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贤王]流光相皎洁》苏安哲

15、015 兄弟俩谈心

　　退朝之后，赵元俨果然被官家叫去了。

　　“皇弟最近对边防军务很有心得。”官家打开话题。

　　“只因教导孩子，多看了一些东西。”赵元俨笑言，“她太聪颖，对这个又感兴趣，只好多看到一点，怕被她问倒。”

　　官家笑了，“以你之博学，还怕这个。”

　　“臣弟素来对这个没有兴趣。若是问二王书，则颇有心得。”赵元俨也很坦诚说，又补充一句，“可惜我有心得的东西，她又不甚喜欢。”

　　“你从小聪颖，只要认真做了，都做得很好。”官家回忆起他小时候。

　　“臣弟也是当半个父亲之后，才体会到当时您之辛苦，”赵元俨忍不住说了，“女孩子心思细，之前默之的事，又伤了身子，不敢让她思虑过重，只能变着法来哄。现在又是孝期，看着瘦瘦小小的，又不能吃肉。只好用补品，才稍微好一些。”

　　赵元俨叹了一口气，“别看她不在意。刚开始的时候，对我和菁菁，那是十分客气的。哄了几个月之后，才有现在的样子。能够撒娇，也能够对我使眼色了。对菁菁也依赖更为多了。有时候，不顺着她的意，她明着没什么，背地里把我那墨藏起来，把我要赏玩的画给藏起来，又或者在我的茶里加了不知什么味道的东西。”

　　“哈哈……”官家难得笑了起来，“活像当年的你。”

　　又说道，“她还没撕你的画，当初你可是撕了不少。”

　　若是霍青绵听到这个，肯定表示，您这都是古董，哪里敢烧了撕了，藏起来还得还给他。

　　“是，所以更体会到您当年的不易。我翻着兵书，想着当年和您抵足而眠的时候，问您的许多问题。”赵元俨叹气道。

　　官家摇摇头，“当年啊，你问我的那些问题，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清楚的，只好哄你睡了之后。次日再找答案。”

　　“是臣弟的不是。”赵元俨笑了。

　　“你啊你……”官家笑着，“除了这，之前你开粥棚的事，也是受她的影响？”

　　赵元俨点头，“她说她最喜欢的话，是‘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连一个小女孩都有此觉悟，身为男儿，更应有所为。”

　　官家听后，忍不住笑道，“朕教你那么久，都没能让你有此开悟，倒是当了父亲之后有此想。”

　　然后又说，“上次你带回的几个小物件，祯儿也很喜欢。我看着，你也细心了不少。”

　　“那还不是您教的，若是出巡，回来的时候，也给臣弟捎上一份。”赵元俨笑着说。这些都是原来父皇或者皇兄带给他的习惯。

　　两个人又回忆了过去，官家还留了饭，赵元俨才离开。

　　“元俨也长大了。”官家颇为欣慰对旁边的陈伴伴说。

　　“王爷也能理解您苦心了。”陈伴伴也笑着说。

　　官家点头，“是的。”

　　他是想过让自己亲兄弟为自己左膀右臂，特别是这个最亲的弟弟。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也是他一手带大的。

　　说到信任，也唯有元俨一个人而已。接触最多的就是他，他所思所想，都一清二楚。哪怕知道他为了避嫌而主动不沾朝廷事务，看着他喜欢画作书籍，就多照顾一些。

　　若是……他有这个心思，那能用，还是要用的。

　　刚才没有问他意见，但也直接下旨了。

　　赵元俨前脚进门，后脚圣旨便到。

　　祀汾阴，加兼侍中，改镇安静、武信，加检校太尉。加开封府尹。

　　前几个都很正常的虚职，再多加几个，赵元俨都没有任何的压力。封什么都无所谓，大家也没什么反应。
　　最多不过是，官家又宠爱弟弟了。

　　而最后的开封府尹，则是个可虚可实的职位。

　　这一职务多由皇族亲王兼任，统揽京城汴梁一应行政、司法、民生要务，“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 ①
　　位在尚书下、侍郎上，少尹二人佐之。

　　这个职位，不常有人担任，府中诸事，多由少尹统筹。而且经常是皇族亲王担着正的名而已。

　　说是实的位置，要知道，今上未登极之前，也曾在这个位置待过。

　　就看这个人，要不要管事，管事，是名正言顺，不管事，也没关系，反正日常运作还有少尹。

　　所以众人知道今天的事情，知道八王爷所做，也心服口服。但是官家这个赏赐，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标志着，从今以后，开始倚重这位八王爷，还是……

　　像以前一样，不过是觉得什么官职都配不上他的弟弟，就是加一个官职而已。

　　没人猜到官家的心思，官家则是想着，若是这个弟弟想做一些事情，那么有这个官职，便是方便许多，若是不想做，也没关系。

　　想了想去，也只有这个官职适合。端看自己弟弟的心思，到底想着在府里画画一辈子还是出来做实事。

　　而那头接了圣旨的赵元俨，则心情复杂。

　　从一开始父皇的宠爱就是双刃剑，他清楚官家对他的心思，官家宠爱他的所有基础，都是他没有对那个位置的野心。

　　他的确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官家身边那么多的人，谁知道哪一天会让官家认为他有了这个想法呢。

