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半世》豌豆馍馍

11、第十一章 长安

　　兰沁儿收回思绪，对着另一座坟扬了扬手中的酒坛，灌了一大口，一抹嘴角，说道：“师傅，你是对的。这么多年，伊稚斜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你的葬身之处。他的野心太大，他要的不仅仅是匈奴的单于，他要的是天下！你说，教他汉人文化是想以儒学教化他，不教他功夫是怕他有朝一日用汉人的东西对付汉人。可现如今，他不仅没有被儒学教化，反而处处侵扰汉人……沁儿不想与他为敌，更不想一个人在大漠中躲躲藏藏。沁儿要离开大漠了，此次是来向师傅和母亲辞行的。”咽下坛中最后一口酒，兰沁儿起身，面对母亲的坟双膝跪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又在师傅坟前磕了头，便回了山洞。

　　银白的积雪伴着金色的阳光起舞，一身金色衣裙的女子随着白马的飞奔，在天空下化为一道金色的影子。白马身旁依然有一匹黑色的骏马跟随，半空中赤褐色的金雕撑着尚显稚嫩的翅膀紧随其后。兰沁儿身后背了不大的一个包裹，她将一切过往埋在了大漠，只带了一些干粮和一年来从沙盗处得来的银两。此去大汉兰沁儿带着母亲的遗愿，师傅的期盼和自己的憧憬，决心开始一段只属于自己的全新的生活。然而，命运就像一部尚未完结的戏剧，你从不知下一个上台的是谁，你和他之间又需要演绎怎样的故事。生命是美好的，让你看尽长河落日，风花雪月，体会亲情的温暖，友情的热烈，爱情的炙热；生命也是残酷的，让你历经生离死别，众叛亲离，感受人情冷暖，世情淡薄。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在有限的生命中发挥无限的力量，为人生的轮廊中涂满绚丽的色彩。

　　朔方郡外，兰沁儿与马儿告别，金雕落在她肩头迟迟不肯离去。兰沁儿是个讨厌离别的人但去长安路途遥远，她并不想剥夺了马儿和金雕的自由，草原大漠才是能任其飞翔奔驰的地方，最终还是狠下心离开陪伴自己许久的伙伴们。

　　进入朔方郡，一身胡服的兰沁儿显得格格不入，来往行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异族女子。聪明如兰沁儿，自然体会得到那些探究的眼神中透出的疑惑，憎恨，好奇的情绪。入乡随俗，兰沁儿很快便找到了一家制衣店。辅一进入，兰沁儿便被一件件颜色鲜艳的汉服吸引了眼球。有端庄大气的曲裾，也有轻灵悠美的襦裙，还有简单便捷的袄裙。当然各色披风大氅也让沁儿喜欢的不行。店家看一身胡服的兰沁儿眼中流露出的喜欢，更加热情的介绍起每一种款式的优点，并开始向兰沁儿推荐各种产品。尽管每一件都非常喜欢，但是兰沁儿觉得这种身外之物够用就好，太多了反而浪费。于是在咨询了店家之后，选了一套轻巧的袄裙，借了内间换下身上的胡服。

　　鹅黄的短袄下一条蛋清色的长裙遮住脚踝，一双碧色棉靴随着走动在裙下若隐若现。齐背长的墨发由一根素色发绳束在脑后，不施粉黛，未着发饰，却让人觉得这样干干净净的女子便是那个神话中落入凡尘的仙子。换好衣服从内间走出的兰沁儿美得让制衣店的掌柜有一瞬间的慌神，不过掌柜到底是掌柜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拍了拍身旁眼珠子都要飞出来的伙计，说道：“看看，咱家的衣服就是好，这么个不描不画的小丫头穿了咱们的衣服就美得不像人！我就说嘛，人靠衣装，咱们的衣服啊，那可是朔方郡数一数二的了……”

　　“掌柜的，这套帮我包起来吧！麻烦啦。”兰沁儿指着一套月牙色绣翠竹的双绕曲裾说道。

　　“哎哎哎，这套是吧，好咧！姑娘你稍等。”刚刚还在发呆的伙计，这时候仿佛活过来一样，殷勤的帮兰沁儿包衣服。

　　“掌柜的，一共多少钱？这些够吗？”兰沁儿掏出几个铜币，放在柜台上。她从师父那里得知汉朝人用一种叫做钱的东西来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后来又从沙盗和来往大漠的商人那里了解了这种圆圆的，中间有方孔的东西叫做“半两”，但她并不知道需要用多少这样的“半两”来交换衣服。

　　“太多啦，这些就够！”掌柜看着这姑娘拿出一大把铜币，心知她并不清楚这些钱币的价值。到底是不忍心欺骗这个胡人姑娘，掌柜的只拿了应得钱，将剩下的还给了兰沁儿。

　　“这些就够了吗？我不知道呢，衣服这么好看，我以为需要好多的钱才能够呢，嘿嘿。”兰沁儿对掌柜的露齿一笑，“谢谢您啦！”兰沁儿是个从不吝啬微笑与感谢的人，她喜欢笑，就像喜欢阳光一样。她的生命中曾经充斥着黑暗疼痛，她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艳阳高照。

　　从朔方到长安的路，兰沁儿走走玩玩的用了差不多两个月，等到了长安已经接近年关，天气越发的冷，饶是买了相对厚实的曲裾亦不能抵挡长安的。好在兰沁儿体质异于常人，虽是冷了些，却不曾生病。长安城的大气让兰沁儿不禁感叹，她曾以为不会有什么房子城墙能比得过大漠草原，但是这一路走来，她见到了大汉人民的智慧与勤劳。泥巴可以烧成容器，砖瓦。用砖瓦垒成的房子要比毛毡搭的帐篷结实，温暖，安全。在土里长出的绿色的植物可以做出各色香喷喷的菜，要比大漠里每天吃肉好得多。而长安城虽比不上大漠的广阔，却有着大漠所不及的雄伟。人们虽不如在大漠般自由自在，却可以随时买到自己需要的各色物品。当长安由师傅、母亲口中的家乡变成了自己眼前真实的存在时，兰沁儿很庆幸自己有生之年能来到这样一个繁荣雄伟的城市中，哪怕这一切最终并不属于自己，至少自己来过，见过，体会过，亦是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