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她们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刚刚能从山腰间看到那个坐落在山谷中的小小村落。
“喏,看到了吧,那就是桃村!”大周婶子带着自豪的语气抬手指了指村落的方向,“那边那一大块田都是我们家的!有12亩呢!”
江绪乐顺着大周婶子的手指望去,老旧简朴但结实非常的房子在阡陌纵横间毫无规律的错落着,屋顶和田里的雪已经化了大半,看着斑斑驳驳的。离村落不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一条闪烁着红光的狭长带子。江绪乐知道那是溪流,红光是溪上化开的冰反射的余晖。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去真像是博物馆里的模型。
“这里可真漂亮!”江绪乐诚心诚意的赞美着!没有工业浸染过的古朴与宁静,在她曾经的现代社会,已经是几近绝迹的难得了。
“可不,咱们可快些吧!我可得赶回家给他们做饭呢!诶,这还不清的前世债唷!”大周婶子有些假意的抱怨着。江绪乐聪颖的没有搭话。三个人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阳光消失得很快,在三人到达山底的时候就已经昏暗得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何谷还差一点落进了路边上为了引水挖的沟渠里,所幸沟渠是枯的。
“这孩子,”大周婶子伸手拉了何谷一把,很快又松开了,“都不知道看路的,瞎撞撞,崴了脚可有你好受的!”
何谷揪着手指,只能不知所措的笑着保持沉默。
“哎,是大周家的回来了?”村子口传来了一声招呼。
江绪乐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眯眼看,很是费劲的才看到一个穿着和树干同样棕色衣服的妇女从村口的树后面转出来,肩上还挑着两桶水。
“诶!是我!”没等江绪乐看清妇女的容貌,大周婶子已经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一声,“是刘家媳妇吧?怎么大晚上的挑水啊,你家当家的呢?”
“他前儿个跟着陈将进城去了,想趁着闲,打点零工呢!”那妇女挑着水,也不走近,就站在树下隔得老远的对喊着,等大周婶子带着江绪乐和何谷走近了才看到她们,“唷,大周家的,这是打哪捡回来的小乞儿呐。”那刘家媳妇挑着眉,眼底有几分兴味。
她打量着何谷和江绪乐,江绪乐也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
身上的衣裳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色也有些旧,但是没有补丁,说明家境还行。看身拔大约在二十七八左右,但是大约农人在地里忙碌,又不懂得保养,脸上都显老些,看着脸倒像是三十出头了。她看着何谷和江绪乐的眼神没有不屑,却有着大多数人都有的好奇。看来这村子真像大周婶子说的一样,民风淳朴。
江绪乐脑袋里转了十七八道弯弯,何谷却一直傻愣愣的。她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没接触过这样一个又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和环境,唯一能让她信任的人只有小乐,她情不自禁的就想要把自己缩起来,藏在小乐瘦小的身躯背后。
“呵……这是丫头吧?看着也有十三四了,怎么就羞涩成这样子了?倒像是城里的官家小姐了!”刘家媳妇看着何谷不安的样子,有些戏谑的侃道。
“呿,说的你见过人家官家小姐似的,”大周婶子一点儿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这俩儿怪可怜见的,从西北大老远的逃出来的,家里祸祸得就她们两个了。嗳,我在路上看到的时候这两小家伙差点没冻死在路边,哪里看得过去呀!这不就领回来了么。”
听到两丫头“可怜”的身世,刘家媳妇也跟着一阵长吁短叹,“诶,你说这恒夷都霸道成什么样子了!回回年年总跟我们大许过不去!真希望上头的这次能彻底剿了他们才好!”
“可不是!苦的都是我们大许的百姓啊!”大周婶子叹着气,伸手摸了摸江绪乐的脑袋。
江绪乐很认真的听着,从两人的交流中听着,这大许似乎就是国号?那么自己是架空无疑了。历史上可没有大许这一朝代啊。她有些唏嘘,不过就算穿越到正统历史里,她也做不了什么,她的历史课从来都是用来补眠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里上有公婆,下有小叔一家,自己还有那些个孩子在,这俩丫头,你安置在哪?”感叹过后,刘家媳妇很是明白的直戳重点。
“这……”大周婶子愣了,她没考虑到这个,总不能让俩丫头住柴房吧?好歹来者是客啊!这可怎么是好?!大周婶子开始焦急的锤起了手。“嗳嗳,我可忘了这!怎么办好!”
“婶子别急……”江绪乐想安抚住大周婶子,两个人荒山野岭怎么艰苦都过来了,能有片瓦遮身都已是幸事。何况有猎户的事情在先,她实在没办法太去相信过分热心的人。
没等江绪乐拦着,刘家媳妇一捶担子,差点没把肩头的水给摔了!“嘿,我想起来了,陈将这不刚回营里么!陈家就陈老太太在,去她家借一宿,正好!明儿天亮,在处置去!”
