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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破镜怕重圆 ...

  •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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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阴,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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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被快活王打伤后,也昏了大半天。醒来第一个感觉,除了左臂折了的疼,就是饿——算上昏睡的半天,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饷午时分用了膳后,去瞧了一眼还昏迷的飞飞,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冷三拉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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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半年,沈浪一直避着冷家三位爷,比避着快活王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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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义山庄少庄主”
      这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名号,在他这里,除却沉重,还有几分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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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来不是追名逐利的人,既为“赏金猎人”,行侠仗义的背后,也算是桩买卖。一方面混口饭吃,另一方面也为在江湖上立足,拉拢人脉,为报仇做准备。
      在沈浪的心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应是仁人义士所为,他不需要顶着个“少主”头衔,巴巴的做着好事,让整个江湖对他的侠义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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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少年早熟,又独自浪迹天涯。沈浪很早前,就看惯了世态炎凉,看透了人心善变。
      看惯了世态炎凉,人就容易处变不惊,往好了说是慵懒,往坏了说,就是懒。
      看透了人心善变,人也容易变得冷漠多疑,但沈浪或许是个例外。
      与人相交,初识时,沈浪虽很难认定旁人对他的好,但他依然会先待别人好。
      他将自己先立于道德的高处,虽然他心里头可能并不完全信任。
      他的笑,有几分面具的意思。
      这样交友,即使友尽,他也不会落人话柄。
      他明白人心,在意人心,更防着人心。
      朋友敌人,往往一瞬。所以他从不意外任何朋友的背叛,不是因为他足够善良,也不是因为他能聪明的应对,也是因为他能够理解,能够看透。
      他太明白,太通透,往往,也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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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他就要这样一直通透着,笑着,也痛苦着活下去时,遇见了白飞飞——他生命里的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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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定如他,是第一次因为“朋友”的欺骗动怒,心酸心疼。只因他将自己的全盘信任交付给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是在气她的欺骗,还是在气自己的错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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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从第一眼起,她在他的眼中,就不可能仅仅是“朋友”,而是一个注定要与他一生缠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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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飞,你可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我画地为牢,拉你入了这个解不开情局,不曾想,却把自己给困住了。”
      “飞飞,你可知,这十六年来,我独自行走江湖,除了生命的逝去,我从没怕过什么。但我,却怕了你。我怕你伤心难过,我怕你有一丁点儿的闪失,我更怕的,是你要的,我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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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飞……飞飞……
      昏睡中的沈浪,似是梦见了那个身穿一袭青衣的女子,似是在迷暮中,看到了她中箭时的那一刻。
      这样的梦,这半年没少做。即使在梦中,每每梦到此时,他也觉得心如刀绞。
      这此刻,他不仅觉得心痛,亦觉得胳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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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的睁开眼,就见那梦中的人正伏在他身边轻轻抽泣着。
      沈浪抬起完好的右臂,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
      “沈大哥?”白飞飞抬起盈满泪水的眼眸看他:“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你不吵……只是……嘶……”沈浪用眼神提示她——她压着他受伤的胳膊了。
      “呀!”白飞飞赶忙弹开站起,满脸抱歉:“对不起……”
      “没事儿。”沈浪坐起身来,道:“怎么哭了?几时醒的?”
