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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帝都 ...

  •   去年九月的时候,我与小黑离开了委羽村,转眼间,已过一年,又是九月,小黑变作了公子熏,而同行者也由两人变作了三人,哦,当然,还该算上虽看不见但总归是始终跟着我们的哀墨。
      之所以要去帝都,是因为我们需要把司马妧送回司马府去。
      我拉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小黑与司马妧并肩骑着马,倒是有说有笑。我看着司马妧的背影,本是有些吃味的,但看着看着,忽地觉得这女子也不容易,她十六岁离家,如今已有六载,这六年间,她从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变作了个大龄剩女,昔日对她一往情深的未婚夫也和别的男子好了,就连司马家的家主也由她爹变作了她兄长,当真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其实我不是很能搞懂司马妧是什么意思,这女子对我其实没什么敌意,甚至对我还很好,而且她似乎也不是爱慕小黑,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我与小黑在一起,我想大概她对宗教礼仪之事中毒太深,所以才始终接受无能。
      但转而一想一个十六岁叛婚离家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死守礼仪道德的迂腐之人?
      算了,皇家贵族的世界太复杂,像我这等小人物,还是乖乖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为上策。
      其实若是按照我的本心,我是不愿去帝都的,怎么说呢?在外面,我尚可以认为小黑就是小黑,只是那个喜欢我也被我喜欢着的小黑,但若是到了帝都,小黑必然就变成了当朝太子公子熏,他今年二十有二,已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未婚妻又自己回来了,虽然他们两个都无意于再续前缘,但难保他爹娘不会动这个心思。
      惆怅归惆怅,但终究我们还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着路,一月后,终于赶到了大胤天朝帝都。
      就在踏入城门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果然与他们不同,他们其实一直是在下乡,而我一直都在乡下。
      想我一介文人,竟是找不到任何一种平稳的笔触去描绘出这一盛况,那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帝都果然不是诸侯列国的都城可比拟的,二是我果然是没什么见识的。
      由于小黑与司马妧身份特殊,所以我们尽可能的保持着低调,可我实在不知道这两位所谓的低调在哪里,难不成一个戴面具一个戴一多半砸到的都是个皇亲国戚的帝都,就连街边商贩估摸着都和皇家的关系远不过三代,而我,估摸着就是这帝都之中最没身份地位的人了吧。
      传说司马家祖上乃是大胤的开朝功臣,大胤建国后便封司马家为大胤朝第一大将军,且世代世袭,至今,司马家已有三百多年历史,而当朝的司马大将军司马昂,便是司马家第七代家主了。据说历代帝王要不就是娶一个司马家的小姐入宫,要不就是下嫁一位公主入司马家,所以司马家与大胤皇室的关系那是无论如何都牵扯不清的,就比如如今大胤朝王后华阳夫人便是出自司马家,乃是司马昂的亲姑母,当年若不是司马妧逃婚,公子熏的太子妃便也就要来自于司马家了。
      我当日并未见到传说中的司马大将军,只因我还未到将军府便就因困极而在马车中睡着了,只听说是小黑亲自抱着我下了马车,惹得如今已过了三天,还时不时能见到暗中有将军府下人悄悄指着我说“看,那日公子熏抱着的便是那位小公子。”
      我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三日来唯一与我说过话的姑娘,道:“好姐姐,求你告诉我,公子熏到底在哪里?我到底何日才能见到他?”
      姑娘依旧同往常一样,低声道:“回公子,奴婢当真什么也不知道。”
      我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那你家小姐呢?让我见见她总是可以的吧?”
      姑娘还是那句千年不变的“奴婢不知小姐在哪里。”
      我气急,真想吼她一句“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为何,近日来竟是连哀墨都不见了,一觉醒来,我倒像是被囚禁了一般,我估摸着是不是司马昂见他妹妹回来了便还想让他妹妹再嫁给小黑,而我这个正牌就必然不能与她相容,所以司马昂把我给藏了起来。
      但终究如今的我已不是过去的我了,如今的我,可是与不少诸侯君王打过交道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乃是当朝太子公子熏的今生挚爱,这样的我,早已有了以后估摸着会要历经重重磨难的准备。
      想来我第一个磨难便是这情敌一派,接下来定是还会有父母派啦,仇敌派啦等等等等。
      我为自己打了十二分勇气势要与整个司马家族一决雌雄的时候,我“吼”地一声爬上桌子,指着门外大喊道:“司马昂!我不怕你!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来者是两个翩翩的佳公子,两人皆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此时,只觉风萧萧。
      前面的男子忽地大笑了几声,问道:“在下便是司马昂,不知哀公子让在下使出什么手段?”
