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湜湜如昔》Lady_乐宁

16、时光机（2）

　　“铃铃铃——”上课铃声响起。

　　“今天你们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吧？——语文老师上周五请假，说今天不能上课了，她布置了一些古诗文的背诵任务，让你们这节课背！”班主任老师说着，转向田家乐说“你去语文老师办公室，把她放在她桌上的古文背诵资料拿过来，她让你这节课带领全班背诵古文！”

　　田家乐因为语文成绩突出，父亲又是N高附中很受师生爱戴的语文老师，所以她早早就被语文老师任命为课代表。

　　“我这节在三班还有课，不能留下来看着你们这帮人了，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听课代表的话！——对了，今天下午的班会上要进行班委选举，你们白天没事的时候在脑子里滤一滤，想好要选谁，听见没？”

　　“听见了。”教室里传出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刘老师夹着她的讲义，推门走了。

　　很快，田家乐捧着一叠卷子走回教室。雪白的卷子纸上，密密麻麻地印着古诗古文填空题。卷子发到每个人手里时，还冒着淡淡的墨香。

　　细心的语文老师特意给田家乐留了字条，让她带领全班同学先以“口试”的方式做题，即先让同学按顺序口头进行古诗文填空，然后再把大家都没有掌握的古文诗句写到黑板上。老师留了一份正确答案给田家乐，卷子上面用红笔填写好了所有的空格。

　　田家乐走上讲台，轻声清一下红楼，脸不自知地就红了。他按照老师布置的方法，按座位顺序逐一提问。如果同学都回答不出答案，她就把答案写上黑板，然后换下一个人回答问题。

　　提问轮到邓远时，邓远连续几题对答如流，好像这整张卷子都考不倒他：

　　“落霞与孤鹜齐飞——”田家乐读上半句。

　　“秋水共长天一色。”邓远胸有成竹接续下半句。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不管是不是以前学过的古诗词，邓远都有本事对答如流。

　　向天看见，田家乐的眼睛里流露出倾慕的眼神。他趴着卷子后面，斜睨着身边的邓远，心里滋味微酸，心想，他们俩把课堂当成“对诗招亲大会”吗？这么一唱一和的，在课堂上表演什么才子佳人的酸腐桥段？

　　“邓远，要不你先坐下吧，虽然你都能答对，但我怕其他同学跟不上，需要写答案，”邓远回答到第五题时，田家乐小声地说，像是在同他商量，然后问其他同学，“刚刚邓远回答的答案中，大家有没有跟不上的，需要我把答案写到黑板上？”

　　“有，全都写！”范飞回答。

　　向天听到，对范飞虎竖大拇指，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地看着田家乐。

　　田家乐面露难色，但还是乖乖的为了范飞虎，把答案都写出来。她就是这么好欺负，向天想。

　　写完了答案，田家乐继续提问，这一次回答问题的人，轮到了欧阳向天。

　　“我自横刀向天笑——”田家乐视线紧盯着卷子，读出上半句，等向天回答。

　　向天站起来，既不拿起卷子，也不回答，只是站着，看着低头盯着卷子的田家乐，带点挑衅。

　　田家乐感到面孔烧热。

　　“我自横刀向天笑，清代，谭嗣同写的——”田家乐试图提醒向天，但仍就埋头对着手里的卷子。

　　向天依然站立不答。

　　“要不，你先坐下吧，我把答案写到黑板上。”田家乐转身写板书，目光始终不肯与向天对视。

　　“你自横刀向天笑，我不想笑就不笑！”欧阳向天对着他的背影，开口回道。

　　范飞虎听到这句歪接的古诗，乐得摊开他的“虎掌”在桌子上“啪啪！”地拍着叫好，狂笑着赞叹道，“欧阳，帅，对得好！I服了You！——床前明月光，低头吃便当！”他还忍不住再歪弄一句诗词。

　　全班同学也顿时哄笑成一团，田家乐的脸由绯变成通红，像被煮过的小龙虾。

　　“大家不要笑了，我念下一题——”田家乐顶着红透的脸庞说，可是没人听。

　　“大家安静一下，让课代表继续读题！”邓远站起来，朗声道，替田家乐维持住了课堂秩序。

　　田家乐感激地看着邓远，向天看着她的眼神，心里又一次妒火中烧；可是，看到她脸上的窘迫，向天又不禁心疼。

　　一节语文课，向天上得心烦意乱。

　　语文课下课之后，郑晶晶屁颠屁颠地跑来欧阳向天身边，把一个没有写名字的作业本丢到他桌子上，说，“你的吧？——一看就知道，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说过，你写字就像毛蜘蛛过电，大猩猩画圈。不过，你怎么到高中还没长进啊？”

