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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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守三十六年冬，安平王举家迁入京城，同月，皇三子被封为赵王，次月，皇七子也被晋封为秦王。照历朝规矩，皇子被封王，就该去自己的封地上去上任，但两位新被册立的皇子却仍留在了京城，执掌朝政，甚至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早早地自立门户，而是仍然住在皇宫内。皇上完全将朝政交与了两位皇子，不再早朝，终日流连在后宫的美人乡之中，不理朝政。
“姑奶奶啊！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还不给我去沐浴梳妆更衣！”门刚打开，小薇姐那特有的嗓门就混有一连串儿的子弹劈头盖脑地向我砸来。
“收到！这就去！”我连忙放下笔，一溜烟地钻进了浴房。
进京已经一个月了，皇上像是料到我们一定会来一样，早就空出了行宫，作为暂时的王府，让我们居住。在京城的日子无聊又难挨，为了消磨时间，我便又琢磨出了新的嗜好，就是将以前在现代时背过的诗全都抄背下来，做为平日里的消遣。小薇姐总说我是在费无力功，但我却是写了一首又一首，乐此不疲。
擦干头发，我将它长长地披在身后，任小薇姐打理出最美的发髻。
“唉，真美啊，你这头发。乌黑乌黑的，这么长，还这么顺，一点也没有分叉，也没有打结，还那么直，以前怎么就没有人找你去拍洗发水广告呢？”每次梳头时，小薇姐总要感慨一下我的头发，懊恼着没有伯乐相识。
我想着镜子里的她笑了笑，顺手拿起被我乱放的随处都可以拿到的纸墨，提笔凝神了一会儿，缓缓下笔。
看着纸上黑色的墨痕，胸口不禁闷闷的，鼻子酸的想流泪。眼睛模糊了又清楚，清楚了又模糊。好容易瞪着眼睛，把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我看见，纸上的墨痕，分明现出了这样的文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相传吴王的王妃每年的寒食节都要回到临安，每次离去，越国君王钱鏐都十分想念她。有一年的春天，一直到春色已老，田间阡陌上的花都已经开遍了，王妃却都仍迟迟未归。于是吴王就写信给她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田间小路上的花都开了，你可以慢慢赏花，不必急着回来。
吴王的这封信，无一字提及思念，却无一字不是思念。
“又在想他了？”小薇姐看我盯着字半天不曾言语，悠悠的叹了口气：“孽缘啊，你看人家现在也不再搭理你了，你就趁早绝了这份想念，死了这条心，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啊。来，站起来，我替你换上宫装。”
我顺从的站起身，今天是除夕夜，皇上特招父王进宫赐宴，据说……上官绎也会参加。
那次灯会节的第二天，上官绎就和三皇子离开卫陵，一起回京了，自从那天一直到现在，两个月过去了，竟是音讯全无，开始时我也曾写过一两封信，却也是石沉大海，全无回应。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把弄着颈间的那块玉璧，喃喃道，上官绎，你当真忘了我？还是你有什么苦衷，今晚……我就要见到你了，你会高兴吗？你会高兴见到我吗？
“呀！不得了！郡主……你……你快看看镜子……你可……真美啊……！”小薇姐一叠声的叫声把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嗯？什么？”我诧异地忘向镜子，虽然以前是有人夸过我长得美，但可从来没在小薇姐口中听到这样毫不吝啬的赞美，更别提前面还加一个“真”字。
可是这镜中人真的是让我惊讶不已了。还是同一个我，绾上了流苏髻，挑起了眉毛，淡淡的妆容配上一身火红的宫装，正好称出我白嫩细滑的肤质，眉宇间竟有一丝傲气，明眸皓齿，柳叶弯眉，竟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头上华美的头饰与乌黑的亮发相互衬托，让人移不开目光，站起身，全身的配饰也随之而动，合身的宫装，宽大的袖子，前胸被贴身的胸衣束得高高的，更是显得身材纤细修长，现在的我，竟然……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美得让人窒息。
“没想到你这么适合古装啊，怪不得会穿回来了，啧啧，我的郡主啊，你可真的是沉鱼落雁啊！”
我不禁嗔了她一眼：“有你那么夸人的么！”
“呵呵……”她抿嘴偷偷地笑着，又在我的发髻上插上了一个金步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薇姐开始变得爱笑，爱开玩笑了，这也算是一桩好事吧，我安慰地想着。
我轻轻地叹息着，仔细打量着镜中的人，想着他会不会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我。
上官绎，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上官绎，无一夜提及思念，却无一夜不是思念啊。
“……见到皇上千万不能直视他，回答皇上的问题时一定要加上句‘回皇上的话’，还有就是……郡主？郡主！您有没有在听我说啊！”真儿见我一直望着车外，不由地急急问道。
“有啊，我在听。”我放下窗帘，回过头对她一笑。她竟一下子羞红了脸，低头不敢与我对视。
“见着皇上千万别紧张，别失了礼了，来，喝点水，润润嗓子，你听你这声音，都有些哑了。”小薇姐递来一杯茶，我乖乖地接过喝下。
刚刚请过嗓子，马车就开始渐渐减速，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车帘被人掀了开来，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迈出了马车……
“上官绎特奉父皇之命在此恭迎王爷一家。”
