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泪·星》布桐

4、心有所移

　　春节过去了，张冉又背起行李背井离乡，告别了叔叔和徐航。张冉心里清楚，在她所待的工厂有好几个男生想追她，但都被她果断的拒绝，因为张冉知道，如果结了婚，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又怎么有能力去让徐航完成学业？毕竟现在，叔叔已经老了，在春节见到叔叔时，叔叔的腰明显比以前驼背了许多，更不要说为徐航盖楼结婚生子了！而如今的张冉已经快过三十岁，然而在她的心里满是徐航的事情，根本就容不下自己。
　　在张冉和徐航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敏感的徐航就明白了大姐张冉的心思，他只是默不作声，只把这段姐弟情铭记在了心里。但徐航对待他的二姐张琪却表现的无可奈何。
　　这一天正值周末，风婆婆兴高采烈地邀请太阳公公出门看看人世间的风景，而太阳公公极其不情愿出门，他或许是厌倦了人世间的尘俗，不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到一出出悲剧。但不管怎么样，太阳公公出于某种理由还是整理了发型，出了门。
　　张琪回了家，此时，张志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说道：“张琪，你今天怎么有空回家？快，进屋坐。”张琪笑着说：“我就不进屋了，我今天回家呢，是向你要钱买学习资料的，你到底有没有钱啊？”
　　“你要多少？”
　　“1000元！”
　　“啊？这么多，我现在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看可不可以缓一阵子？”
　　“我看你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那好吧，我下周的这一天来取钱，你到时候要是拿不出钱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叔叔！”
　　“嗯。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在家吃饭，家里还有一只鸡，我把它……”。张志强还没说完，张琪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志强感到一阵心酸，像霜打了的一样，一时间没有精神。他点了一支便宜不能再便宜的香烟，吸一口，吐出来，他多想把自己的烦恼和忧愁伴着浓烟消失在空气中。但张志强也很无奈，根本就没有办法和任何理由去拒绝张琪买学习资料。然而他看看家里的存折，又想到如此高昂的费用，他不禁捏了一把汗，长叹了一口气。但张志强感到还好，毕竟还有几天的时间。
　　又是一天，张志强觉得不能再跑到亲戚家借钱而拖累他们，所以他只好选择来到集市上，在自己的胸前挂了一个写着“卖血”字样的牌子，他准备卖血来筹足张琪所需要的钱。他慢悠悠地在街市上走着。这时，一个买血的人走到张志强面前，问道：“我想买血，你是什么血型？”
　　“B型血。”张志强淡定的说道。
　　“哦，正好，我需要的也是B型血。你这什么价钱？”
　　“别人卖血什么价钱，我的血就什么价钱。”
　　在谈妥价格成功交易之后，张志强心生安慰：总算有人来买血了。
　　一天过去了，张志强回到家里坐在板凳上，点了一根香烟，心里满是烦恼：一天只卖了80元，什么时候才能筹足1000元？想到这，张志强尽是忧愁，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起身准备煮饭。突然，他在快要站起来时的一刹那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漆黑，像一个还不能站稳的孩子一样摔倒在地上。张志强躺在地上昏迷了一段时间之后苏醒了过来，他想想至今还没有筹够钱，感觉很对不起已经逝去的大哥，不禁为没有照顾好三个侄子对大哥有所愧疚而流下了眼泪。
　　星空下，一片寂静，一颗昏暗的迷路的星星一眨一眨的注视着这个简陋的房屋，好像在哀鸣，在幽怨，在怒斥：为什么所谓的“主人”如此狠心让瘦弱无力的老牛不吃草料不饮水却在炎炎烈日下为其耕地？难道这是公平的象征吗？
　　张琪与他的叔叔张志强约定的日子到了，张琪兴高采烈地来到叔叔家，看到叔叔躺在床上面容消瘦憔悴的样子，心中不禁有点发怵，而她却陷入短暂的沉思中。张志强听到走路的声音后，朝着动静大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高跟鞋，拎着一个高档包，嘴涂口红，头染红发的张琪站在门口注视着他。“张琪啊，”张琪听到叔叔喊她，一下子被惊醒，张志强继续说道，“你来啦！我左借右借，跑遍亲朋好友的家，但还是没能筹够1000块钱。你看，这钱……”
　　“没事，都给我吧。”
