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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江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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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情出门的时候江桦刚好进来。刚下飞机的男人脸上未沾染半分疲惫,就连衣服都毫无褶皱的依旧笔挺。
“爸爸。”末情面无表情地点头称呼,说完便想从江桦身边走过,却意外被江桦握住了手臂。
“去哪里?”江桦偏头看她,俊美的五官加上久居上位的气场让他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西门町。”不知为何,末情看着几天未见的江桦总觉得他的眉心似乎散了不少郁气。
江桦点点头:“别玩太晚。”
末情看他,眼神有些诡异。这个人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和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什么时候肯废话关心他家女儿了。这是旅行愉快的后期征兆?并没有应承他突如其来的好心,只淡淡应了一声,末情就出了门。开车到西门町一家酒吧,在里边完成中转,换了自己的样子开着车库另外一辆车到了她在台北的住处。
“怎么样?”末情坐在白色地毯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房间,沾染上她精致的眉眼使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力。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散落在地毯上,和懒洋洋地躺在她腿边的阿末火红的毛交织着。
地毯边缘站着一个男子,听见末情的问话又将脊背直了直:“江桦去了云南,一直呆在酒店没出来,第二天一早就吩咐返程。但是,这期间房间里并没有人。”
一直低着头逗弄阿末的末情闻言抬头,看向男子,蹙了蹙眉:“没有人?”
“从江桦关上门到我进去,间隔了两分钟。我在进入酒店之后察觉到一点奇怪的能量波动,分了下神去查看,再进到房间的时候,江桦已经不在了。”
“那个酒店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能量波动我确信我感知到了,应该是木系,但是外泄的能量收敛得很快,具体来源我没能找到。”
末情点点头:“去休息下吧,具体安排我之后再告诉你。”
说完,末情回头,看向二楼的楼梯口,对着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局促的江南粲然一笑:“江南,过来。”
江南闻言乖乖下楼,在地毯边缘脱了拖鞋,赤脚走上地毯坐到末情对面,隔着一小段距离。
“我有那么可怕吗?”末情好笑地说。摸了摸阿末脖颈上的毛,成功把昏昏欲睡的阿末折腾醒了,阿末不满地将末情的手指含到嘴里咬出来一排牙印,发泄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末情的脸色,确定自己没有危险之后张着小嘴悄悄松了一口气。一直任由阿末胡闹的末情在阿末松气的时候抬手给了它一个爆栗,阿末委屈地瘪了瘪嘴。末情脸上的笑又灿烂了点,带着少见的发自内心的光彩。
江南看着末情和阿末之间的互动有些羡慕。其实末情不可怕,只是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气场,和她的脸一样让人窒息又欲罢不能。陷入深深自卑的小江南将她当做神一样看待,虔诚、膜拜却不敢触摸。
“江南,别恐惧。”末情收敛了笑,“你的人生从我顶着你的脸走进江家的那一刻就开始天翻地覆,可能将来没有一个将你置之不理又给予你奢华生活的人,所以我期待与死亡擦边而过的经历带给你的是积蓄起来等待爆发的勇气和力量,因为未来也许只有你一个人。”末情很少会有这样的耐心,以前的很多次她都只是当做一场游戏,她不在意她的行为会对“雇主”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然而江南不一样,这个女孩让她重新回忆了很久很久以前快要被遗忘的那个自己。
“我……”江南的嘴唇轻微颤抖,努力克制的无助、迷茫与恐惧清晰的映在眼底。
末情挪了位置到她身边,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其实你比你自己想象中坚强,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末姐姐,我……”江南低着头,声音小小的,“我怕我做不好。”我怕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帮我做了这么多事,而我却没办法承接结局,我怕……我会让你失望。