      这,这,看这架势,难不成我不是被司马昂私藏起来的?难不成司马昂其实没打算背着小黑迫害我?那我.....
      我尴尬万分,“呃”了半天,目光在两人面上转来转去,忽感很是委屈,跳下桌子挪到小黑身边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你怎么如今才来找我?我还以为.....”
      小黑低头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以为什么呢?我只是有一些事而已,我怎会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呢?”
      我看着他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道:“我知道的,我没那样想,我只是,只是在这里无聊的紧。”
      忽地,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司马昂咳了几声打断我们,我闻声看过去,司马昂道:“你们是否也该照顾一下旁人。”
      我这才正眼看向这大胤第一大将军,眉目间倒是与小黑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他少了些小黑的优雅,多了些身为武将的戾气。
      小黑又看向我道:“稚儿,这是我朝司马大将军,是,妧儿的哥哥。”
      我放开小黑,对着司马昂恭敬一拜,道:“小人哀稚,见过大将军。”
      小黑笑了笑,转而对司马昂道:“稚儿在这里待得却是久了,我要带他出去玩一玩,先告辞了。”
      我还尚未从刚才貌似很和谐却又总觉得很诡异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就已随着小黑来到了大街上。如今小黑在我面前已不戴面具了,但在外面还是要遮掩身份的。他看着我,问道:“稚儿想去哪里玩呢?”
      我极目四望,忽见东方向有个“天下一品”楼,飞檐翘角,气派非凡,倒是将其他城里的建筑统统都比了下去。
      我指着那方向道:“那就去那吧,天下一品,好大的口气,怕是也只有帝都敢说这样的话。”
      小黑笑着在我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这乃是帝都中最有名的吃喝玩乐之地,你倒是会选。”
      天下一品楼共四层,从低到高,依次为吃喝嫖赌,小黑问我:“可有哪一层很想去?”
      我想了一想,道:“天下之大,吃喝无尽,不在乎这一时,这一处,倒是嫖赌,作为人生烧钱两大圣地,生而为人,尤其是作为富人,是一定要去的。我虽未嫖过,却被人嫖过,嫖之一事,已是打入内部深入了解过,那最后就剩下这赌了,我想一定要去好好体验体验的。”
      小黑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道:“被嫖过?是呀,逍遥楼的头牌,你倒是自豪的很呢?”
      我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抓着他的衣袖小声嘀咕道:“不是被你嫖了吗?嫖资可是一万万金呢,正好拿去赌。”
      刚上三楼,果然气氛骤变,二楼是品酒品茶之处,尚静雅,这三楼便是典型的头脑发热,挥钱如雨的地方。
      放眼望去,凡是能用来赌的这赌局里都有。
      小黑环顾了下四周,始终微触着眉,想来堂堂当朝太子,该是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虽然我也没来过,但是我一心想着如今腰缠万贯,定要来充一次有钱人尝尝一掷千金的感觉,因而满腔激动。
      忽地,小黑指着旁边一处道:“我看那里有玩围棋的,你不是说如今你棋艺好得很,不然就玩这个吧?”
      我淡淡扫了一眼,摇摇头道,“太慢了。”说着又看向旁边的相帮,问道:“你们这里最简单最快速的赌是什么?”
      相帮道:“最快吗?自然是玩色子了。”
      我“哦?”了一声,看向小黑,道,“小黑,我们就去玩色子吧。”
      小黑怕是没想到我一个文人来赌坊也就罢了,还当真要去选那最没文化的赌法,所以有些微地吃惊,半响问道:“你以前可赌过?”
