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路公交的沙扬与娜拉》小珂子

2、生活让人知错了

　　“鱼欢岛桥头到了，请下车的……”
　　520路公交车是唯一一辆到达这个城市中心小岛的。鱼欢岛被汉水围绕，岛上大部分居民小区，生态家园。孟娜拉在上初一的时候搬来这里，那是她还是跟父母住在旧单位家属楼的女孩，渴望有间大大的房子。随着父母经商，家中逐渐富康，最后来到了这个有生态乐园之称的小岛上居住。
　　记得搬来的那一天是深秋的傍晚，娜拉与好友陈曦互拉着双手，原地转了很多圈，两个女孩竟然意外地住在一个小区中，那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陈曦看着叽叽喳喳说着“太好了，太好了”话的娜拉，腼腆地笑着，安静甜蜜。
　　距离第一次见到念沙扬的时候，已经快一个多月了，孟娜拉悄悄地想念着他，可是没有说出口，因为怕被老师知道，这种事总是显得很尴尬。知道娜拉喜欢念沙扬的唯一一个人只有陈曦，她总是安静地听娜拉描述着第一次见到念沙扬时的轻风、树叶，被喷满水珠的俊朗的脸。
　　“曦曦，你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吗？”
　　陈曦摇摇头。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它叫做命运。壮实的大汉张涵同学，背着与身材不符的秀气书包，突兀地站在孟娜拉与陈曦前面。娜拉盯着张涵的书包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颗掉落的大树叶飘向了娜拉的发稍，接着被笑得发狂的娜拉震颤掉了。
　　“你，你笑什么？”张涵无奈地望痴笑的娜拉。
　　“粉红色的书包……”娜拉捂着嘴笑，整理情绪，“少女心肌肉男。”
　　“大嘴兽！”陈曦听到张涵的讽刺，不小心笑了出来。
　　公交车占旁边的杂志亭站着念沙扬，他处在众人的后面，却又注视着与张涵疯闹的娜拉。
　　孟娜拉气得嘴嘟了起来，并往张涵身前凑去，“这叫性感，懂吗？有本事你也长一个！我妈说唱歌的嘴都大，我将来还说不定是个歌星呢！别以后找我要签名！”
　　张涵噗了一声，翻着白眼看向别处。
　　念沙扬笑着默念了一句：“大嘴兽。”接着他上前与张涵打招呼，闲聊了起来。
　　孟娜拉好不吃惊，她激动地抓住陈曦的胳膊。
　　陈曦没有做明确的反应，却说了一句至今想来娜拉都有小鹿乱撞感觉的话：“他也住在鱼欢岛。”
　　孟娜拉与身旁很多女孩一样，痴迷地看着人群最前面的念沙扬，只不过娜拉是最无知的，因为她对念沙扬的信息一无所知，只知道那是她书中蹦出来的男主角。
　　此刻，清了清脑袋的娜拉正欲上前，看清那个挺拔男人的面容，谁知道，他竟下了公交车。不会是他，孟娜拉镇定了自己，心想：怎么可能是念沙扬，消失十五年的人，我是疯了，别想了，别想了！娜拉，你已经28岁了！
　　“孟娜拉，你已经28岁了，已经不是小孩了，肄业？！”孟爸爸瘫坐在沙发上，手捂着眼睛，一副很心累的样子。而一旁的母亲则瞪着硕大的眼睛，看着恨铁不成钢的女儿。
　　“我们花了多少钱让你出国！语言、中介、学费生活费，娜拉，你真是，哎呦，气死了，气死了……”说罢，孟妈妈赶紧去轻拍孟爸爸的后背，让他好顺顺气。
　　“爸妈，我错了，还不行？”娜拉做出撒娇求饶的姿态。
　　家里气氛沉默了良久，娜拉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孟风远半晌松开双手，露出眼睛。那是一对爬满皱纹，充满血丝的眼睛，年岁的增加，让眼睛变得有些许浑浊。
　　“娜拉，爸爸跟你妈妈，都老了……”
　　蒋清芳，也就是娜拉的妈妈，她不知何时眼睛中寄出了一些些湿润的液体。
