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女巫》七言小女子

14、生日和风暴

　　今夜的天空漆黑的如浓墨一般，但正因为如此，星辰皓月才显得格外明亮，它们如碎钻般分布在无垠的天幕，动人的闪烁，驱赶黑暗中的穷苦，在深沉的海水中撒下希望。
　　突然间，它们不再那么安静。一道绚丽的火花在它们身下炸开，转瞬即逝，它们以为就此停止，可是不然，烟火如同鱼儿吐出的泡泡，一发又一发，接连不断的投向苍穹。
　　浩瀚的大西洋中行驶着这么一艘船，它金碧辉煌，点燃了无数百蜡，它喧闹，水手们在上面手舞足蹈，它的甲板上有许多颜色，高空上俯视掺杂在一起，如同清一色的白，海浪在船下划出道道波纹，久久不得散去。
　　“王子殿下，生日快乐！”水手们大声祝贺着，将装满啤酒的大木杯高高举过头顶，溢出的泡沫与杯子激烈的碰撞，打造出最热情的旋律。
　　艾力克站在船舵边上，这儿是整艘船最高的地方，他能感到呼啸的海风从他身后猛烈席卷而来，可他希望这风能再大些，不是不怕危险，而且他感受到了自由，期盼已久的兴奋与愉悦，他的黑眼珠如笼罩一切的夜幕，注视着水手们和已经很远的缩成一个小光点的码头。
　　“艾力克，不要随便站在船舷，很容易掉下去。”掌舵的莫里埃警示他，艾力克在他边上跳来跳去。
　　“没事的，你开的这么平稳。如果我掉下去，水手们会把我捞上来的！”他敏捷的跳到甲板上，手拉住护桅锁，热情的与水手们回应。
　　百发火箭齐齐发射向天空，一瞬间宛如白昼。
　　“多谢了莫里埃，要不是你每次替我挡下那些女眷，老爸一定不许我出海。”艾力克的笑容有点没心没肺。
　　莫里埃仍然专注于行驶，“你还是先去看看你的礼物吧，他们可是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这个时候，从船舱里慢慢推出了一个庞然大物，比艾力克的身形要大上一倍多，水手挤在这东西的周围，拉下盖在上面的大麻布。
　　光滑的大理石雕立刻出现在艾力克的眼前，石雕人披着披风，身着铠甲，腰上挂着剑鞘，细长的宝剑高高扬起，表情奋勇，头发像是在紧急的快跑中散乱，他的五官栩栩如生。
　　石雕原型惊叹：“你们是想让我把他放在寝殿里还是花园里？”
　　“随您高兴王子殿下！”水手欢呼着回答。
　　他们大大咧咧的在甲板上跳舞，围绕着石像，艾力克挑眉，拉过莫里埃，“别开船了，让它停在海中央吧，我们一起跳舞！”
　　木板在他们鞋底下不断发出踢踏声响。

　　爱莉儿松口气，船终于停下来了。
　　她已经偷偷趴在船舷上看了很久，那些人根本没有发现她，她的小脑袋搁在手背上，船上洋溢的欢乐令她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爱莉儿一生恐怕都忘不了这第一次出海面的情景。
　　水纹轻轻荡漾，夕阳倒映得海水都有微微的海棠色，她掬起一捧水，透明晶亮，并不是想象中的蓝色，她的下半身浸在海水中，上半身趴在礁石上，温润的风干燥着她的头发，带来前所未有的触觉体验。
　　天空的云朵渐变着色彩，由东向西，越来越红，金赤的颜色仿佛在燃烧，但随着那个大火球越来越下，东边出现了一轮小了好多倍的，有点儿白又有点儿浅青的半圆月。四周只有海鸥低低的鸣叫，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这跟姐姐们说的一点儿也不一样，爱莉儿在这傍晚时分享受着，身下的礁石微微温热，她还在四周张望，头顶上传来一个呱呱的声音。
　　“爱莉儿！爱莉儿！”
　　爱莉儿抬头，一直黑尖嘴的海鸥展着它的翅膀，在上方盘旋。
　　“你是？”
　　“史卡托！史卡托！”
　　“噢史卡托！比目鱼的好朋友！”爱莉儿让他停在自己手背上，好奇的顺了顺他的羽毛，“原来你是一只鸟！”
　　史卡托咕咕的叫，绅士的行礼，“生日快乐，公主殿下。”
　　“噢史卡托你真可爱！”爱莉儿研究了他的羽毛很久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谢谢夸奖。”
　　“可是史卡托，”爱莉儿问，“为什么我见不到那些人类，他们在哪？”
　　史卡托摸着脑袋想了想，然后飞上天空，飞了很远，爱莉儿看它都成了一个小黑点，然后它又飞了回来，在礁石上降落，“有一只船要来了！”
　　话刚落，呜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爱莉儿立刻朝那边望。
　　“噢噢，船起航了，船起航了！”

