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可以相爱》枸骨

2、喂了狗的光阴

　　中考之前，我在校门口第一次见到魏书法的父亲。他站在漆黑的轿车前，烟灰色的西装，文质彬彬。有了衣装的魏书法再不是那颗营养不良的豆芽菜，雪白的T恤衫，纤瘦笔直的身体，仿佛漫画说中的少年。
　　我们在校园偶遇时，我总会恶意嚷嚷：“魏书法，最近又帅了很多嘛！”引得四周侧目，而他拘谨而羞涩的笑却令我自得其乐。我总能够自顾自欢乐，鹏少爷总结为没心没肺没得救。
　　初三的暑假，回校拿毕业证时，我遇到了鹏少爷。混迹篮球场使他皮肤变黑个头上窜，不再是初见时红着脸被我调戏的白面书生。他一脸郑重的堵在我面前，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盯着我看。
　　他说：“秦洋洋，你怎么可以调戏了我，却不负责呢？”
　　我的手指绞着衣角，牙齿咬着嘴唇，上下睫毛迅速接触而后分开。他用眼神将我困住，多年后，我还记得那时错乱和心跳和几乎要忘了的呼吸。
　　鹏少爷说他要随父亲一起去市里的高中，要我乖乖等他。我没有回答，可是我等了。我把十五六岁的思念和幻想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不需要我的等待，一切又该如何是好，我甚至没有确认过他的心意。
　　因着这份思恋，我渐渐变得沉默，一分一秒温习藏在记忆里与他有关的一丝一毫，在毫无依靠的等待中感触自己一寸寸重生的心肝脾肺，一切如此陌生如此柔软，又如此寂寞。
　　这么一等就是两年多。
　　高三的某个周末，天气不错，我一时兴起徒步去了魏书法的学校。那是个很美的校园，一个人逛逛也是好的。我本意是静悄悄放松一下，却不想遇到了鹏少爷。
　　他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除了右臂上挂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儿，他们亲昵而登对，美不胜收。我看着他们走近，听到魏书法唤我的名字，然后转身走开。
　　那个我思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人就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那些翻来覆去的话语却瞬间被格式化。我木木地越走越快，直到魏书法扣住我的肩膀。我反手甩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掌心也隐隐发疼。他脸色阴沉，渐渐松开手，一言不发地离去。
　　我躲在大树后静悄悄地流泪，前所未有地无助。
　　这两年，我与魏书法时常见面，分享一首歌或是静静走段路，虽然很少交换心事，可他如何能不了解我的等待，不了解我为何从野马变为驯鹿。他就这么看着，不曾给一句提醒。
　　我把泪水冻成一把刀将心狠狠剜掉一角，魏书法来看我时，我已经能笑靥如花字字珠玑：“不过是两年嘛，就当喂狗了。”他站在郁郁葱葱的老槐树下，眼睛里仿佛盛了一地斑驳的光影，我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那天我们走了很久，脚下的落叶厚实绵软，我偏头对他说这世界好荒凉，他说那边有家面馆很好吃。我们随意打发时间，所有的话题都浅尝辄止，而后随意告别。走了几十米，我回头看到他还在原地，静静对望了一会儿，我朝他挥了挥手。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到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点了点头，我好想对他笑笑，却牵不动自己的嘴角。
　　冬雪到来时，我收到魏书法的同城信件，他说他有女朋友了。我在桌子上趴了一个下午，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什么都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