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拆一下吗》君阿七

3、3

　　氤氲缭绕的浴室内，镜子如实地反射出前面人的模样，左腹处有一条类似条形码的刺青，显眼地定在白皙的皮肤上。
　　脖子右侧镶嵌着一块仿似宝石的蓝色存能石，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明暗的亮度。
　　这个身型，从总体来讲的确很漂亮，只是不是他的。
　　脸跟他原来的相似，却是能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两个人。
　　夏晟凑近没有一丝水汽黏在上面的镜子，带着湿气的头发贴在了镜子上，映出他有些迷茫的表情。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脖子火辣的疼痛感到现在脑子都还记得十分清楚，他才当时的子弹应该是擦过了他的大动脉，不然血不会流那么多……手指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是存能石的外表体温。
　　他试过想去把这块石头抠下来，可是石头与自己的表皮好像是出现在世界的时候就黏在一起一样，根本动不了丝毫。
　　这个问题夏晟也问过克尔温，克尔温当时正在被迫当苦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被应该是清扫机器人的对方给使唤了，听到夏晟的话他首先是反驳，说存能石是单独存在的，不可能被黏合在任何物质上，然后就被克尔温扑倒，克尔温与金属皮肤与众不同的手有些发烫，那是他对于自己领域的狂热导致的，手指划过接合处绕着存能石的周围打着圈，敲敲皮肤敲敲存能石，力度轻的让人发痒，夏晟恼羞成怒地把人踹开，又被对方给缠住。
　　夏晟垂下眼睛，他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或许已经到了宇宙的另一端又或者是空间的另一面，或许，他只能选择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了。
　　衣服是克尔温的，他这具身体与克尔温身材基本相似，稍高一些的距离可以忽略。夏晟套上上衣，推开浴室的门，与趴在门前的，看起来像是在偷窥手里还拿着一个像是摄像机的物品的克尔温撞个正着。
　　刚出浴的夏晟：“……”
　　克尔温极其自然地把手中的工具放在了机械管家的脑袋上，把穿了三天的白大褂脱掉盖住了西莱特尼，“谢谢，我看到了。”然后他就大义凛然地踏进了浴室，关门。
　　西莱特尼的机械手发出它特有的声音并且拿掉了那件脏的必须洗上三遍才能干净的白衣，放置在它脑袋上的物品已经不见了，它一定是被西莱特尼装进了它可以装一个人的容量空间——之前打理的时候还在里面发现了开水壶。
　　“你能力那么强，为什么不给西莱特尼做一个像这样的，”夏晟比了比自己的身型，“身体呢？”
　　“现在那样比较方便，”洗去一身污秽蜕变成靓丽青年的克尔温此时不顾形象地嚼着手里的食物方块，看起来像是三天没吃饭了一样，事实上在夏晟洗澡前他刚把那一盒饼干给吃完，“你要知道金属皮肤制作的成本费是非常高的，我现在得到的补贴和挤出来的时间只够自己一日三餐和研究……哦，好吧，你可能不知道。”
　　“只能买点……这样的食物？”夏晟看着他吞下最后一口，实在很难想象那黑漆漆的食物味道是什么。
　　夏晟目前的身体是属于机器人行列，行动能力由存能石提供，不会存在饿与痛的感觉，与之前的自己不同有两个方面：一是自己的脸不一样了，另外一个就是有一项性能被增加到最大。
　　他竟然变成了洁癖！
　　哦，其实不应该被说是洁癖，而是整理打扫的冲动欲望。
　　先不说最初的被指认工作，在后来的生活中他更像是一个……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呢？没错，就是保姆。
　　因为看不下去克尔温的黑色食物，夏晟大展身手后克尔温就再也不买食物块了，那时的夏晟还不知道生食其实比营养物质块还要贵上许多，所以刚开始克尔温所说的补贴不够完全是谎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存鲜柜里的食材没少过。
　　“科学家都很厉害？”闲着没事做的夏晟握着手里的圆盘调小了音量。
　　真·科学家阁下克尔温非常直截了当地摇头：“不，他们简直就是正在发情的科瑞吉尔赛。”
　　“阁下，这说明‘您也是科瑞吉尔赛’吗？”机械管家端来一件刚刚克尔温吩咐他去拿的外衣，问道，“需要我把‘科学家是正在发情的科瑞吉尔赛’放进资料库吗？”
　　“不不不不，千万别！停止停停停！西莱……该死，”克尔温把接来的外衣都丢到了地上，幸好地面已经不是他来时的状态了，不然这件全新的外衣大概要丢进杂物间了。克尔温把西莱特尼的总开关关上，利索地拆掉了它的外壳，夏晟被吸引住，手里拿着操控圆盘就靠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
　　“把一些……实在难以启齿的不能说出口的东西给删掉，”克尔温哈哈一笑，他速度很快，不一会又把外壳装上，启动了电源，“唔……抱歉，西莱特尼。你还好吗？”
　　“很好，阁下。”
　　“那就好，那么夏晟，要跟我去市中心逛逛吗？”克尔温这时站起身，换上平常都不穿的衣服，关掉研究时所开的亮灯，向夏晟问道。
