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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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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卡卡西拼尽自身最快速度搬运带土冲到目的地,刚踢开木门就看见斑盘腿坐在壁炉前小憩。斑抬头看见卡卡西搀扶着浑身挂彩的带土走进屋里时脸上也是一愣,安静了两秒之后便利索地站起身来接过那位软瘫瘫的同族青年,默不作声地直接拎着衣领把带土一路拖进了房间,然后往床上随手一扔了事。
卡卡西紧张兮兮地跟在斑身后,回程的途中他曾猜想过斑看到带土重伤的样子后也许会有的反应,但事实是那些想象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因为斑什么反应都没有。斑只是像平常那样满脸不耐烦地扯掉带土身上被血和泥沾污了的衣物,接着动作粗鲁地拔出插在带土胸口处那截剩下的短矛,赤色的液体迅速染红了他的手掌,但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帮忙端来清水替带土擦拭伤口的卡卡西抽空抬头一看,发现斑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小瓶子,然后从瓶子里倒出一滩白绿白绿的粘稠物,毫不犹豫地把那坨不明物体糊上了带土胸口中间被贯穿了的那个洞。
“……”目睹带土被这么粗鲁地对待,饶是从不多事的卡卡西也忍不住有些心疼,他犹豫地望着斑,尽可能委婉地道:“……斑先生,您这是在给带土疗伤吗?”
“废话。收收你那一脸生怕我虐待这崽子的表情吧,看着就碍眼。这些只是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种‘万能药’罢了。”斑冷声道,眼皮抬也不抬,依旧神色漠然地在带土身上每处伤口仔细地涂满那些绿白色的粘稠物。
“就是让带土右半边身子复原的那种植物细胞吗……”卡卡西心底总算搁下了一块巨石,他看着敷在带土伤处的那些“万能药”,努力让自己那满腔担忧焦虑的情绪一一收敛起来。
斑把剩下的植物细胞悉数用光才拿起旁边卡卡西备好的绷带给带土草草包扎了一遍,因为手法比较放荡不羁,导致完事后缠满了绷带的带土浑身上下看起来就像具刚被凄惨蹂丨躏过的木乃伊。带土身上的枪伤自然逃不过斑的眼睛,不用审问他都知道眼前这两位小朋友到底在森林里遇到了啥,所以他只是不甚在意地转头扫了卡卡西一眼,轻描淡写道:“你们留下活口了吗。”
卡卡西肩膀一僵,末了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低声回了一句:“……只有一条失去攻击能力的猎犬。”
“哼,对敌人仁慈只会造成更麻烦的结果。”显然是对卡卡西的回答不太满意,斑冷笑了两声,“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床上这臭小子如今的狼狈模样就是教训。”
“……是我的错,是我警惕的程度太低,才会害带土变成这样。”卡卡西自责地垂下头颅,“斑先生您生气也是应该的,所以不管是什么惩罚都没关系,我都会——”
“我干什么要生气。”斑打断了卡卡西的话,满不在乎地继续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扯上我没有任何意义。这崽子看着还能抢救一下,我便把剩下的植物细胞给他弄上罢了,就像十多年前那样,最后能不能活过来还是得看他自己造化。”
尽了同族最后一点关照的斑起身就要往房门外走,他回头朝立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卡卡西瞥了一眼,道:“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你就趁现在这个机会,把那崽子带回木叶去吧。”
闻言卡卡西连忙抬起头望向斑,“……那斑先生您呢?”