　　他的避嫌和隐约升起的抱负之间难以平衡。
　　故而他接旨后，只在书房里。

　　王妃派人来请，今儿个算是有官家的赏赐，所以想着要不算是聚一次。哪知赵元俨之前说了，不用通传。所以派的人也没有能见上一面。

　　霍青绵早上不用上课，下午上了课完就和王妃在一起说一些趣事，也看在眼里，平日他们交流就少，好不容易一次机会，她想了想，她便对王妃请言，她去请，至少应该有见面的机会。

　　王妃想了一下，便同意了，她的确不好亲自去请，心里的条条框框都压着。

　　霍青绵走到他书房前，那下人倒是尽职尽责提醒，“王爷禁止通报。”

　　“我为什么要通报啊，”霍青绵装作听不懂，“平日里来书房，王爷说了不需要通报。所以当然不需要通报。”

　　于是便迈步上前，本来那人还想拦着，而一旁王爷的心腹齐瑞却先拦住了搭话那人，摇了摇头，这几个动作，霍青绵假装看不到，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本王……”赵元俨正想发火，只是略冷了声音，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霍青绵，只好拿起桌面上的茶，“哦，青绵啊，怎么了。”

　　“请您过去用饭。”霍青绵假装不知道他刚才想发火，毕竟他都已经收了脾气，便继续说，“王妃今儿个让下人进了不少新菜，比如说那个‘酥琼叶’还有那个‘槐叶淘’，杜工部都夸过‘经齿冷于雪’，看着就可口……”

　　赵元俨放下茶，不由得自嘲笑了一下，“你想出的菜名？别推说王妃想吃了……走吧走吧。”

　　霍青绵看着他站起身，略显得诧异。

　　难得赵元俨还解释了一下，“我若是不去，你这顽皮的，是不是继续开始形容那一道道菜的样子？然后让我忍不住。”
　　赵元俨倒很坦荡，笑着说，“反正王妃没有你这么厚脸皮，若我不打算吃，你可能就直接在我书房这儿在我面前吃给我看？”

　　“没有的事。”霍青绵不承认。
　　的确，自从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子看以来，以前压着的心性都爆发出来了，一个后少儿期的人，爱做恶作剧，爱耍赖，当然……注意了分寸。

　　比如，把他的画到一半的画藏上几天，就让他那几天没法继续画，比如，在他的好茶里加各种味道的东西，谁让他坚持给她喝所谓的补药，苦得很。

　　如果刚才他真的没有打算要去吃饭，她真的要这么做。

　　霍青绵有时候觉得，不长大也挺好的，哪怕很多事做不了，但也有很多能做得来的事。她作为一个很喜欢食物的人，绝对不容许食物浪费。

　　更何况浪费的是心意。

　　“你不怕我骂你了？”赵元俨一边和她走，一边调侃说。

　　“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故子曰，‘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既来之，则安之。在您前面吃饭，又不是十恶不赦罪过，我为何要担心。”霍青绵笑着说了这句。

　　这个是说周任说，尽力做自己的事，做不了就辞职。所以孔子说，老虎、犀牛从笼子里跑出来，龟甲、玉器在匣子里毁坏了，是谁的过错？其实谁都没有错。

　　同样的道理，霍青绵认为她只是尽到了一个作为关心他的人的责任，劝他吃饭，能劝就劝，无论他吃不吃饭，无论他是否批评她，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反正来都来了，怕什么怕。

　　赵元俨心思复杂听着这句话，“我不如也。”

　　然后便仰头大笑去赴宴。他想的则是，这事，按照自己心情就好，哪怕最后受到官家的猜忌，也总有法子解决的。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不还是有人一直努力在官家面前非议自己。

　　在朝会上不知道收到多少当面的弹劾，背地里更不知道多少。后来的确是太烦了，才懒得去上朝。

　　可能够躲开么？并不能。那就像是“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

　　既然走到这一步，做自己想做的，又为何怕别的呢？与官家那么多年的情分自在此，为何要为那一点事退缩呢。

　　最后夸霍青绵，不仅是她之前对军事的天分，也有她挂名师父仲休在他耳边的唠叨，这人太通透。
　　是他自己过于执着吧。执着着总想留着官家这份情分。反倒让他束手束脚了。

　　……

　　霍青绵歪着头，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说了什么。就想着，这人果然是多年宅男，都疯了吧。
　　李诗仙动不动“仰头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可是这在现实生活中。的确比较惊悚的好么。

---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个对于开封府尹的描述出自《宋史 官职志》
后面说孔子那段，是出自论语。应该不用标明出处了吧。
小剧场：
某大臣：陛下，王爷做了这个，又做了那个，他有不臣之心呐！
官家：这是我让他做的，那他做了就做了。又怎么了？都是朕准的，他的本事都是朕教的。你如何？
来人，叉出去……
最后感谢：
兰陵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27 16:26: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