　　说着，张志强起身后一步挪一步笨重地走着去拿准备好的800块钱。而张琪接过钱后，一声对叔叔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张志强不禁感到一种心酸的味道扑鼻而来。但张志强又能怎么样呢？他知道他们姐弟三个是孤儿，是全村都不愿意抚养的孤儿，而自己又是他们的亲叔叔，他不照顾他们，谁会照顾他们呢？张志强想到这，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张琪拿到钱后的第二天，便与已经约好的男朋友李海一道打电话给徐航，告诉他一起去动物园游玩。徐航问张琪钱是哪来的，张琪说钱是李海出的，而李海只是默不作声，显得有点不自然，也有点疲倦。就这样，徐航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张琪。
　　白云在缓慢地走着，而太阳公公与风婆婆安详地聊起了家常。
　　徐航来到动物园后，有着十分的高兴，突然看到一只猴子可爱之至，便拿出准备好的苹果朝这只猴子扔去，猴子娴熟地接住苹果，而徐航更加高兴了。这时，一个戴墨镜的青年男子从背包里掏出一根香蕉引诱这只猴子，这只猴子见到一根香蕉兴奋极了，快速地来到这个青年男子的面前，接住香蕉。而就在这个时候，青年男子迅速地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浓硫酸泼向猴子。猴子“哇”地大叫了一声，快速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躲得远远的。而此时的猴子身上却出现了一大块深深的烙印，猴子疼痛极了。听到猴子不寻常的叫声，游客们收拢自己内心的喜悦并散放出些许的同情，围住了这个栅栏，纷纷指责这个青年男子的不仁，而这名青年男子只是傻笑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保安也在第一时间扣留了这个青年男子。
　　徐航看到猴子身上的伤后，别提有多气愤了，他真想踹这个可恨至极的人一脚，但这只是在心里想想。在真正面对这种高学历的人时，其实，徐航对待他们还是敬重而畏惧的，因为 “高学历”是徐航追求的目标，也是他的大姐张冉对他的一种嘱托，徐航怎能辜负大姐对他的一片心意呢？
　　就在这种极其扫兴的情况下，徐航便毫无精气神跟随他的二姐张琪回家去了。
　　回到家之后，首先映入徐航眼帘的是屋里已经被摘过的菜叶，零零散散地放着，很是没有生气。张琪看到后，便朝厨房走去。而李海也在张琪的使唤声中跟随她一起去了厨房。徐航看到整间屋子比较凌乱，便自主地去收拾屋子。突然，徐航看到一个方形的木板斜放着，很不美观，他便把这个写着字的木板放正，正视一看，木板上面写着“卖血”两个大字，而在木板旁边也放着输血的器具。徐航惊呆了，像在晚上熟睡中听到雷声一样被惊醒，而他却也在一时间没了主见，但他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航拿着这个沉重的木板以及输血的器具来到了厨房，忽然，他跪在地板上哽咽着说：“叔叔，我们家怎么会有卖血的器具？还有这个写着‘卖血’字样的木板？你为什么瞒着我跑到街市上卖血？这到底是为什么？叔叔，我不想读书了，不想读书了。叔叔，对不起，是我不孝，是我上学拖累了您！”
　　这时，志强看到这一幕，惊呆了，连忙走到徐航旁边，擦干他的眼泪，说道：“傻孩子，你不要哭了，你不必自责。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这真的和你没有关联，是你二姐上学需要买资料，而家里钱不够，我才寻思着到街上卖血。孩子，不要哭了，这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快起来。”徐航站了起来。
　　李海听到张志强这样说，火冒三丈，眼睛里迸发出可怕的烈焰，气愤道：“张琪，我怎么不知道你买学习资料的事情？你告诉我，我们去动物园所花费的钱是不是你从你家里要的？”张琪不敢直视李海的眼睛，点了一下头。
　　“我看错你了，你不是说去动物园游玩的钱是你自己挣的吗？哎，而我竟然相信你的鬼话。他可是你的亲叔叔啊！你曾告诉我，你们姐弟三个是孤儿，是你的叔叔把你们拉扯大，起早贪黑地忙着地里的活儿，只为供用你们姐弟俩上学。而如今，你考上了大学，你不仅没有感激你的叔叔，好好孝敬你的叔叔，反而逼迫着你的叔叔到街上卖血，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张琪，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女朋友，我们结束了！”李海呵斥张琪道。
　　“不要！李海，你不要离开我！我错了！我错了！！”张琪看李海要走急忙拽住他的衣襟哭着说，“我看你这些天精神有点疲惫，我猜你一定是因为我哪里做的不好，你才这样的。我，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才想出这个主意的。”
