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樱桃巷

6、第 6 章

　　夜深，月华如霜。
　　九重醇黑的眸里映出的是那副小小的身躯，拼了命似的紧紧抱着怀里的美人。明明与他是同年，身形却如刚刚及笄的少女，细细弱弱。却有那细长的眸，似月光，清冷而淡漠，藏了几世的幽梦与泪光。

　　藏于暗处太久，连青袍都染了薄霜，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踏着碎石，停驻在栏外，九重的身后投射出长长的暗影。对面的女子扬眉，含了醉意的眸比晨星还要清亮。

　　视线交接，九重微微颔首“郡主，夜深，该回去了。”

　　“王爷，”美人娇呼着扑进九重的怀里
　　“虽说是初春，夜里还是会冷。不是说过不要再在室外饮酒的吗？”十夜拥着美人，吐出极尽温柔的话语，黑眸却望向十五，冰冷的，深不见底。
　　“不醉又如何能入眠？今夜你可来？”怀里的美人苦苦哀求着，哪里还顾得上优雅与矜持
　　“我先送郡主回去。”轻声哄着怀里的女人，扬眸，穿过月光望出去，看见托腮的十五冷冷地笑着。
　　温柔的话语，再真诚，若是无情，也不过是令人绝望的华丽的谎言。

　　...............

　　缓缓走着，醉意撩人，且行且舞的十五放浪形骸，浓墨般的青丝挽在身后，漫不经心的，随着晃动旋转的身体摇荡，搅了一路幽静的月光。

　　是累了，或是醉意渐消，十五的脚步渐稳，与九重之间，一步之遥。前方的路愈行愈窄，似是荒芜了。破碎的青石，月光下，似斑驳的幽怨。十五跌跌撞撞的向前行去。明知道是不可行，不可去的方向，九重却全然没有阻止的意向。

　　“郡主，奇迹会发生吗？”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题，十五不明所以，因此有些迟疑
　　“小王爷以为呢？”
　　九重冷笑“求神就能得到奇迹吗？”
　　前因后果，豁然间清晰明了，十五静静回望九重，轻细的声音幽幽而来，绞在夜风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无可奈何
　　“小王爷想必已知答案，又何必问我”

　　月光的波纹，或深或浅，妩媚而妖冶，诱惑着人却从不愿施人以怜悯。如同那些欲望，那些祈求，即使求了千万遍，得到的也不过是悲凉的，无奈的，甚至是疯狂的绝望而已。无处呐喊，无处恸哭，年年岁岁，凝结成不见天日的血与泪。终于，炙热而虔诚的心枯萎冷却，从此，溃烂着，变得薄情。

　　“明知道求不来，还教人去求，郡主不是太残忍了吗？”从九重口中吐出的话语比霜还要冷，凝了夜色，冻了尘殇。

　　十五深深地凝着九重，仿佛要把他看穿看透。然后，她垂首，笑意浅淡，狭长的眸光影浅淡，半阖着，叫人看不出心意，
　　“既然小王爷心地仁慈，那为何还不快快回去？为何让美人夜夜空候？为何不对她千宠万爱？难道是小王爷做不到吗？这样的小王爷，不是更残忍？”
　　嘴角漾起细细的，残忍的笑意，和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恶毒。是恨，是悲，是憎，是怨，都烂于五脏六腑，寻不得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