　　今天，郑晶晶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装，因为年轻显得清爽可爱。可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来找的人向天，但却是为了接近邓远，制造机会出现在邓远面前。

　　向天一把抓过本子，丢进课桌里，再丢给郑晶晶一个白眼，画也不说，扬长而去，脸上的表情可以解读为：好男不跟女斗，尤其懒得跟你们女人斗嘴！

　　田家乐看见向天走了，心中高兴，正好可以和邓远攀谈：“邓远，你太强了，会背那么多古诗词啊！刚刚家乐还跟我说，没想到你会背那么多古诗，夸你好厉害呢！”郑晶晶凭空杜撰田家乐的话，只为取悦邓远。

　　可是，向天的耳朵像是对“田家乐”三个字装了雷达系统，即使走出不近的距离了，郑晶晶一提到田家乐，他就立刻听见了，而且，在向天那里，郑晶晶一句虚构的话比一根针扎进耳朵里还刺耳。向天莫名地心情不爽，接下来的数学课上，他终于爆发。
　　数学课上，一如上周安排的那样，刘老师捧着数学月考卷子走进来，考试立即开始。

　　“刚刚家乐还跟我说，没想到你会背那么多古诗，夸你好厉害呢！”

　　“谁说我做不出复杂的题？”

　　“我不管你想说什么，反正，这次月考上见！我要让你知道，聪明的人随便看几眼书就能考好，所以他们平日里根本不需要用功读书！”

　　“你坐到椅子上，我帮你把石膏用塑料袋封好。”

　　“你没听我爸说，骨折受伤时要是沾了冷水，将来会得风湿的——要是得了湿，会影响你打篮球的。”

　　“那些砖块是我姐姐刚刚特意下楼替你铺的，你知道吗？笨蛋！”

　　“田家乐，你是不是喜欢我？”

　　……

　　记忆的片段像一个个飞盘在脑海中交错飞过，向天看着卷子，心中却一团混乱。而且，他本来打算周末请教弟弟向民，好好复习一下数学，考出一个石破惊天的好成绩给田家乐看。可是，因为那一句“田家乐，你是不是喜欢我？”他整个周末心烦意乱，一眼书都没有看过。

　　如果考得不好，那就算是他失言了吧？向天握紧笔，努力想在卷子上写下什么，却什么也写不出。

　　难道，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夸下海口却就要失言？

　　“啪！”向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烦乱，甩掉手上的笔，站起身来，一把抓起卷子走上讲台，放在老师面前，说，“老师，我交卷！”

　　刘老师看见空白的考卷上，除了姓名栏的横线下有“欧阳向天”四个大字外，卷子上空空如也。

　　“是不是，脚伤不太舒服了？”刘老师小心地问。

　　“嗯。老师，我想出去待会儿。”向天瓮声瓮气地说。

　　“好，好，去吧去吧！去医务室躺会儿吧，让保健老师给你看看。要是还难受，马上回来报告老师，老师派同学送你去医院。”刘老师当然看出向天腿伤不严重，但她还是要把关怀备至的戏码做足。

　　向天的背影在老师还没有说完话的时候就消失在班级门口。

　　时间不过才早上九点多钟，操场上一片静寂，连上体育课的班级都没有。向天坐在操场篮球架下，听见教学楼的一个个窗口里，时不时传出“呜呜啦啦”的朗读声，此起彼伏。他只觉心情更烦！

　　向天抬头，迎着明亮的阳光仰望，一眼就看到四楼走廊最西边的教室窗户，那是高一一班，他自己的班级。才刚从教室里面出来，他却竟然就开始想念那间教室了，因为，空旷的操场上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教室里可以看到。此刻，她一定正在埋头答她的数学题，仍是不会抬头看他一眼。不过，思念归思念，向天却也不情愿马上再回到教室里去，他甚至恨不得一辈子呆在操场上，不用再看那个瘦瘦小小的背影，心情也就不用这么莫名其妙地烦乱。这样的心理真是矛盾之极，折磨之极，欧阳向天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尝到爱情矛盾和苦楚！

　　蔚蓝的天空高高笼罩在头上，像是无限广阔的孤单笼罩心头。班级教室的窗玻璃反射着明亮的光线，向天固执地迎着光束看过去，可终究看不到窗玻璃里面，第一排第二组坐着的那个女孩。

　　这时候，高高的天际飘来几片淡淡的流云，仰面去看，像是漂浮在一颗心上的挥之不去的莫名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