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安利，信与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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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蹄下扬尘湮灭了来时的路。
英气的男子一个翻身从马上干净利落地跃下，一身铠甲银光锃亮，阴沉愠怒的天空为他整身镀上一层银白。乌云在他不远处凝聚成团，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仍在压抑着——
“那个方向……”往日里嬉笑得没个正形的男人少见的呢喃道，“莫不是你又再……？”
另一个男子斜斜地靠在身侧高大的古木上，贴在面孔上的一张人-皮-面具阴测测令人背后发凉，苍白空寂地掩盖了他所有的表情。牵着马的男人一瞬间将面无血色的两张脸重叠起来，分不清哪一张才是面前这个人真正的面容，也许现在这张他日常常见的脸下，还暗藏着另一张如同纸张般苍白的陌生的脸。
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看到。
尽管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年，一起策马纵横过大唐半面山水。他却从未摘下那张面具半刻。自己有次借着酒意将他扑倒在地上，打算一探究竟，右侧篝火勾为他惨白的脸染上一丝温和柔软的轮廓，不似往日透着隔人千里的冰凉。他不知怎么傻乎乎直勾勾盯着对方愣了一秒，就是这一霎的距离他便感到脖颈一凉。而后已是次日清晨，他昏睡了一宿，感觉脸和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得疼。但是心好像更疼一些，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他长记性了，再不做下这等傻事。
旁侧的马不知怎的长啸一声，或许是感知到了异样的威胁。男人抚慰地捋着马精亮的鬃，唏嘘叹道，“……又是她？”
他不知道那个人望向北方的人不是“她”。但他想象过被念念不忘的“她”的模样，红衣白裘，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风情。昆仑的冰雪磨砺得她雪肤玉华，举世无双。
他终于舍得回头瞥了他一眼，声音轻冷得如同昆仑山巅的雪，“……早该忘了的，也不知……”倏地又摇了头，凛冽的目光透着面具斜了过去，“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男子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被什么坚硬的墙壁挤压了过来。他还是露出往日般明朗的笑容，习惯了似得勾住对方肩膀，看着对方用力挣脱了几下最终放弃了，“今儿个找点什么做下酒菜？我还给你带了酒，这可是那个丐帮宝贝似得藏在树后的，还找了一堆树叶子作掩护，但我闻着香就找到了……”参天古木勾着一抹乌色云彩，簌簌地抖落了些残落的叶子。
流浪江湖数载，处处都是你的身影。
他不知道那个“她”不是个恶人谷的女子。但知道了又怎样呢？他毕竟不是那个能够窥得他真正模样的人，无论多少年亦是如此。感情从不以年岁的衡量。他以为自己的陪伴足够长久，但是千山万水间总隔了另一个人。
——那个“她”，其实是个恶人谷的木桩。
“……”
陆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回，感觉自己猜中了开头又猜不中结尾，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都是些什么鬼。小月阿你作为我们几个中画风最正常的人怎么也崩坏成这个样子了呢！
信的末尾处是小月愉快的安利，“阿寻姐姐，你是不是觉得那个骑马的天策和那个唐门更般配阿~以后每一期都有他们的故事。”
鸡小萌一脸困惑，歪着头“叽”了好几声。围着小主人转了好几圈，示意还有另外一封信。
其实她本以为之前莫雨寄给她的就真的只有几个中二大字而已，后来发现那竟然是一种隐藏的伎俩，浸润在一种特殊的染料中竟显现出了几行隐藏的熟悉的（丑）字。要不是系统提醒她都直接用来垫鸡窝了，没想到小伙伴这么看得起她的智商。
更没想到小伙伴警惕性会变得这么高。
白得透明的纸张上淡着几行墨迹。
“阿寻，我已到恶人谷。”
“恶人谷是个好所在，世间怕是难以找到第二个这般适合我的地方了。”
“开始我本意是要离开这里的，却被浩气的探子阻拦，后又莫名被那些正义之士下了追杀令。不知……毛毛在那里可好。再见面时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最后一行字似乎被涂改过好几遍，无疑暴露了字体主人的别扭心态。
“最后这到底表达的是什么阿？黑乎乎的一团。好像是‘我很…目…尔…’什么的。好不容易写一次信还不认真写，这个人真是的，对得起小萌嘛。”
陆寻揉了揉小鸡的脑袋表示鼓励，鸡小萌立刻将自己攒成了一个小小的黄金团子滚来滚去。从地上捡起来另一张蹂-躏过的信，来自浩气盟营地。远方的师姐还在喊自己练功，她赶忙快步走了过去。