      我眨巴了半天眼睛,摊开手道:“自然没有啊,委羽山民风淳朴。”
      小黑忽地一笑,道:“你从未赌过,那估摸着你荷包里的银票今日都要不保了。”
      我嘿嘿一笑,道:“要得就是挥金如土的感觉!”
      小黑无奈一笑,又转向相帮问道:“我这里有五百万两银票,想一局定输赢,可否为我设个局呢?赌法随意,简单些便好。”
      我和相帮均是一震,不禁内心感叹,果然啊!我终究是个暴发户,与这天生有钱人就是不可比。
      由于这场赌的赌资太高,风险性又是极大,所以最终愿意与小黑赌的人就只有赌坊庄家了。赌法也是简单,两个人先分别赌个大小,然后由一只鸟口涎筛子飞起,再将筛子吐下,三点及以下为小,四点及以上为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想要见证这难得的豪赌。
      庄家派出的人据说是九州赌圣,自十年前第一次赌就从未输过任何人。
      赌圣对着小黑拱拳行了个礼,道:“公子,愿赌服输是咱们这的规矩,你可要想好了。”
      小黑将银票往前一推,颔首笑道:“请了。”
      赌圣手一拍,一只彩色鸟儿就被抱了上来,赌圣将一个大筛子放到鸟儿嘴里,笑着道:“公子压大压小?”
      小黑看向我,问道:“稚儿要大要小?”
      我不防着忽然被问,愣了一下,道:“自是大,大总是好的。”
      小黑淡淡一笑,转身道:“那就压大。”
      在场人都秉着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鸟儿衔着筛子飞到众人头顶上,忽地口一张,筛子倏地落下。正当众人的心都提到嗓眼时,忽感一阵风吹过,一切都还未来得及看清,再睁眼时,只见桌子上只剩一片白沫。
      赌圣哈哈一笑,道:“竟是摔碎了,便是零点,公子输了。”
      就在众人一阵唏嘘,我也心疼得欲哭无泪之时不知是谁喊了句“看!”
      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却是空中又缓缓落下一物,正是刚才的筛子的“六点”面,只是如今已经变成了薄薄一片。这情形,那里还是赌博了?分明是在秀功力!
      众人皆是惊叹不已,小黑却是一片淡然。
      赌圣忽地哈哈一笑,大声道:“愿赌服输!今日我输给了公子,便将这赌圣的名号也给了这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小黑淡淡一笑,将刚放在赌桌上的银票又装回荷包里,道:“这名号我不要,我只要我赢得那五百万两。”
      赌圣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回头冲相帮道:“去,取五百万两给这位公子。”
      不久,相帮捧着一厚叠银票跑来,小黑接过来对赌圣道了个谢,转手将银票全塞到我手里,道:“你不是要去玩色子吗?随便玩,这些是你的赌资,输光了也没关系。”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我晕晕乎乎地揣着银票随相帮来到玩筛子的地方,众人估摸着又有一场豪赌可以看,便又围了上来。
      我看着走过来的赌圣,尴尬一笑,道:“我与他不同,我就是个寻常赌徒,我,就寻常小赌。”
      赌圣一愣,忽明白了我的意思,笑道:“那公子随意了。”
      由于我与小黑在一起,众人都以为我们是一样厉害的,所以起初没什么人愿意与我赌,所以我便只拿出一千两,这里的最低赌注,有些好奇的人看赌资也不多,便说那边试一试。不曾想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因为我竟然连输了三十余把,一把也没赢过。于是更多的人参与了进来,起哄着让我抬高赌资,我禁不住他们诱惑,想着这些人不似刚才那人拼功力,也就是说比的其实就是个运气,我始终相信,不可能有人从头背到尾的。于是我看了看手中最后的五十万两,一咬牙,往桌子上一摔,吼道:“一局定输赢!”
      然后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拿起了筛子,使出了我毕生之力去摇,忽地手腕一转,开!
