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流云香》迷清

7、意外之喜

　　黄昏中，夕阳下。
　　一双人。
　　落日的余晖洒在陆小凤的身上，霞光几乎遮盖了他衣着原本的颜色。
　　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步伐时而飘起，好似一双翅膀。
　　在这漫天红霞里，陆小凤真的如同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可那只是假象而已。
　　“花兄……花兄我真的没半分那个意思！”
　　说这话的当然是垂头丧气，已经没有半分潇洒劲儿的陆小凤，活脱脱像一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
　　虽然这话已经说了第一百三十七遍，但是花满楼依旧没什么反应。
　　陆小凤一度怀疑他的耳朵也听不见了。
　　直到花满楼用淡定的语气问他怎么不提楚姑娘的时候，他才确定花满楼的耳朵并没有坏。
　　大难临头。
　　这四个字占据了陆小凤整个脑袋。
　　这世上有大头娃娃，大头鹅，现在又多出了一只大头凤凰。
　　走在路上的陆小凤突然觉得回城里的路比来时长了不少，长到让他走得口干舌燥，苦不堪言。
　　尽管这样，他还在坚持和花满楼解释。
　　听着陆小凤略微沙哑的声音，花满楼也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执着，本想改改他那个见着佳人就招惹的性子，现在心下竟有些心疼起来，甚至有些自责。
　　于是花满楼停下脚步道：“陆兄，再陪我去个地方如何”
　　陆小凤心下大喜，知这是花满楼已经不责怪他了，便毫不犹豫道：“好！花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说这话时，他看着花满楼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喜悦，一改之前的颓废样子。
　　花满楼并没有按照道路走，反而向树林深处走去。
　　其实陆小凤很想问花满楼要去什么地方，却怕又恼了他，也就一语不发地跟着。
　　未几，夜幕降临，悄然无声。
　　花满楼迎着月光拨开了一片树丛。
　　眼前马上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泉眼，就如在水上盛开的花朵，微波粼粼。
　　周围还有数不清的萤火虫。
　　陆小凤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萤火虫，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萤火虫飞行时会划出条条长线，好似一颗颗流星。
　　湖面上，草地上，树叶间，花满楼身旁，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有萤火虫围绕着。
　　花满楼知陆小凤光顾着看萤火虫，可他依旧想着陆小凤的嗓子，便道：“陆兄，渴了便喝口泉水吧。”语气里刚才的淡然疏离已经被温柔代替。
　　陆小凤高兴地应了一声便蹲在泉边捧了一捧水。
　　他略微干裂的嘴唇，在碰到泉水的那一刹那感受到了丝丝凉意，甚是舒服。
　　喝下一口，沁凉的泉水自喉咙而下，清醇甘甜，令人欲罢不能。
　　陆小凤猛喝了几口，终于没了口干舌燥的感觉，只觉神清气爽。
　　他用袖子一抹嘴，转头对花满楼道：“花兄，这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花满楼听他的声音已如往常，再无沙哑，便笑道：“误打误撞罢了。”
　　说完便走到陆小凤身边，如他一般蹲下身，也捧了些水喝。
　　花满楼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当真是盛这甘泉的最佳器皿。
　　陆小凤感叹着。
　　他简直想让花满楼捧着水喂他喝一口。
　　可惜他只能想想。
　　朦胧的月光轻轻地映在花满楼的脸上，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反应。
　　月光本应该显得清冷，可有了花满楼的笑容就变得柔和非常。
　　陆小凤微微侧首看着花满楼的侧脸，层层的波光和萤火虫的光也映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那是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一种感觉。
　　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花满楼只要微微一笑，世上的万物好像都温柔起来了。
　　不过，真好看。
　　这样想着的陆小凤的眼睛便渐渐地覆上了一片痴情，却并不自知。
　　聆听泉水之声的花满楼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问道：“陆兄，你在看什么？”
　　他语气中没有半分恼怒，嘴角上还挂着笑，弧度也比之前大了些。
　　这话让陆小凤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得撒个小谎岔开话题。
　　陆小凤指着花满楼的肩，假装镇定地笑道：“哈哈！没什么，就是花兄的肩上停了只萤火虫，好不容易能这么近的看看，自然好好观察一番！”
　　花满楼轻声道：“难得陆兄有这样的兴致，那便仔细看看吧。”仿佛真的怕声音过大会吓跑肩上的萤火虫。
　　其实花满楼的闻声辨位早已炉火纯青，连花瓣落地都能听见的他，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肩上并没有萤火虫呢。
　　不过花满楼是个很宽容的人，所以他从不会戳穿善意的谎言。
　　即使他很好奇陆小凤在看什么。
　　陆小凤不说，花满楼便也不问，继续聆听流水与虫鸣。
　　而陆小凤也就痴痴地看着花满楼。
　　他二人就这么蹲在泉边，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萤火虫都已静静地落在草丛和树叶上休息。
　　可陆小凤的眼睛依然没有从花满楼的脸上移开。
　　他越看，便越想看。
　　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其实花满楼本只是想带陆小凤来喝口水，却不想已经过了许久时光。
　　他知天色已晚，便提醒道：“陆兄，今日有些晚了，咱们改日再来可好？有兴致自然是好，可是莫要耽误休息。”