　　“哦，好啊。”夏晟一怔，而后拍了拍西莱特尼，递过圆盘拜托它把可视屏停止并且关上——圆盘只能用来转换频率和音量，不能关闭虚无的可视屏，毕竟他是由墙面直接运作出来的画面——以便他回来的时候可以接着看。
　　一个星期，他以出乎意料的速度融进了这个拥有先进科技的世界。
　　“等等，”克尔温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喊了一声正在按墙上开关的机械管家，“西莱，我之前出门买的那个没用的东西在哪？”
　　管家脑内飞快地加载着程序，随后他从沙发下抽出了一条围巾。
　　夏晟：卧槽那里他明明打扫地干干净净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好像是从四次元空间抽出来的东西？
　　克尔温抖了抖浅咖色的围巾，被抖出来的灰尘呛得咳嗽，他竖起三根拇指，“等一下，三分钟，我很快就好。”后就跑进了卫生间。
　　他大概是去洗围巾了。
　　因为要出门去逛街所以他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了吗？夏晟这么想。
　　不怪他，克尔温真的是一个单纯的科学家，除了研究、研究之外什么都不会去想，连日常的食物吃得都是那看起来就难以下咽的营养块，夏晟都在怀疑他之前的生活是怎么过来的。所以在这个自己都不介意的情况下，克尔温怎么会注意到自己是不是长了胡子、或者是衣服该洗了呢？
　　现在他却要去洗围巾！
　　虽然洗晒衣物的事有机械可以代劳并且速度很快，但最起码一直没想过的克尔温起了这个念头啊！这简直就是大进步！
　　机械管家发出轻微的“嘀嘀”声，鱼眼视野从夏晟看到了出来的克尔温。
　　克尔温手里拿着那款围巾，走到夏晟面前，轻轻一套，把已经变得松软干净的围巾绕上了夏晟的脖颈，遮挡住了拿点微弱的光芒，这个举动使他一怔，直到克尔温拍了拍夏晟的肩膀，“好了，走吧。”
　　明明只是绵绵的软感，却从心里升上了温暖。
　　夏晟微微勾起笑容，跟了上去。
　　“所以我不是很喜欢出门，”克尔温坐在气磁车上敲着透明的顶罩，“你还记得吧，昨天放映的那个人与机器。”
　　夏晟点了点头。
　　人与机器是一部……洗脑节目。整个节目都在说机器的低下，洋溢着一股罪恶的气味，毕竟自己现在也算是个机器人，又跟克尔温生活了那么久，夏晟自然跟凑上来骂人的克尔温是同仇敌忾，然后被逼着转了频率。
　　“我一直觉得，机器都有心，”克尔温手掌贴着自己的正胸前，脸上的正经表情是夏晟第一次见到，“或者应该是说，智能芯片的能力与智慧，让机器人有了心。”
　　夏晟没答话。
　　“不过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有心的家伙，”他露出有些嘲笑的笑容，很快就收敛起来了，又叮嘱夏晟，“你的围巾千万不能拿下来，如果拿下来了也请你装成一般的机器人，直到跟我回到家，明白吗？”
　　目前是机器人的夏晟点了点头，应下。
　　在经过最初的睁眼打人闹剧，两人坐下来面对面后，夏晟对着克尔温蠢蠢欲动的身体，说出了事实。
　　“我并不属于这里，”夏晟敲了敲镶嵌在自己右颈散发着蓝色的存能石，“我说过，我原本是人类，有血有肉的躯体和现在的大脑。”
　　“……这不可能，”克尔温犹豫一下后才否定道，“灵魂学说早就在五十一年前被否决了，你或许只是带着前一个主人给你的记忆，我说了，你只要给我拆一下……”
　　“这也不可能，”夏晟连忙让他停下妄想，“你不能把存在概率百分之一的猜想给放弃，如果你放弃了，你可不是一个合格的科学家。”
　　听到这句话，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谁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科学家？我他妈的才不要化上恶心的眼线呢。”
　　“……好吧，让我继续说，好吗？”
　　“抱歉，你继续。”
　　“我的记忆里，地区上的发展没有这里那么发达先进，你觉得可能吗？”
　　克尔温蹙了眉，摇摇头。
　　“这就是我的记忆，”夏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工制作的发丝如真人般柔软搔过他的指腹，“或许蓝色的存能石，是灵魂的力量……你别激动，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谁？谁要激动了？”克尔温挑眉，可是他却一直在抖腿，他皱着眉头露出一副苦思的模样，“我只是，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内在结构……”
　　聊天的结果是长袍都被扒掉了。
　　嗯，当时克尔温的反应是这样的：老天，不就是一个清洁机器人吗为什么连性、器官都要做的那么细致？
　　克尔温眼疾手快就抓住了夏晟身体下面那个应该是“多余”的东西，以学术性研究的目光盯着看，还翻转着……
　　哦这是最糟糕的回忆了，绝对是。
　　“到了，”气磁车停了下来，克尔温率先下车，伸了一个懒腰，“我已经很久没到市中心了，我带你去看看机械产品，说不定你会让我拆一下。”
　　夏晟哭笑不得，“不，绝对不会的，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