“区区小事怎敢劳烦秦王亲迎啊。”
“王爷言重了，比起小王来，安平王更是劳苦功高啊，父皇常在我们这些做儿子的面前夸王爷呢，说要像王爷一样做有利于国家社稷的人，可以保家卫国。”
“皇上这样说真的是折霎戚某了，做臣子的自当是为国鞠躬尽瘁，为皇上死而后已。”
他回头，对上我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我竟一下子不知所措，慌乱的低下头，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角，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请王爷随我入席吧，宴会已经准备好了。”没有只字片语地问候，他的目光只是在我身上扫了一眼，马上又匆匆移开。
我失望地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离开时的背影。
见到皇上，我款款地下跪行礼，高呼着万岁，一切都像马车上真儿和小薇姐为我准备的那般顺利。
皇上高坐在龙椅上，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就被带入席中了，皇上说着一些普天同庆的话，又赏了许多东西，然后是一些大臣们趋炎附势的附和。很快，筵席就正式开始了，身着丽服的舞姬鱼贯而入，但我并没有心思去注意，我的眼里……只看得见一个人……但是他……却是一眼也没有望向我……而是一直在和身侧的——许丞相——在谈论着什么。我失神地垂下眼，闷闷地喝着杯中的酒……呵……好辣……
“郡主？郡主！皇上在叫你！”小薇姐俯在我耳边轻声道。
“嗯？啊，是，皇上。”我慌忙起身离席，跪在地上福了个身。
“朕在问你，你也在京城住了一个多月了，依你看，这皇城比之卫陵，究竟是那个好呢？”他倒没有追究我的失神之罪。
我强定了定心神，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皇上现在一心想打压父王，这个问题又偏偏挑中我来回答，我要是一个不小心答错了，这可是给父王一个下马威的大好机会啊。忽然感到一道目光紧紧锁住了我，我稍稍抬头，回望过去，竟是三皇子，现在的赵王上官琰。
他正担忧地望向我，刚想开口，却被我的笑容制止了，我对着皇上端正地福下身去：“我们家乡有句古话，叫做望洋兴叹，是说秋水随着时令到来，千百条川流都奔注入黄河，大水一直浩瀚地流去，遥望两岸洲渚崖石之间，辨不清牛马之形。于是乎，黄河之神便欣然自喜，以为天下所有的美景全都在自己这里了。他顺着水流向东走，到了北海。他向东遥望，看不见水的尽处。于是，黄河之神才改变了他的神态。以前先生给若清讲课的时候，若清始终不能真切感受到这种望洋兴叹的感慨，现在若清身处帝京，总算是明白了黄河之神遇上北海之神的窘态了。如今若清走出了水崖河岸，看到了浩大的海，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最美的，还是我大梁的江山啊！”
“好！说得好！”话音刚落，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就立马拊掌称好，引得那些王孙大臣们也开始赞声连连，我偷偷地向上官琰眨了眨眼睛，他也释然地对我一笑。一时间原本沉寂的大殿又开始喧闹起来，人们又开始端起手中的酒杯互相致意了，满口都是对我父王的倾慕，说他教子有方，赞扬着皇上的知人善用。收回目光时，我装作不经意地掠过上官绎，看他仍只是低头默默喝着酒，我也只能黯然。
殿上之人一挥手，大殿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你叫若清？”
“臣女是戚家的郡主，封号沂暄。”我伏在地上，上身微向下倾，朗声答道。
“嗯，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直起身子，抬起头，直直地望向高座。
“大胆！怎敢如此不敬！”一声怒喝，让我不禁一颤。
“启儿，不得无礼，是朕让她抬头的。”
“可是她也不能……”
“沂暄郡主自小就不被这些宫规所束，天性使然，这在宫中也是难能可贵呢。皇兄又何必斥责于她。”
……是上官琰，和他弟弟一样好听的声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解了我的窘境。
“琰儿说的甚是。沂暄郡主，请起吧。”
“谢皇上。”我刚站起身，就感到膝盖处传来得一阵剧痛，是跪得太久了。我底下头悄悄咬了咬唇，又迅速的抬起头，依旧是直视。
“呀，皇上你看啊，这孩子可真是好容貌呢！”这娇柔的声音源自一个女人，她的位子在皇上的左侧，应该是妃子以上的等级，但却不是皇后。她虽然长得倾城倾国，但却是上了太过浓艳的状容，显得俗不可耐，造作刻意的声音更是让人作呕，然而看皇上身侧除了皇后也就这样一个女人，想必定是十分受宠的。
“听说郡主的生母亦是个美人呢！”语气中带有淡淡的讽刺，一句话就挑明了我不是嫡出的尴尬身份。呵，好个笑里藏刀的女人。
“娘娘说笑了，若清虽未亲眼见过生母，但却也有幸见过几副生母的画像，虽说生母也是姿态可人，但在若清看来，却是不及娘娘的一丝一毫，只是略晓些诗词才被父王所垂青。”
“你！……”我看着那个女人语塞的样子不禁心中大快，她不会不明白我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她一定听懂了我是在说她与我生母同样，不是正妻，只凭样貌，才会有今天的地位，甚至还不如我的生母。让原本想给我难堪的她，自己找不到台阶下。但是下一刻我就后悔了，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我竟然当众羞辱皇上的宠妃，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啊！但我仍是望着那女人，脸上带着笑，但眼里却是深深的鄙视。即便会输，我也不要输掉我的尊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他人相思君相忘，锦衾瑶席为谁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