江南说完之后突然抬头,看着末情,仿佛期翼着什么。
末情心底了然,斩钉截铁:“我不会对你失望,我保证。”因为我懂得你此刻的心情,因为我也曾用时间成长。
江南不敢置信地看着末情,有种心思被看光的羞窘,而更多的是暖暖流淌过她心底的信心。末情笑意吟吟地与江南对视,眼底一片真诚坦荡,江南咬了咬牙说:“那你说要我怎么做,我可以的。”
“江桦在计划一件事,应该计划了很多年。他最近在筹办一个聚会,名义是江家继承人的介绍会。现在,我需要你回去,去做你的江家继承人,两天之后我要以另外的身份出席聚会。”
江南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末情很敏锐地觉察到了江南沉默那一刹那外泄的恐惧,动了动唇却咽下了安慰。她能够克制和收敛,其实已经代表她想要成长的意愿,总要给她时间在毫无依靠的条件下真正坚韧。
“现在说一下另一件事吧,”末情轻轻拍了拍江南的肩,“你没和我说实话,有关你为什么走进那个地牢。”
“我……不……”
“不用紧张,也不用急着否认或者辩解,我既然这样说就代表我确认我的判断,所以接下来你只需要告诉我为什么还有真实原因。”末情打断江南的话,虽然依旧挂着笑,但神色还是冷了几分。她是真的很喜欢江南,所以耗费了这么多力气来趟到江家的浑水里,但是这份喜欢并不能接受某些欺骗。
“是一个人告诉我的,但是我保证了不会和任何人说出他,末姐姐,对不起。”
末情彻底敛了笑,并不是因为江南的不坦诚而生气,她明白江南是个固执又死脑筋的孩子,她突然严肃是因为之前从未察觉到这件事还有其他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末情抱了阿末起身上楼,没看江南一眼,只在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句冷淡的话:“一会儿会有人安排你回去,回了江家随意一点,别出太大破绽。”
江南回到江家就径自进了自己房间,心情尚还有些低落。突兀响起的敲门声让她整个人下意识颤栗,黑暗与青紫、喘息与寂静,鲜明而又深刻的对比又重新从记忆最底层丝丝缕缕蔓延开来,纠缠着她不得喘息。十七岁女孩的眼底雾蒙蒙的,脚步踉跄地逃也似地进了浴室,莲蓬头哗哗的水声将敲门声屏蔽在耳外,似乎那些不堪就能够从心房里拔除。江南用力呼吸,最后瘫软在地无声痛哭。冰冷的水浸透她的衣服,冲刷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借以冷却叫嚣着想要冲破她身体的自我厌弃。
足足半个小时。
江南将身上的湿衣服扯掉,擦干身子换了家居服,将湿漉漉的长发包裹进毛巾里,这才开了门。管家不出所料地仍旧站在房门外,依旧是肌肉僵硬的面孔,单调平缓的声线:“先生在餐厅等您用餐。”
“麻烦父亲再等一会儿,我头发还没干。”语气平淡到足以溢出嚣张来。江南说完不等管家再次开口就关了门。门内,江南后背紧靠着门,垂在身旁的手不停颤抖。
江桦不知何时上了楼,隔着些距离仍旧将江南关门时发出的小小的“砰”的声音收入耳底。他皱了皱眉,却不见多少怒火。只是叫了管家一声:“先去餐厅,等她收拾妥当自己下来。”
隔着门恍惚听到了江桦的声音,江南的心也跟着紧了紧,又听见这多少带了点纵容的话,压抑许久的心里竟升起几分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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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情不知道江南正如何尽力地和心魔抗争,此时她整个人窝在书房的躺椅里,小狐狸蹭在她的颈窝,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末情手里的请柬,眼珠转个不停。
“江小姐已经回到江家。”还是刚刚同她汇报江桦行程的那个人。
“恩。”末情应了一声,突然问了一句,“江南身上有能量吗?”
“没有。”没想到末情会问这个,隐遇顿了一下,回忆过后才给了确定答案。
末情点点头,翻看着刚刚隐遇递上的质感极好的墨绿色请柬,修长的手指抚过上面烫金的文字,她笑了笑:“你说江南的‘南’和云南的‘南’有什么联系吗?”
隐遇对上末情的目光,瞬间明白末情要的不是回答:“我这就带人出发。”
末情不知在想什么,偏头看了眼阿末,许久后开口:“带上阿末一起。”
小狐狸瞪圆了眼,软软糯糯的声音,竟然口吐人言:“喂,你这样抛弃我是不负责的。”
末情和隐遇显然已经习惯了阿末会说话,从末情出世就陪在她身边,整整一个世纪还长不大的又怎么可能是只普通狐狸。末情摸摸阿末的头:“乖,你先跟着隐遇,我们很快就能会合。”
阿末丢给末情一个大大的白眼,显然很不满末情拿它当小孩子哄,它怎么也是只英明神武的狐狸…精吧,咳咳,好像称呼不太好听。末情当做没瞧见阿末控诉的小眼神,伸手把阿末从自己肩上扯下来,隐遇刚伸手,阿末就自动自发的跳到了隐遇头上,为表不满地瞪了末情一眼。
末情笑弯了眉眼:“阿末,别欺负隐遇。”
稚气地轻哼,阿末威风地两腿站在隐遇头上指挥着他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