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爱你的（何夕番外）》不近长安

1、我仍是爱你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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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院一审判决岑君西10年有期徒刑那天，被告人律师团当庭提出上诉，却被被告人自己否决了。

　　特警押着岑君西，女警压着周心悦一前一后走出法院大门，记者的闪光灯如同召开新闻发布会，岑君西的嘴角向上扬起来。

　　法院的楼梯可真长啊，他走在前面，周心悦跟在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媒体会评他俩本年度最佳织女牛郎。

　　他不是感觉不到周心悦一直在后面注视着他，只是他没回头，走的坦坦荡荡。

　　拘押他俩的车就停在楼梯下，她在后面怯怯地叫了他一声：“岑君西……”

　　他知道，他三个月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尤其在她出庭做伪证之后，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应，她不甘。

　　周围发出一阵骚动，声波扩散一样一层一层安静出去了。

　　她似乎鼓了鼓勇气，却更加怯怯的叫了他：“岑君西！”——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起来。

　　小家子气。他真的是忍不住笑了，真是小家子气，头回当公众人物就给她羞成这个样子。

　　他终于停下来，因为是被两个人押着，所以只能转过半个身去，几乎是愉快的应和她：“现在知道丢人了？瞧你作证时候那副——”他望天想起一个词儿：“慷慨就义的样子？”

　　她在后面懊丧的嘁了一声，带着哭腔又有点撒娇样的在公众面前宣誓她的主权：“你给我闭嘴！”

　　他低头，把笑的露齿的表情藏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用一种颇无奈的神情看看左边那个押着他的干警。

　　这种场合，无关情感，仅仅是媒体的恳请也足够让那两个人松动了，于是他彻底转过身去。

　　她已经在哭了，铐着手铐的两只手端在脸前，蹭着丛出不穷的眼泪花。

　　他低头注视着她，抬手给她系了领口上最后一颗纽扣，没什么特殊的含义，仅仅是安慰样的揪揪她的衣领，静静地叹得一声气：“进去以后要听话，能少吃苦头。”

　　仅此这一句，周围的骚动类似于末日的狂欢，乱七八糟的向这边拥堵，她捂着脸大哭起来。

　　他不是不心疼，只能一根手指逗弄逗弄她的下巴，再放开她，头也不回的被特警按着头押上了车。

　　通常一审结束以后，要是没提出上诉，就会被押回看守所，第二天安排“下圈”。

　　这又不是头一次，套路他是熟悉的，于是又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都快10年了，“圈儿”里的黑话他居然还记得清。

　　那天下午梁博羽带着律师来看他，要跟他商议二审上诉的事，他坐在梁博羽的对面，手腕被铐着，一脸平静。

　　梁博羽说着反话问他：“过得怎么样？”

　　他笑：“挺好。”

　　梁博羽一掌拍在桌子上：“还没住够是不是？”

　　他低眉顺目的挑挑眉：“没住够。”

　　梁博羽一脸看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

　　他无奈的耸耸肩。

　　公里公道的讲，市看守所里的人拿他还不错。原因自然是还在他们哥几个的势力范围内，梁博羽里里外外都打点了，而且吴浩也打过招呼，点名提过不要难为。所以在看守所的日子，他过得还算好。

　　钱是好东西，这回一点不像他十年前第一次蹲监狱那样，睡在厕所边，还得当劳动仔，一个星期才能用冷水浇次澡，想尽法子攒减刑分。

　　对比一下，他现在的日子简直乐得清闲，单人单间，一日三餐荤素各半，最重要的是顿顿有馒头，比起之前玉盘珍馐推杯换盏的日子，吃得饱睡得香，舒心了不是一点点。娱乐项目也是刚刚好，平时就是看看书读读报，搞得他都觉得自己文化水平得到了飙升，都达到能看得懂新闻联播的地步了，这之前他从来没把新闻看的如此津津有味。

　　还有就是做运动，以前是跟兄弟几个一起办的皇家健身VIP，但是之前他实在太忙，只有偶尔陪着江以宁才去，江以宁又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所以他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这回凭着二进宫的经验，他才想起来，需要做点力量训练了。