　　被他这么一说，陆小凤才觉已是深夜时分，便不得不收回自己愈发贪婪的目光，道：“那咱们便回去吧。”虽然极力掩饰，可是语气里的舍不得还是不难听出。
　　花满楼起身向来时方向走去，陆小凤便也准备站起来。
　　可是人蹲的太久，腿就会麻。
　　陆小凤是人，所以他的腿麻了。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
　　陆小凤掉进了水里。
　　大头凤凰变成了落汤鸡。
　　花满楼虽然背对着陆小凤，可是听到那么大的“噗通”一声，就算是聋子也知道陆小凤掉进了水里。
　　然后花满楼对着陆小凤笑了。
　　一开始还只是微微笑着，后来笑的弧度越来越大。
　　最后虽然没前仰后合，却也是笑得十分开心。
　　可在水里的陆小凤真是既无奈又困惑。
　　无奈的是自己竟然会因腿麻而跌落入水，一身好轻功当真是白练了。
　　困惑的是他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连行为举止都如此奇怪。
　　岸上的花满楼见陆小凤还不上来，怕他在水中受凉，便道：“陆兄，可用我帮忙？”
　　尽管是好意，确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陆小凤听到这话，双眼一亮，朗声道：“好啊，花兄拉我一把吧！”说罢便向花满楼主动伸出手。
　　哪知花满楼刚握住陆小凤的手，便被他拉入水中！
　　落水的花满楼才发现水并不深，只到他二人腰部往上一点。
　　他这才发现又被陆小凤戏弄了。
　　与赏花时如出一辙！
　　夜，夜凉如水。
　　月，月圆似镜。
　　落水的动静令萤火虫纷纷飞起，与天上的繁星交相呼应。
　　柔和朦胧的月光洒在水中，洒在他二人身上，有些暧昧的意味。
　　陆小凤看了看湿透的花满楼，笑道：“哈哈！花兄，你竟上了两次同样的当！”
　　花满楼摇了摇头，柔声道：“陆兄，你可真如孩童一般。”
　　似责怪，却又不是。
　　就算是责怪，陆小凤现在也没心思听。
　　他现在的眼里、心里，都是花满楼。
　　花满楼站在水中，衣衫尽被浸湿，长身玉立的身材一目了然。
　　被水打湿的青丝显得略微凌乱，与以往佳公子的形象大相径庭。
　　现在的他既似月中谪仙，又似水中妖灵。
　　一颗颗水珠从花满楼的脸上滑下。
　　滑过了他高挺的鼻子，滑过了他轻抿的嘴唇。
　　水珠滑得很慢，似与陆小凤现在的目光一样不舍离开。
　　陆小凤的心里涌出了一丝别样的情感。
　　那是不同于兄弟手足的情感。
　　也是不同于红颜知己的情感。
　　也许他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陆小凤的目光定在了花满楼额角上粘着的一缕青丝上。
　　渴望去触碰花满楼的想法在一瞬间占据了他整个脑子。
　　他抬起了手。
　　若现在陆小凤对面是个红粉佳人，他会毫不犹豫抚上她的额角，也许还会有些大胆举动。
　　然而现在他面对的是花满楼。
　　陆小凤年少风流，自然知道那个动作显得太过暧昧，对他二人而言更是如此。
　　于是陆小凤用平生最大的理性抑制住了去触碰花满楼的想法。
　　他垂下了手。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一旦踏出第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还不确定这条路是否正确。
　　他也不确定花满楼是否会陪他一起走。
　　他不想害了花满楼。
　　所以他不能。
　　一步也不能。
　　在考虑过太多之后，那股冲动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心里泛起的一阵阵苦涩。
　　暧昧的月光如今也变得有些凄凉。
　　陆小凤平静地站在水中，只是望着花满楼的双眼藏着一层酸楚。
　　殊不知，花满楼早已知晓到他的每个动作。
　　在他的手一抬一垂之间，花满楼也察觉到了他的犹豫。
　　他拉起陆小凤垂下的手，那手已经显得有些苍白。
　　花满楼轻声道：“凤凰，夜深水凉，先上岸吧。”
　　说话间，花满楼轻轻搓着陆小凤冰凉的手，又哈了哈气，为他取暖。
　　陆小凤一惊。
　　花满楼居然没称他陆兄，居然称他凤凰，居然还给他暖手！
　　陆小凤瞪大了眼睛看着花满楼，他的脑袋也在一刹那间变得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岸。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和花满楼已在岸上比肩而坐。
　　花满楼的手没有松开。
　　他的手终于暖了一点。
　　心也暖了一些。
　　尽管如此，陆小凤却仍有所顾虑，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花兄……你，方才唤我什么？”
　　那声音简直如胆小的小鸡一般。
　　花满楼想象着陆小凤现在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道：“凤凰。”
　　不知是萤火虫的光，还是水中波光映的，花满楼的眼中似有繁星闪烁，星星点点，明亮动人
　　听他再唤一声凤凰，陆小凤心里的大石仿佛一下子落了地，碎成了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也没有比现在还要畅快的时候了！
　　这称呼代表什么，花满楼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肯这样称呼他，就表明他愿意踏出这一步，也愿意同他走下去！
　　现在欣喜若狂、心花怒放这些词都不足以描述陆小凤的心情！
　　他高兴地竟只知道乐了，也不管身上浸满了水的衣衫。
　　乐得那四条眉毛都有些变形移位。
　　若是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不说认不出他是陆小凤，恐怕是个人都要把他当个傻子了。
　　花满楼知他定是眉开眼笑满心欢喜，便也不打扰他，由着陆小凤一个人傻乐。
　　萤火虫在他两人间飞来飞去，似是传情。
　　未几，陆小凤终于不再傻乐了。
　　只见陆小凤摸了摸下巴，似是思索，继而道：“现在夜深，城门定然已经关了，看来咱们只能翻城墙回去了。你若不喜欢翻墙，那我便背着你翻过去，如何？”说罢他又轻轻唤了一声，“七童。”
　　这声七童叫的真可谓是柔情万分，恐怕对哪位佳人都没有如此过。
　　花满楼应了一声作为回答，同时也感到手下一紧。
　　已然是十指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