　　原来船是这样的，海底的沉船完全看不见全貌。
　　爱莉儿偷偷捡过一个滚到她这边的小瓶盖，愣是看不出这是什么，然后丢回船上，继续深情注视着一个人。
　　他的衣服怪异，但是华贵，他的帽子插着几根像史卡托那样的羽毛，他的靴子很长，颜色和海螺壳一样，但包裹住他结实的小腿。他的头发竟然是金色的，和那个大火球一样耀眼。黑色的眼珠子机灵转动，像海底的黑珍珠，他手舞足蹈，迸发活力，他哈哈大笑，没个正经。
　　人类的双腿比他们的双臂要长很多，在爱莉儿眼里却很容易接受，她突然很羡慕他们拥有修长的双腿，可以尽情奔跑跳跃，就像那个人一样，他被那么多人包围，却依旧夺目。
　　爱莉儿在他的笑容中沉醉，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有魅力，即使他身边那个五官硬挺的人和他有几分相似，但太过严肃。
　　“爱莉儿！爱莉儿！”史卡托叫唤，“不要靠的太近，他们会发现你！”
　　“他们看不到我！”爱莉儿朝天空喊。
　　“莫里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艾力克感觉某处有细细的女孩儿的叫声。
　　“你幻听了。”莫里埃望向漆黑的海面，他的预感一向来的有道理，“你没发觉风浪大了很多吗？”
　　“你想的太多了！”艾力克攀上他的肩膀，手臂张开，怀抱大海，“我们太热情了，海洋容易被感染。”
　　“不，我是说真的！”莫里埃不和他闹，一脸正经，“你出海的时候有没有问观测师海上的天气？”
　　“他说很好啊！”艾力克回答。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映白了艾力克的侧脸。
　　两个人面面相觑。
　　“真的是…很好啊…”莫里埃咬牙切齿，立即离开艾力克，跑回舵旁，用最大力气转着它，朝水手们大喊：“快就位！风暴来了！”

　　风暴来的比预想要快上许多。
　　一道闪电过后，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让人心里发怵，天空如同裂了许多道口子，不断泛白，海上的风也越来越大，像是怪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船只吞裹入腹。
　　“不要慌！拉紧船帆！”莫里埃的声音很容易就淹没在了飓风中。
　　艾力克此时却不知道干什么了，他看到水手们立刻各司其职，甲板上只剩了雕像和空落落的他。
　　雨点迅速打下来，像利箭一样，带着狂暴的怒气，要将船只射穿。
　　他飞奔到莫里埃的身边，话语里掩着一丝焦急，“我该做什么？”
　　“别添乱就好！”莫里埃冷冰冰的回答让艾力克茫然，“抓住锁链，不要让自己掉下去。”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就在不远的地方，飓风卷起漩涡，掀起一米多高的海浪，但扑卷过来又足足增高了□□米，众人竭尽全力的努力，仍是抵不住它的攻击，它像海兽的舌头，顷刻间将船只拍下拆分。
　　所有东西都在碎裂，粗厚的板壁被袭来的海涛打弯，船桅像芦苇似的在半中腰折断，海水猛灌进船舱，把它们往下压，雕像坠落得更快。海面上慌乱成一片，水手们在水中扑腾，不断寻找能攀附的木板，莫里埃被船梁砸中的脑袋，立刻失去了意识。
　　唯独没有见艾力克。
　　爱莉儿被刚刚的海浪一下子冲出去老远，即使是人鱼，也抵挡不住风暴的侵袭，她在海中如鱼得水，但是海面上漂浮物随时能伤到她，她四处张望，没有艾力克的影子，整了心都揪了起来。于是她潜下水，拼尽全力去寻找，最后发现他在不断往下沉。
　　像个人偶一样，没有空气，也就没了生气。
　　爱莉儿毫不顾忌托起他，沉重得让她游不动，她摆脱掉所有身上的饰物，奋力向上游，快要到达海面时她又脱力掉了下来，就这样在海面边缘起伏许多回，直到我用魔法将他们往下一拉。
　　一个巨大的桥梁在她面前打下。
　　“你不要命了吗！”
　　我预感到了风暴，突然的，本该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起了风暴，这不寻常。
　　最要命的是，水晶球二号在显示出闪电的那一刻，也如被劈中一般，烧成一滩硫酸。
　　一切都不对，我的心突突直跳。
　　“救救他！”爱莉儿如同看到了救星般，即使脱力，也用双手坚持托住他，“救救他，美狄亚！我不想让他死！”
　　她的口气从未有过这般慌张。
　　我闭上眼，从她双手接过那个男人，顺手一转，视线就再也无法移开。
　　我的心脏好像跳停了。
　　“美狄亚，你会遭报应的！”曾几何时，他这样扭曲这表情，那个时候，真该庆幸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拿着匕首，全身都是血，两个孩子躺在我的脚边，都睁着大大的，毫无生气的双眸，而他们与他长得那么像。
　　所以这个时候，我提着他的手，都很是发软。
　　“美狄亚，快，他不能待在水里！”
　　爱莉儿的声音敲击我脆弱的神经，她万分担忧看着他，让我不敢松手。
　　理智在边缘游移。
　　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深切的看着我，它来自我的朋友，来自一张神经紧绷的，俏丽的脸蛋。
　　我深吸一口气，在它没触动我的神经之前，向海面极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