“继续云游四海去呗。”斑只是轻笑着大步迈出了房间,再也没有回头,“反正可以让我停留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
卡卡西只能抿紧双唇,沉默地望着年长的黑豹先生潇洒离去的背影,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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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土独自在黑暗里一步一步缓慢地行走着。
脚下像是踩进了一片湿冷的水域,冰凉的液体滑过他赤丨裸的脚踝,过低的温度顺着皮肤攀爬上他的身躯,宛若生出了看不见的枝条,一点点钻进他的体内,然后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儿不清醒,意识混沌又模糊,身体各处传递上来的绵长阵痛让他头疼不止。胸膛中间像是被谁挖出了一个洞,接着又被什么凉凉的东西堵满,一种熟悉的被侵蚀的古怪感觉让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骨头和肌肉都仿佛被扭曲了一般,他甚至好像可以听到自己血管里的细胞急速炸裂又慢慢复原的细小声响。最后他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却还是依旧什么都无法改变。
不远处渐渐飘来的一阵微弱的啜泣声引起了带土的注意。
带土摇摇晃晃地朝声源处踱去,蹒跚的步子“哗啦”一声溅起了不少水花。他看见不远处的地方蹲坐着一只白白软软的小狼崽,对方头顶那双银色的三角形耳朵没精打采地拉耸着垂下,瘦弱的手臂环在并拢起的膝盖上,整张小脸都埋进了双臂之间。
带土走到小狼崽跟前,单膝及地半跪在旁,然后伸手揉了对方那头乱糟糟的银色短发,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小家伙你怎么啦?哭得这么伤心的样子,可以和我说说嘛?”
小狼崽慢慢抬起脑袋,满是泪痕的脸颊苍白得几乎跟他的发色一般,他像是在强忍着满腔的痛苦,尔后才低声抽噎着道:“……我害死了……我的伙伴……我唯一的朋友……我最喜欢的那个笨蛋……怎么办啊……都是我的错……”
带土看着小狼崽那巴掌大的脸蛋,总觉得眼前这张脸他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接着他的右半边身子忽然就开始剧烈地抽痛了数下,疼得他差点儿就着半跪的姿势往前栽倒进水里。他的脑袋也跟着隐隐胀痛起来,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飞快掠过他的眼前,又如缭绕的烟雾般消散在他握紧的指间。
我想起来了——
带土伸手猛地揽过小狼崽的脊背将对方用力搂进自己怀里,他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微微发颤。小狼崽止住了决堤的泪水,他仰起头望向带土,小孩子特有的清脆嗓音飘进了带土耳中:“你怎么啦?为什么也在哭呢?是哪里觉得痛吗?”
“啊……是呢。”带土将脸埋进小狼崽温暖的颈窝,脸颊贴上对方纤细柔软的脖子,“我的心脏快要痛死了……都是你害的啦……卡卡西。”
——原来我曾忘记了的那些过往,里面满满的竟都是你。
四周的黑暗潮水般倏然褪去,怀里那只白白软软的小狼崽也一点点碎成了粉末,直到灰飞烟灭。
然后带土睁开了双眼。
视野被一大片漫无边际的纯白所占据,横贯于头顶的白色天花板,身上盖着的白色床单,床边花瓶里插着的那束白色马蹄莲,以及迅速靠近的某位银狼先生那张满是疲惫的脸。
“……这是哪?”带土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卡卡西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上的同时也顺手扶着带土靠着枕头坐起身来。
“木叶森林医院,我带你回来了。”卡卡西轻声应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医生过来。”
“别走。”带土伸手拉住卡卡西的手腕,动作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但他艰难地忍住了龇牙的冲动,“我睡了多久?”
见状卡卡西只好叹息道:“……三天三夜,今早刚退烧。”
“你就一直这么守着?”
“……”
“问你话呢,哑了?”
“……是。”
带土翻了记白眼,他没好气地看向被他扯着手站在床边的卡卡西,“要是我一直没醒,你怎么办啊?”
“那就一直守到你醒来为止。”
带土不说话了,只是目光深沉地盯着卡卡西的眼睛,盯得后者都顶不住了,率先服软低垂着脑袋,头顶那双毛茸茸的银色耳朵也跟着软软地半拉耸着。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带土忽然扯开嘴角笑起来,眉眼间不自觉地带了点儿雀跃,他柔声道:“……那个让你赔上一生的哭包吊车尾,名字到底是什么。”
卡卡西愣在原地,只能呆呆地看着带土握住他的手,然后慢慢地变成了十指紧扣。
“——是叫‘带土’对吗,笨卡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