不是因为姑氏死因不明,老夫人疑心于她,她早已扶正。可张氏做事不卑不亢,也不多说话,做好分内事从不生事却让老夫人抓不到什么错处。长房子平同他母亲张氏一样性格,不爱说话,待人平和,无奈资质平平,加上侧室所生,并不得老太太喜欢,霍徐氏温柔贤淑,除了和张氏处理些家事就待在内室,并不常见。她的女儿霍沁 5岁体弱,也不常出来。因而大房一家过的无声无息,并不惹人注意。孟夫人年轻貌美,颇得舅氏喜欢。不过爱生些口舌是非,张氏总是不理,加上舅氏总偏袒她,并未出什么大事。孟氏的女儿子宜年纪小却是可爱,活泼大方,很得家人喜欢。子昭同胞的弟弟却从未露面。
直到那一日,长嫂徐氏前来拜访,坐下许久支吾不言,百般吞吐才嗫喏道:“弟妇,那…并非你夫君子昭,而是…小叔。子非。”
“什么?嫂嫂说什么?”沈苎惊异地说。
“子昭他…征战受伤,如今…生死未卜,故而…故而…”徐氏嗫喏着,沈苎看徐氏神情,也不想为难她,便接口道“故而愿娶我进门冲喜?为掩人耳目,便差叔叔代娶冒充?”
“也…也算不得冒充,弟代兄行婚礼,也是有的。”徐氏低下头。
“可是沈苎不知,竟有弟弟代兄长送新妇回门的!”沈苎忽然气急。
“这,也是怕你母亲担忧…实在是权宜之计。”徐氏本是软弱之人,一时身价吞吞吐吐。
沈苎压下性子道,“若是直白告知,沈苎未必气恼,只是百般欺瞒,竟是为甚?”
“嫂嫂不用这般气恼!你与我兄长指腹为婚,莫说我兄长健在,就是跛脚断足,嫂嫂也是要嫁进来的。”子非忽然开门走进来,依旧面色不善。
“有劳叔叔提醒!沈苎不曾嫌弃,不过气恼夫家掩盖实情罢了!”沈苎不卑不亢呛回去。
“哦?嫂嫂意思,子非带嫂嫂回门,同亲家母亲说兄长生死未卜,让老人家双目哭瞎?”子非一句话把沈苎噎得说不出话。“你! 无理取闹!”
“这般无礼,又貌若无盐,竟不知祖父看中你哪点要指腹为婚!”子非不屑道,便拂袖而去。
随后的几天,沈苎被老太太叫去,依次是张夫人,孟夫人,徐氏,左右不过劝她息事宁人,亲事已定,仪式结束,体恤她母亲体弱云云。怨一场,哭一场只能乖乖认命。
这一切正常起来了,却也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