      由于实在不敢看结局,我紧紧闭起了眼睛,只听众人忽地哄笑一堂,对面人道:“多谢公子,承让承让。”
      我内心悲怆,顿时觉得天地灰暗,始终不愿相信世间竟当真会有我这种能不走运至此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忽感觉有人将手搭在我肩上,只听小□□:“好了,既然已经输光,那就走吧。”
      我还尚未从我竟一次都没赢过的悲痛中苏醒过来,所以极其缓慢地睁开眼,又极其缓慢地将目光自筛子上移到小黑脸上。
      小黑忽地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个暴栗,我“啊”地一声,然后揉着脑门委委屈屈地望着他。
      小黑笑道:“输光了便输光了,你不是就想感受一下挥金如土的感觉吗?如今也感受到了,该是开心才是啊!”
      我一听,这才想起自己来赌坊的真正目的,顿时豁然开朗,抓住小黑衣袖道:“正是正是,啊!有钱人果然好!玩得也累了,我们去楼下吃东西吧。”
      之后我与小黑又在一楼好好吃了一顿,直吃到肚子圆滚滚时才肯罢休。
      饭吃到一半,忽地有人来寻小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小黑皱了皱眉,看着我道:“稚儿,我有些事要离开一下,你在此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
      我此刻刚将一个水晶包塞进嘴里,听他这么说,便还来不及咽下就急忙道:“嗯嗯嗯嗯嗯嗯......”
      小□□:“放心,有哀墨在。”
      我眼前忽地一亮,哀墨什么时候回来了?我竟然都不知道,一激动,又道:“嗯嗯嗯嗯嗯......”
      小黑点点头,道:“嗯,我会小心,等我回来。”
      小黑走后,我便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吃我的水晶包,忽地一双一层不染的白皂靴出现在我眼皮子下。
      我抬头看去,是一个公子,一席以金丝线镶边的白色衣袍,一头以玉冠整齐束起的长发,眉心之上还露出个小小的美人尖,五官柔和,眉眼淡淡,倒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那公子对着我诚恳一笑,柔声道:“小友可是只有一人?这里已是没了位置,可否同你坐在一起?”
      我向四周看去,哪里就没位置了?分明还有那么多的空位置,狐疑地又看向他,他却依然笑得一脸诚恳,并且在还未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我不禁暗自肺腑这人还真是能一本正经的睁眼说瞎话!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并不讨厌,似乎还有着那么一种,嗯,亲近之感。
      忽听那公子道:“公子你同意我与你坐在一起,可真是好人。”
      我眨了眨眼,接话道:“嗯,还好,反正你也不是坏人。”
      那人先是一愣,忽地又哈哈大笑,道:“你怎知我不是坏人?小公子你生性纯良,不知这世事繁杂,人心险恶,实不相瞒,我啊,可当真是个作恶多端的大坏人。”
      我也一愣,眨了几下眼睛道:“坏人才不会说自己是坏人的。”
      那公子又笑了一笑,道:“你这小公子好生有意思。坏人不说自己是坏人,那好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吗?我说我是坏人便就是坏人,我做了很多年的坏人,坏得整个京都城里的人都在背地里骂我。”说着低头又是一笑,仿佛笑中还带着一丝羞赧,他接着道,“你看我刚一来,人们便都走了,我多讨厌。”
      我暗暗环顾四周,果然是除了我们两个再无其他的客人,再看向他时忽地一惊,我好想看见了他神色里一闪而过的哀伤,但太快了,所以又怀疑可能是我看错了。
      但我还是不讨厌他,反倒觉得这人有些可怜,便安慰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就是我对你的第一感觉,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讨厌你,至少,我不讨厌你。”
      那公子忽地一愣,有些怔怔地看向我,半响才忽地一笑,道:“那是你不了解我。”说罢忽地起身,冲我眨了眨眼睛,道,“接你的人来了,我先走了。哀稚公子,我叫锦戈,你可不要忘了。”
      果然,那叫锦戈的公子前脚刚走,小黑就进来了。
      小黑微微皱起眉,问道:“怎么才走一会儿,就都没人了?”
      我想了想,不知为何,却不想将锦戈的事告诉小黑,便道:“嗯,没什么事,许是都吃完了上了三四楼玩乐去了。”
      小黑笑着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道:“如此,我们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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