说实话她一开始知道对方还在愧疚自责的时候是想要写封信安慰对方一下的，写了好几遍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特别矫情，最后自暴自弃添上道，“呀，毛毛，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好阿。最近吃的好吗……”一堆废话云云。
想想都觉得自己更对不起鸡小萌。
不久前——
十几岁的少年微叹了口气，以羸弱的身躯承担着两具尸体的重量，一深一浅地向浩气盟的营地方向走去。一路上风餐露宿，好在得到了万花的阿麻吕的帮忙，使得尸身延续了些时日。追云逐月只为赶在两位姐姐尸体腐烂前将她们送回浩气，得以魂归故里。他以为坚持走到浩气盟营地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然而营地里杨十六的特别照顾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反响。
“若不是他，林瑜孔真又怎么会死？”不少人这样不满地说道。
对阿，要不是他非执意要回稻香村，要不是他被擒住动弹不得，要不是他自身实力轻若鸿毛，两位姐姐……又怎么会横尸荒野……
两位姐姐因他而死。这债他一辈子也换不清了。
沉重的负罪感和漫长路途积累的困顿几乎要将他压垮。
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人可以依靠的，往常要是有别人奚落他，小雨早就气得揭竿而起了，他一向容不得别人说他们半句不好。小寻一般都会心灵鸡汤地安慰他，告诉他说错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人活着总要经受一些苦难。别人说你也不证明你就真的错了，他们可能也就找个借口发泄一下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你不过正好赶上而已。人又不是通宝，没人会真的人见人爱的。
他在那些人不善的的目光下将头靠在身后的木箱上，想到爹的死因仍扑朔着，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曾经期待无比的生活最终也终归如此。
然后一阵急促的，响彻整个营地的声音响了起来，将他从自己画地为牢的深渊中倏地唤醒。
“叽叽叽叽叽叽！”
信里面这样以一种熟悉的语气记叙着，独一无二到让人能感受到对方就在你面前勾搭着你的肩膀露出相当灿烂的笑容。
“亲爱的毛毛，现在的我已经在纯阳啦，穿上了要保暖的羊毛胖次，拜在了最有前途的清虚门下，相信不久后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了。”
“纯阳里虽然有好多奇葩，但也有好多善良的人。食材也挺丰富的……”
“你在浩气还好吗？是不是又把林瑜孔真的死全揽在自己身上了？”
“……人活着固有一死，生下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本来加入阵营就是高危职业，死亡这种事情根本避免不了。当时我们倒在紫源山下，她们可以选择无视我们，可她们把我们带回去了。”
这就是这个选择的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瞬间，然后天地都开始崩塌陷落，天堂破碎成星辰，整片宇宙都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这便是她们的选择。”
“她们已经死去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是你还活着，一个活着的人不能一生都被死去的人拖累，你活着便是她们生命的延续。这是你能为她们做到的最好的事。”
“要是有人说你坏话你就骂他‘你胸小不要说话’。”
“要加油啊少年！”还画了个笑脸。
消瘦的少年不知为何对着着熟悉的丑陋的，时大时小的字落下泪来。明明治病的时候不管多疼都忍着一声不吭的。双手捂住脸企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眼泪却从手指间滴滴答答肆意流淌。他突然觉得那些恼人的闲话都没那么重要了。
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姐姐……我……我……”
“师妹你手里的是什么？”金昀含着笑，飘飘洒洒的雪好像将她的眉眼都染得雪白了，“一直在那里傻笑。”纯阳的道观依然如同一座幻城一样伫立在雪中。
又是一年落雪时，雪满他乡莺语迟。
“……没什么啦。”陆寻将纸合了起来，嘴角含着笑，“就是突然知道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毛毛的信上才是只有一行字。一行有些孤单的，却让人瞬间想到了上一封信里的那句莫名其妙的的“我…目…尔”。落雪不仅代表着离别的伤感，还有着重逢的喜悦。不过是人的心情而异罢了。
那团涂涂改改的字不过是——
——“我很想你们。”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安利，信与落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