　　孟娜拉环顾四周，这么多年没回的家还是老样子，仿佛昨日，只是那些临走前明晃晃的家具器物都变旧了，旧得那么沧桑。此刻她放佛处身在一副静物画中，连自己都是一件景物。这一刻，娜拉知道了，自己是个幸福的人，因为亲爱的父母会原谅自己多么荒唐的错啊……
　　“刚回来，还是累了吧，你去睡会儿吧。想吃什么，去菜场给你买。”蒋清芳瞪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有些落寞地在家门口换鞋，娜拉这才发现妈妈侧面的头发都白了。
　　“对不起……”
　　蒋清芳嘴里咕叨着：“晚上，也没啥好菜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娜拉一下子做到父亲身旁，打量着父亲。
　　“看什么？”
　　娜拉看到了太多，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你长大了，我们也就老了，有白头发正常。”
　　“爸爸，我不好，”娜拉泪腺崩塌了，“都怪我，花了你们那么多钱，什么也没有，我怎么都学不好，浪费你们的钱，再耽误下去，只会浪费你们更多的钱和期望，对不起，对不起。”
　　孟风远抚摸着娜拉的头，说：“回来就行了，来让我看看我的女儿变成啥样了，娜拉啊。”
　　“爸爸，你还是很帅。”
　　妇女俩笑开怀。不久，母亲就买了很多东西回来，一家人忙着筹备晚饭，多年之后的第一个团圆饭。谁知道这些年，人们都经历了什么呢？幸福地再见，是从再见那天开始蓄谋起来的吧。
　　自己的床果然是最舒适的，娜拉酣甜地睡了一夜，没有时差的影响。
　　翌日，她在迷糊中听见父母的交谈声，好像是在说卖房子的事。娜拉心中一紧张，她迅速爬起来，原来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
　　“妈？你们在说什么房子？”
　　蒋清芳支支吾吾想要隐瞒，孟风远正视着娜拉。
　　“娜拉，你今年28岁，我不想隐瞒你了。你出国的费用有一部分是跟你许伯伯借的，终归是要还。”
　　“许伯伯他的公司——”
　　“——他不缺这个钱，但是娜拉，我们不能这么多年一直欠下去，情谊比钱重要。”
　　“所以卖房子？”娜拉僵住了，还记得这是她原来多么向往的家啊。
　　娜拉第二次见到念沙扬，是在校门口，她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紧闭的校门让让她心生余悸。这时一辆黑色光亮的轿车开到校门口，娜拉看着念沙扬从车上走了下来，那会儿清晨的鸟语花香也就这样了吧。念沙扬下车后没有进到校门里，而是往旁边的蛋糕店买了一个汉堡吃，车上下来了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她问念沙扬怎么不着急去上学。念沙扬的回答至今让孟娜拉记忆犹新，他说：“已经迟到了，不能让我的胃再受一次伤害。”从那以后娜拉一定要吃早饭，即便是吃完了再接着睡回笼觉，而今天她竟然没吃早饭……
　　他家应该很好吧，他大概不会像我这样成为家庭的负担吧。
　　娜拉心里这样想着：爸妈为了我要卖房子，他们以后怎么办，我怎么成为了这样的包袱呢？还有，以后恐怕和他再没有丝毫共同的联系了，是这样的吧。
　　“赶紧吃点东西吧，先不说这个了。”孟妈妈就是这样的化解了大家的惆怅。
　　但是惆怅真的这么容易化解吗？答案是不，娜拉此刻下定了决心，她要挣钱了，她不能再像一个寄生虫一样，啃噬着父母，她已经28岁了。而这个想法的行动之前，她需要去找许伯伯，这个跟他爸关系很好的哥们，她要请求许伯伯缓些时间，让自己承担下还钱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