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烂》雲

2、第 2 章

　　我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图书馆，原本已经伸开的懒腰收住，这是什么地方？我突地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花梨木雕床上，被褥丝滑如云锦。侧转身，是淡黄色的床帐，床帐外隐隐错错可看到，一桌一椅，全是木头材质，一位仕女穿梭其间。

　　我如置身云端，这一切让我恍然不知所措。感觉胸口有些不适的清咳了几声，已有人轻轻掀开床帐，一张如水葱般干净的小脸出现在眼前：“小姐，您醒了？先喝点粥，咱们再吃药吧……”

　　她殷殷说着，仿佛我的出现天经地义般自然。

　　我悄悄打量她，看着也就七八岁年纪，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少许雀斑，瘦小的身子穿着黄衫暗色罗裙拖地，俨然一副小白菜的缩小版。

　　只是刚刚那一撇，眼神流转间灵动却甚是惹人喜爱。转眼间小白菜已经伶俐的把一碗粥端到我的面前。看着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确实有些饿的肚子让我暂时抛下了疑问，既来之则安之，看她样子也不似主事之人，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安心得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的喝着粥。

　　不知怎的，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竟让我将一大碗粥都喝完了，还有中意尤未尽的感觉。

　　看她将空碗拿走端了一碗黑乎乎，还散发着异味的水到我面前。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啊……有些抗拒的看她。

　　“小姐，您吃点药吧，不吃药身子怎么会好呢？都一天了，您若再扭着不吃。别说三夫人，小梅也要被拖出去打了……”小白菜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外掉，样子甚是可怜。

　　我看了看她，有看了看那碗黑水，咬了咬唇，卸甲投降。只是喝掉这黑乎乎的东西就能让她免了一顿打，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可是刚喝了一口，就马上打消了刚刚的念头，什么举手之劳，天哪，这黑水差点没把我苦死。见她又舀了一勺放在我面前，我开始怀疑她这是在存心报复，这么苦的药，一口一口的喝，只会越来越苦。

　　不理会她的惊讶，我端过她手里的黑乎乎的东西，对着碗口一饮而尽。对付苦的东西，只有一下子全部喝完，才能少受些折磨。

　　微笑着将空碗递给她，见她用一种像第一次认识我的眼神瞪我，我也不示弱的回瞪她，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不是？

　　她看我瞪她，吓得马上移开视线，看见空了的碗雀跃的说：“三夫人被王妃叫去了，走前担心您呢，要是听见您吃药了，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小姐，您若是一直照这个样子下去，在王爷回府前，病就可以好了。也就不会害怕挨王爷的斥责了，也就不用……”

　　三夫人，王妃，王爷？哦……天哪，这是哪里？我感觉自己的额头有冷汗冒出来。

　　“小姐，你出汗了！太好了，大夫说能出汗就没关系了……”小白菜兴奋的手舞足蹈。

　　拜托，这是冷汗。我闭了闭眼睛，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可是我发现眼前这小孩对我似乎没有恶意。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萋萋，听说你肯吃药了？”悦耳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伴着凌乱的脚步声，一个绝色美女出现在我的眼前。霎那间，天地颜色尽失。看着她向着我款款走来，微风吹着她的衣袂轻扬，无暇的脸上一对琉璃般的眼睛盈盈若水，我愣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三夫人，小姐把一整碗的药都喝了呢。”小白菜高兴的报告。

　　美人看了看药碗，确定是真的全喝光了，才面带微笑的向着她走来：“萋萋，娘太高兴了。你终于懂事听话了。萋萋……”说话间，竟含着哽咽。

　　只是吃个药，就能让她感动的想哭。我的心有块地方被人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原来，被人关怀的感觉是这个样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因为我生病而担心落泪，也不会因为我肯吃药而欣喜不已。这种感觉好奇怪，可是我好喜欢。

　　看着她越走越近，我莫名的期待起来。忘记了刚睁眼的恐慌，似乎这十几年来我为的就是这一天。待她将我一把抱进怀里的时候，莫大的幸福漫溢出我的眼眶。那寄人篱下的艰辛，那刻薄眼神下的小心翼翼，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在那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仿佛往日的所有苦难都只为这一刻圆满的到来所必须付出的历练。

　　我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钻进她的怀里，再也不愿意出来。妈妈，我找了你好久，我等得你好苦，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声音犹如天籁：“孩子……不哭，不哭了……”一遍一遍的重复，我从来没有听过比这更动听的声音。

　　“呦，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这人还没死呢，就搞得如此晦气。”一个尖锐的声音闯进本是一片温馨的场景。

　　我感觉美人的背僵硬的直挺了起来，将我往她身后拉了拉。她用手帕拭了眼泪才转头看向门口：“姐姐说的是哪里的话，萋萋只是夜里着了凉，我已经回了王妃。没严重的劳姐姐跑这一趟……”

　　我探头看突然冒出来的人，一身的珠光宝气，人到中年却也有些风韵，只是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得想起了赛场上的斗鸡。想起斗鸡，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会？我们王府本就人丁单薄，萋萋眼下是王爷唯一的女儿，禁不起那些下贱胚子的怠慢。妹妹放宽心，姐姐会好好待她的……”只见那只斗鸡阴不阴阳不阳的在哪里说着，突然到我打量的目光，她突然转头对着我灿烂一笑：“好孩子，来，跟二娘走吧……”吓得我鸡皮疙瘩跳了一地，她不仅是只斗鸡还是只变色龙，不简单呐。我感觉自己的心一阵寒冷……

　　美人听完她的话下意识的将我又往里藏了藏：“姐姐，王妃不知道萋萋已经肯吃药了，吃了药她身子就会好起来。她不会像……她不会……求你，求你不要把她带走，姐姐……”

　　带我走？带我去哪里？我有些惊慌的抓着美人的衣服，我哪里都不去，我只要待在你身边。

　　“晦气，若不是担心这孩子又被你克到，保不住小命，你以为我喜欢趟这浑水，替你养孩子不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斗鸡话才落，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丑八怪从天而降，硬是将我拉离了美人的怀抱。

　　“姐姐，姐姐……萋萋已经吃过药了，小梅，小梅你快告诉二夫人呐……”眼见她们将我架走自己却无能为力，美人哭倒在地上。

　　我心疼得跟什么似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可是任凭我如何拳打脚踢，却仍是向小鸡似的被她们拎在了半空中。我泪眼朦胧中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得比那颗白菜还要小，当下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