　　不过统共就这么小的一个地盘，连个器械都没有，只是有大把的时间，他只好做俯卧撑。这么多年没锻炼，身体虚的不成样子，咬牙坚持了一个月总算恢复到一分钟能做30个的地步，洗澡的时候他对着镜子看了看，很好，总算结实一点了。

　　梁博羽见招数不好使，只能嘴角挂着晶晶亮的水泡，苦口婆心的替律师跟他交代二审上诉的事，口都讲干了，岑君西却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打断他：“哥，我就求你个事。”

　　梁博羽正说得一脸苦大仇深，闻言顿了一下，才说：“不用求，你说。”

　　岑君西笑笑说：“我就求你，让我去安安静静的蹲个号子，成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梁博羽抓起手里的本子就招呼他脸上飞去了。

　　他两手兜在头前挡过去，一点也不介意，躲在胳膊后把脸露出来一半，有点难为情的说：“你没进去过你不知道，里面的日子比外面清静多了，在里面就是简简单单的活着，在外面我——”

　　“好了，”梁博羽打断他：“别说了。”

　　岑君西也收住了嘴，他知道，关于他曾经坐过牢这件事，是梁博羽从来不愿意提的硬伤，他们哥几个一直觉得亏欠他太多了，倘若当年他没坐过牢，他和周心悦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他没这么想过，他觉得命这个东西，不好说。

　　梁博羽脸上愁容未去反盛，他沉默了很长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稠得化不开：“你说你该怎么办……”

　　他太了解岑君西了，所有人都想倾尽所能的捞他出去，可只有岑君西自己才觉得活着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跋涉，他这回是不想出去了。

　　梁博羽动了动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寂静很沉的砸下来，过去好久好久，岑君西才说：“哥，你给我点支烟吧。”

　　他其实有三个月不曾抽烟了，一开始戒烟是因为在家邵颖给他没收了，自首以后梁博羽也托人给他送进来烟过，他那时候对眼已经没什么需求了，就随手送人了。

　　梁博羽亲自给他点上烟，他深吸一口，侧头喷出长长的烟雾，笑了一下，说：“这是最后一支，以后要再想抽，就得‘拔刀’了。”

　　梁博羽皱着眉问他：“什么叫‘拔刀’？”

　　他竟然笑得一脸舒心：“烟，在里面是个稀罕物，吃完饭以后几个人轮流抽一支，就叫拔刀。”

　　梁博羽扶额叹气，看守所的干部过来提示看视时间，岑君西把那支烟三两口抽完，掐灭烟蒂的时候，才说：“我会让他们把《入监通知书》寄给你，到时候你叫老八带个律师去见我，我想立个遗嘱。”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梁博羽再没忍得住，结结实实在他脑门上扇了一巴掌，搞得看守人员立刻站起来以防发生意外。

　　梁博羽气的嘴角的泡都裂了，咬着牙骂他：“你他妈三十郎当岁立遗嘱，你他妈酸不酸，酸不酸？”

　　他摸着被打红的脑门子，没回答梁博羽，整个探监室只剩下梁博羽困兽一般愤怒的喘息声。

　　规定的时间到了，他交代了最后一件事，让梁博羽关照周心悦。

　　“帮她多打点点，她那个性子进去，就被收拾残了。”话不多，但是他知道交代给大哥的事，只要一句就可以安心。

　　“这还用你交代？”梁博羽想要平静的说话，但是愤怒最终把他的理智压倒，他攥着拳头伸出一根手指吼他：“你他妈在里面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他已经被带走了，只能回过头，简短的回答他：“知道了。”

　　他没告诉梁博羽其实最清楚这次进去会怎么样。像他这种有过前科，这次还非法持枪被判了10年的人，去的地方恐怕就是“天牢”，那种关押重刑犯的地方，什么妖魔鬼怪都见得到，有一半的人都是死缓带着镣，极少有人减刑，监狱里的贫民窟，贫民窟里的人间地狱。

　　那种地方进去就够难出来的了，况且，这个市里还有一多半的条子都跟他有仇。

　　从看守所这道门出去，恐怕他被送到天南海北哪个监狱，梁博羽都未必一时半会儿能深入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