“是好主意!你赶紧挑水回去罢,我一会儿就领她们去!”大周婶子也觉着好,陈将一家是世袭的军户,他爷和他爹都战死在沙场上了,媳妇当时还怀着孩子,经不住打击一尸两命也跟着去了,就留下陈老太太一个积年的寡妇拉拔着不过五六岁的小孙儿长大。陈将也出息,承了父业当了兵,几次上阵死里逃生,也赚了个把总的名头,又给老太太请了敕命,两人都领着官家的饷银,又有田产基业,为人再和善不过,在乡里的名声是极好的,况且家里空房也多。她打发走了刘家媳妇,转过头对着何谷和江绪乐说,“别怕啊,你们先回我家吃了饭,一会我领你们去,那陈老太太是钦封的孺人呢!为人极是亲善,再和气不过的了!”
江绪乐点了点头,拉着何谷跟在大周婶子后面,脑袋瓜子还在不停的转,这孺人,就是传说中的诰命?这算是官家的人吧?住这样的人家里算不算是住解放军亲属院里了?
两个人都有些略带迷糊的进了大周婶子的家,才一进门,就看到四五个约莫五岁六岁的孩子在小院里撒了欢的绕圈跑,很是热闹。江绪乐抬头望着点着灯火的小院,一共八间屋子,起成了门字形,外头用竹木制的栅栏密密的围了一圈,正方是打通的两间房,外间是堂屋的样子,供奉着神龛和排位,里屋是婶子的公婆睡觉的地方,也是一家子吃饭的地方,许是因为人多,炕也盘得大了一圈。正方左右两边各三间房,左边打头的就是厨房,余下的两间是婶子小叔一家的住处,婶子自己和孩子住在右侧两间,右侧最靠外的一间房大概是放置杂物的,小小的没有点灯。栅栏圈起的院子后头除了茅房似乎还有猪圈和养鸡鸭的笼子,但是才过年,都杀干净了,也格外清净。
何谷和江绪乐被拉进了正房,年纪小的孩子似乎都嫌弃两人身上脏,捏着鼻子跑远了。
“嗳,这些个熊娃子!”大周婶子有些不好意思。
江绪乐摆了摆右手,左手拉着何谷,一刻也没有松开,这一顿晚饭吃得像是屁股底下坐着针毡似的,咽下去的每一口饭混着各式各样的问题,都像是石头一样沉沉的坠在胃里。
饭毕,在一家子好奇的视线里,大周婶子领着两人出了门。
何谷抱着破布包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引得江绪乐回头看了她一眼。
大周婶子在前头絮絮叨叨的说道,“诶,你们也别见怪哈,几个孩子是皮了点,心还是好的。家里就是太挤了些,还是陈家宽敞些!”
何谷已经走着路都快要睡着了,江绪乐撑着她,时不时的掐一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大周婶子的话,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每一步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没转过几个弯,三个人就来到了一间乡里难得用青砖砌成的大大的院子门外,刷了漆的木门上挂着红彤彤的两个红布灯笼,在夜里格外醒目。
大周婶子上前,用力的捶了几下门,扯着嗓子喊道:“陈老太太,睡了么?开开门罢!”
“大周家的?这么晚了,什么事情啊?”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点淡漠,从院子里传了出来,江绪乐耳尖的听到了里屋开门的声音,老人的步伐声听着很是稳重有力。
没一会,三人面前的大门就吱呀着打开了。
挑着灯笼的老太太站在门下,面无表情的,昏暗的烛光在脸上画下模糊不清的阴影,何谷被吓得有些想哭。
“老太太……”大周婶子搓着手,领着两个丫头上前,“这两丫头是西北逃难来的,我在路上看到了,觉着可怜,就给带了回来……”大周婶子停了停,有些尴尬的样子,继续道,“您老也知道,我家里这不是住不开么,想着陈将去了营里,您一人在也忒寂寞了些,想说让俩丫头借您家的房子几宿,您看着……?”
“老太太。”江绪乐想扯何谷上前,何谷有些别扭的不肯。她只好松了手,自己上前一步,给老太太福了一礼。对于军人家属,她还是万分景仰的。行过礼,她直起身,两只清亮的眼看着一脸淡漠的老人家,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意思,开口道:“我和姐姐一路艰辛倍难,能遇到大周婶子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本不应再多求什么,能有片瓦遮身已是知足。可听大周婶子讲,您是一个相当慈爱和祥的积善人家,乡里之中无人不知您的善名,我和姐姐这才斗胆随大周婶子前来,若是有甚麻烦,还请老人家多多见谅。”
话落,她又深深的蹲了个福,这样文绉绉的古话说起来,真是拗口的很。江绪乐想着,不管怎样,先给个高帽总是好的。没人不喜欢好听话不是?
听着江绪乐的话,那老太太挑眉,和夜色一样漆黑的眼睛带着一些锐利看了江绪乐一眼,又在何谷身上绕了一圈,才提着灯缓缓转身,道:“进来罢!”
“那个……”大周婶子忙上前了一步,开口辞道,“老太太,我这就不进去了,家里老人孩子都还等着我伺候呢!”
“那你就先回去罢,两个丫头跟我进来,关上门。”
老人家没有转身,只是抬起空着的左手挥了挥手。清冷沙哑的声音平淡而清晰的在小院里荡开。
何谷不发一语的跟在江绪乐身后,自动自发的关上了门,上好了门闩。
老人家,总是有些古怪的,何况是积年的寡妇?江绪乐接过何谷手上的包袱,一边等在门边让何谷锁门,一边看着老人的背影,在心底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