　　“增进感情？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这时的李海似乎想原谅张琪，慢吞吞地说道，“哎，按你这样说，对于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但你总不能欺骗爱你的亲叔叔啊，他容易吗？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你们身上，而你竟然为了自己快活而做出如此愚蠢如此不孝的行为，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张志强看李海要离开张琪，想挽留他不要走，便说道：“小伙子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你就不会和张琪提出分手。叔叔在这里恳求你，不要离开张琪，张琪是个好姑娘，她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做的不怎么好，但还请你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李海顿了顿，说道：“叔叔，你既然发话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张琪，可不能有下次了哦！”
　　“嗯。”张琪面带微笑回复道。
　　张志强拉着李海和张琪的手握在一起，说道：“这样多好啊！”
　　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在徐航的心里还有着对叔叔十万分的歉意，而在他的心里也滋生出退学的念头。
　　这个泼洒硫酸的青年男子被带到警局之后，有关人员问他为什么把浓硫酸泼向无辜的猴子，这个男子说自己是大学生，但毕业后很迷茫，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而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很大，自己是为了宣泄压力才这样做的。
　　很快，这个青年男子的话在社会上传的是沸沸扬扬，而人们像唠家常一样满大街都是说着笑着议论的。而唯独徐航听到后镇定了好久，心想：“难道我的坚持是错误的吗？上学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会危害社会吗？我不要再让叔叔到街上卖血，不要再让大姐卖力劳累。我不要，不要！”
　　徐航开始极力抗拒上学，整天呆在家里浑浑噩噩，像没有了灵魂一般。一天，志强看到徐航傻傻地坐在板凳上望着远方，并没有上学，便说道：“徐航，你怎么了？你怎么没去上学？”
　　“叔叔，我不想上学了。我觉得上学是在浪费钱财，浪费生命！你知道么？高学历的人才会拿硫酸泼向可爱的猴子，低学历的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他们纯真，他们只会爱护动物而不是伤害他们。我不想与那些高学历的人为伍，我要退学，我要证明即使没有高学历，我一样可以活的很好，一样对社会有价值！”
　　对于没有文化的张志强听到徐航这番说话，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徐航，动物园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明白你的心境。但你知道猴子与人的差别吗？猴子为什么会被关在动物园里供我们人类观赏？不还是因为它们的智商比人类低所以处处被动而被人欺吗？这一点放在人与人之间也是这样的，你应该明白哪！我不希望看到你以后像猴子那样被人欺负。徐航，你好好想想。”
　　张志强说完，径直地来到了屋里，屋外只剩下孤独的徐航。孤独的人望着寂寥的天空，天空暗淡无云，一颗迷路的星星在寻找来时的路时用冲动打扮自己，而自己却也分不清如今的自己还是曾经的那个自己吗？徐航就这样望着天空，傻傻的坚持自己的所想。
　　几天过去了，志强看到徐航仍然没有上学，便打电话告诉张冉有关徐航的情况。张冉知道后，她认为在电话里一两句话也不能说服徐航继续上学，所以张冉决定回家好好劝说徐航，以打消他退学的念头。
　　张冉回家的这一天，天气干燥，也有几丝风絮当起了阳光的舞伴，在天空下淋漓尽致的炫耀自认为世间最美最动人的舞姿。但风儿为此却迷惑了自己的双眼，让人无法明白这种舞姿的真实意义。其实，微风并不理解阳光，却也没有谁能看懂微风。
　　张冉坐在行驶的大巴上，心乱如麻，一心只想着能快点到家劝徐航上学。大巴上，摩肩接踵，人多的喘不出一丝一毫的气息，而人们也不愿多说一句话。突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大巴的门起了火，车上的人大声的嘶叫着，好想快点脱离这个不为人知而即将埋没他们的火海。司机停下了车，镇定的说道：“大家不要慌乱，坐在窗户边的乘客赶紧拿急救锤砸破窗户逃生。”乘客们听到后，赶紧去找急救锤，这时传来“没有急救锤”的焦虑以及愤怒声。坐在窗户边的张冉看到锤子后，赶紧用锤子砸破窗户，然后让旁边的乘客不要慌乱，镇定按照秩序逃生。而张冉却被大火所吞噬。
　　得救的人们望着这辆着火的大巴车，心里满是怨恨，怨恨这辆罪恶的大巴车吞噬了他们的恩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们在听说张冉救人事迹之后，尽是佩服，却也流下了热泪并崇仰这一位普通却不平凡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