      “傍晚时分。”白飞飞坐回他的床边。
      “这样,我下午时有去看你,但是冷三爷有事找我,要处理一些钱庄的事,我就先回来了。”
      “嗯。”白飞飞带着鼻音应了声,似是还沉浸在不久前对他的心疼中。
      “你……你莫生气。我当时想,既然有玄和道长在,你就不会有事,所以我…咳咳…”
      “啊?”白飞飞登时明白了他解释那么多,竟是以为她的哭,是在气他没守着自己。“我不是因为这个哭的。”说着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沈浪接过水来道:“我也觉得是,你不是这样不懂事的人。”见她不答,沈浪喝了一口水,又道:“我的身子我知道,手折了主要是因为饿昏了头,没用上内力支撑。你放心,没几天就会恢复的。”——他知道她在心疼自己的伤。
      “唉,我没想这个。”白飞飞终是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你刚刚和冷三爷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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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浪愣了一下。
      “你……其实不用顾虑我。”
      沈浪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回仁义山庄了。”白飞飞低下头,声音很轻:“我既然没死,而且热毒也有法子可以痊愈,你就不必再为我奔波。现如今,太清观的人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人前人后,我们也没有必要夫妻相称……咳……咳咳……”哭了许久,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白飞飞也咳了起来。
      “喏。”沈浪把水杯递到她手中,道:“你不会嫌弃我吧。”
      闻言白飞飞抬眼瞧他,月色中他的脸上似有一丝不愠,右手僵直着举着茶杯。她忖思了会儿,挑了挑眉,还是伸手接过,喝了几口。见他不语,又道:“我天绝第一式的心法已经背熟,门路也已经掌握,你只要将剩下的心法告诉我,就不用来经常来太清观了……”
      “你在赶我走吗,飞飞?”沈浪打断了她。
      “……是。”白飞飞的心有些隐隐作疼。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因为愧疚才为你奔波找药的吗?”沈浪提高了声调,语气却多了几分凄楚。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沈浪直起身来,想说些什么反驳,但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委屈,又是怜惜。末了,只是叹了声:“飞飞,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信我?”
      “我……”白飞飞嘴角扯起一丝苦笑,道:“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不为难!”沈浪飞快的接了话:“我还是会在太清观陪你。”说着用右臂去掰她的肩,道:“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白飞飞心底一酸,泪水又盈了出来。
      ——这世上,想跟他在一起的心,怕是十个朱七七,也比不过半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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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低头不答,沈浪想了想,解释道:“我现在不能迎你入沈家,一,是因为你身子还没大好,武功也未恢复。仁义山庄庄主的妻子,容易成为江湖中人觊觎的对象,我希望除了我,你也有一定的能力保护自己。二,是我知道你不喜江湖之事,而我如今在江湖,也不过是个出主意的军师。所以如果你不想入驻仁义山庄,我们就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再涉入江湖了。”
      白飞飞愣了,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心中百感交集,眼泪又有汹涌之势。
      沈浪见她仍是不答,神色黯然,垂了眼眸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白飞飞再是一愣,心底一叹,道:“我还担心你没有原谅我……原谅我对朱七七做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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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沈浪而言,前尘往事,那日之后,都成了另一出模糊的梦。那些对错难决的恩恩怨怨,较之他失去她时清晰到刻骨的心痛,都轻巧到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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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叹一气,沈浪缓缓道:“你的苦衷我都知道。况且那些事早已过去,她现如今也活的很好。”
      “没有你,也活得很好吗?”白飞飞的语气有丝揶揄。
      “原来你也会为她着想。”沈浪心微微一宽,道:“她没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白飞飞挑挑眉,一阵见血道:“跟你一样?”
      “不……”沈浪条件反射的回道,复又苦笑:“也许吧,因为我们都是会自欺欺人的人。”顿了顿,又道:“但既然天意让我们重逢,我就没有理由第四次放你走!”
      见他语气冲动,白飞飞的心底有了几许清明:“原来…你也是会有执念的。”
      “所以你?”沈浪见她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确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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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是没有原谅你,又怎么会救你,又怎么会和你演那夫妻戏。”白飞飞淡淡道:“我虽然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但毕竟之前发生太多事,我已经怕了,怕又一次错过,又一次分离。”将茶杯搁置一旁,她抬眼对上沈浪的视线,目光温和坚定:“再来一次,我不知自己还受不受得住啊。”
      沈浪心口一窒,放在她肩上的手僵了几分。想安慰,想说些鼓励的话,但什么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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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茕茕孑兔,东奔四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想到白飞飞默的那篇小诗。沈浪心底关于白飞飞的怕,又多了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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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两人各怀思绪,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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