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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瑟南边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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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阴,天空断断续续飘着淅沥小雨,缠缠绵绵的。这是个古朴的小镇,有着烟雨旧迹,更有如雨一般缠绵的思恋。
我自小在着小镇长大,听的最多的就是雨的声音,彷徨,欣喜,哀怨的,有很多很多种。但令我料想不到的是,有一天,我平淡的生活会被打破。像烟雨迷蒙里的一道七色光茫,阴霾的天空就是那时开始风光霁月的。
遇见江堇南是在这雨季,他是个温暖而凉薄的人。他的怀抱总是带着芬芳的薄荷味,哪怕雨味儿再浓都抹不去。
记忆中,我蹑手蹑脚逃出令人窒息的家,走在黝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世界,寂静无声,大概它是不想鼓舞我的举动吧。我心想着,缓慢的随风移动,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不远处,黑暗中亮着一盏不协调的灯光,晕黄色的。
我犹豫后,走过去。其实,我很怕黑夜,却又不得不迈入黑夜。每一个漆黑的夜,总不会开壁灯,明明是那么害怕……
路灯旁的木椅上,坐的是一位头埋入膝盖的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指,很修长。
我低头,继续走。以免打搅这位男人。但是,在迈出步伐的那刻,却被叫住了,声音沧桑却有力度,如同黑夜里亮起的微弱灯光。
那个夜晚,是我最难忘的夜晚。彼此之间未说话,只有长而温暖的怀抱。直到这时,我还清楚的记得,薄荷香溢满胸脯的感觉。
在这个拥抱过后,我的世界变了,是为这个男人变的。每个黑夜,哪怕雨再冷,风再大,我都会坐在木椅上等待他。尽管不知他是否回来,我都会待到天际苍白……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很快被母亲知道。赢来的净是指责,话中带话的,任谁听了都会心生不快。
一个黑夜,我撑着散,站在长灯下。手指不断摩挲冰冷的金属支架,忸怩道:“我以后能跟着你吗?”
贰 ...
尔后,我很少回家了,去学校。明明明年就高考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着急。整日和江堇南厮混在一块儿,躲在小角落,看他喝酒。享受烂醉如泥后,替他处理的时间。因为,那时能够肆意的贴近他,抚摸他白皙清秀的面庞。
时间,有时如花开,稍纵即逝,有时如老人,蜗行牛步。和江堇南在一起时,是前者。木吉他奏出的音符,一淌就是一天,一周,一月,花都来不及开放。
锦瑟酒吧是江堇南工作的地方。装潢很温馨,播放的蓝调,能引人忘记繁琐,制身世外。
江堇南驻唱时,会穿一件粗麻白衫,一条浅蓝牛仔裤,像极了书卷中温润如玉的少年。天籁般的嗓音,如教堂送喻的声音,洗礼着人们的灵魂。
每到这时,我的心就像踮起脚尖跳芭蕾的女孩,那么轻盈。明明想让江堇南知道我对他的情感,却又故意隐藏,害怕被他发现。
一天,江堇南下班后,要送我回家。我很惊诧,却没有问他原因。说好的同吃住呢?这是要赶我走吗?
漆黑的夜路,没有路灯,只有淅淅沥沥的飘雨,无声无息的停留在雨伞上。街前街后一片寂静,世界只落下他们两人。
忽然温度流过相扣的十指,进入我的心房。我呆望着他,眼里是激动,欣喜,不可置信。第一次,我的眼里没有了雾霾。
高大的梧桐树下,叶儿在微风中照耀,掩映着我们两人的身影。江堇南温柔的将我容融入怀中,低头在我的眉梢烙下唇印,很轻很轻,却轻轻剥去了我的心。
“天凉了,回去吧。”
江堇南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有魅力。淡淡的笑容很美,像极了黑夜中的精灵。为我彷徨着的内心找回了归港。
然而,世事总有不如意。很多时候,我们就是一个陀螺,只有在鞭打下才能不停地转,不停的作息。我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只得生生接受突如其来的事,这,由不得年少的我来抉择。
叁...
五月里,叶儿都被细碎的风吹散了。当我知道要同家人搬至台湾时是极为反对的。因为我放不下温柔的你,江堇南。
半夜,雨下的很急,跑在青石路上有些颠簸,坑坑洼洼的水坑咯疼了我的脚丫。我摸索着停在到江堇南家门前。窗户里黑黑的,没有亮灯。门前有一个盆栽,种了勿忘我,白瓣儿开的并不艳丽,散着淡淡的花香。
我苍白的手指伸出又缩回,来回几次才按下门铃。铃声很冗长,在湿润的空气中盘旋上升,却久久不曾听见内心里祈望的开门声。
后来,再去酒吧时,江堇南已经不在了。驻唱歌手换了人,里边依旧是温馨的蓝调儿。一切波澜不惊的,一切像极了一个初醒的梦。
再之后,我去了台湾,在那边浑浑噩噩过了四年。只是,我再没有去过酒吧,生怕会回忆起曾经自戕般的忍痛。
四年里,习惯了黑夜,却还是会害怕。没有江堇南的陪伴,我日日与文为友。虽然稿件次次都被退回,却还是印刷机般的写文,投文,改文。
我不敢,更没勇气停下键盘上舞动的手指。因为那样会空虚,孤单。甚至停下吃个饭,都会让我想到死的事情。
其实,对于这个令人恶心的世界,我讨厌极了。人们总会挂着一张面具示人,面具上有能弯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的眼眸,那是人们所谓的笑容……
一个午后,透过阳光充沛的窗子,有一道明晃晃的河湾,我想到了《百年孤独》里梅尔基亚德斯的死,尸体上迸裂着开出的小紫花……
阳光如平静的水波,静静在花白的墙壁上流淌着。远处的河湾明晃晃的,如锦鳞般耀眼。
江堇南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这是他来台湾近一年,与那个温吞的少年四年未见了。现在想来,他的模样也有些发酵了。
那晚,送他回家后江堇南就离开了小镇,连家门前那盆养了六年的勿忘我都忘了带上。
洛邑回来了。那个令江堇南辗转难眠,苦思六年的人回来了。
月白风清的夜晚,洛邑一席白衣立在江堇南的前方,出尘的气息令周围的鲜花绿叶都失了颜色。
长亭前,他们压抑着疾苦的思恋,彼此间凝望着。久久不曾启齿,不曾打破这安谧的宁静与美好。
“我回来了。”洛邑如释负重,轻声道。
“欢迎回来。”江堇南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了四个字,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拥住日思夜想的人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洛邑大儿沉静的眼睛满是喜悦,搂住将头埋在他颈间的江堇南,贪婪吸食他身上的味儿:“结婚吧。我不会再离开了。我保证。”
两两间,没有凝望,却同时会心一笑,一个仰头望月,一个埋头于肩。
“好,我们结婚。”
婚后第三年,他们移居台湾。两人都有了稳定的工作,生活很充实美满。那个温吞的少年再未被提起……
肆...
我意识混浊的躺在沙滩上,热情的阳光烧得我肌肤生疼。只听嘈杂琐碎的议论声接连不断,说有人跳河了。
哦,对了。我跳河了。因为我想试试死的感觉。现在,试到了,并不可怕,就是河水难喝了点,以后还是跳海吧,或许海水的味道会好些。
“请让一让。”一个很熟悉,很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我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流通了不少,脚步声缓缓靠近。然后,一只皮包骨的手附在我的心脏上,压啊,压啊。苍劲有力,害我接连突出几口满是土腥味的河水。
我动动手指,踌躇着要不要睁眼,却在犹豫之时无意坠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满是薄荷香的怀抱。
“江堇南。”我喃喃,紧拥住眼前的男人。莫名的失声恸哭。我也不知为什么会哭,泪水不争气的哗啦留个没玩,源源不断,就像那个小镇的雨一样。
江堇南用大而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擦去我淌出的泪水,温柔的亲吻着我的眉梢,用各种夸张可笑的表情逗我笑,没完没了的安慰我。
好温暖,好怀恋,原来我还爱着,还有活着的理由。脸颊上的泪痕还未风干,我却又傻乎乎的笑了,那笑容的名字应该叫做幸福吧。
江堇南用手掌裹住我的小手,领着我走向他家。
“回来了?”洛邑听闻脚步声,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门前。
我呆望着眼前的男人,明明只走了小小一段路,却让我自卑感被生。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在无形中生生将我推入了比黑夜更深的深渊,黑暗空洞深不见底。
“嗯,回来了。”江堇南达到,淡淡的与我拉开距离:“这是刚救的人,留他一块儿吃饭好吗?”
“当然。”洛邑淡淡一笑。
江堇南上前,搂住洛邑的腰,自然的在洛邑唇上印下吻痕,流畅的动作,无一停滞。
我双瞳骤缩,惶恐的退后几步,手指抵在冰冷的门把上,准备落荒而逃。“不打扰了,我先走了。”说罢,充耳不闻的扬长而去,失心疯的跑啊,跑啊。
呵呵,原来幸福那么短暂,比昙花还绝情,能让人窒息而死……
洛邑凝视着远处跌跌撞撞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仰望着的江堇南,柔声道:“去追吧,我等你回来。”
伍...
阴,天空断断续续飘着淅沥小雨,缠缠绵绵的。古朴的小镇,有着烟雨旧迹,更有如雨一般缠绵的思恋。
我终究是离开他,离开台湾,回到了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
那天,江堇南握住我的手腕,向我解释着一切。
江堇南说,愿意和我继续做朋友,但不能让洛邑知道我们曾经的故事,因为他不想让洛邑担心。
江堇南还说,知道我爱他,但是他只爱洛邑,今身今世只爱他一人……
我还记得很清楚,江堇南紧缩的眉心,复杂的眼神,纠结的表情。是啊,江堇南是那么爱洛邑,爱到可以为洛邑流浪六年,爱到可以背信弃义不顾昔日旧情。
爱情,是自私的。我不能自夸自己能理解江堇南的心情,但是我那份爱又该由谁来抚平呢?说到底我终究只是独身一人,没有谁陪伴。
我害怕黑夜,却扑向黑夜,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有人回来拯救我。
那人,来了,可他又走了……
我明明爱着,却埋藏于心,因为我害怕终有一天那人会离我而去。
他,来了,却真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