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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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骨倚在门口，烛火映衬下，步摇的倒影也明明灭灭，影影绰绰，顾怀远喝酒正在兴头上，眼尖地发现百骨正远远看着他们。
顾怀远醉酒后格外黏媳妇。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百骨跟前，拉着百骨冷玉一般的手，笑得眉眼弯弯，依稀间还可见五百年前那个快意恩仇的天真侠客模样。
他邀功似的对百骨道：“看孩子们，多可爱啊。”说着还打了个酒嗝儿，差点熏百骨一跟斗。
百骨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顾怀远。
“是挺可爱的，咱们团团醉得都滑到凳子下面去了呢。”她一边言笑晏晏地说道，一边从一旁抄起一柄扫把，满院子追着猝不及防的顾怀远跑，声震九重天：“你就是这么当爹的吗？”
顾团团喝了酒，小脸通红，她梳着两个小揪，人已经滑到了凳子下面。仰着个小脑袋，嘿嘿嘿地看着百骨追着顾怀远满院子跑，笑个不停。商一潇轻巧地蹦下凳子，用尾巴蹭蹭团团。团团高兴地抱住商一潇的狐狸腰。然后歪歪扭扭地半靠在商一潇的身上，温馨地倚在一起目睹养母的一系列暴行。
商一潇也喝了酒，兀自镇定。好在他一只白狐狸，也看不出醉到脸红。
百骨一边拿着扫帚，追着顾怀远满院子跑，一边道：“有你这般做父亲的吗？孩子不懂事做错了事。你就哥俩好的和人喝酒谈心！”
顾怀远委屈极了地想解释：“我，我……”
百骨怒极：“关键你还抱错了！丢不丢人？！”
……
顾团团是个沐浴在爱里成长的孩子。
尽管亲眼目睹自己平日里温柔聘婷的养母随手便能抄起扫帚追着养父一顿胖揍的事，她仍然相信母亲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呐。
她已经四岁了，寻常的四岁小孩子，已经话多到令大人厌烦了，团团却是个很安静的孩子。说安静，其实也不尽然，她总是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顾宅里时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她也很好动，常满院子待商一潇四处找寻她的踪迹，然后叼着她的衣服一角拖出来，这便是她爱玩的“捉迷藏”游戏了。
顾团团人虽小，但胆子不小，年仅四岁就敢背着父母去后头野山上探险。
自然，商一潇是紧随其后。
后山，对于商一潇而言是十分熟悉的。毕竟它在夜里时常尾随这顾怀远来到此地，找那灵气最充沛的地方盘膝而坐开始修炼，但对于顾团团而言，后山简直像另外一个世界。最初她是小心地跑到家后头的一小块地处张望，像是在探宝一样，而家对于她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不敢离家太远，每走一段路都要回过头来找自家的院子。过了半年，她就熟悉后山就像熟悉自家的小院儿。
商一潇若只是普通狐狸，恐怕一不留神都找不到她。
毕山是一座山脉，顾怀远家住在毕山上，附近的村落汇集，也随毕山有了“毕山镇”的名字。镇中心便是连绵的群山。
群山不是错落的，而是连绵的一片。后山其实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一座土坡，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座山。顾团团那么小一丁点大，真要躲哪儿去，还能一寸一寸的搜山不成？
好在顾怀远制了个符箓，顾团团走到哪里，只要撕碎符箓，顾怀远就能找到她最后撕毁符箓的地点。
顾团团只需在那个地点等候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便有父亲来接啦~
其实顾团团并不是很需要这个符箓，毕竟商狐狸一直陪伴着她。有个狐型看娃仪，顾怀远夫妇轻松了不知道多少。
因为自家住得离村镇都很远，团团自小便缺少玩伴。
百骨回想起自己还未出嫁的闺阁时光……那时的她是真正的贵族小姐啊，身边有年纪相当的丫鬟服侍，又有差不多地位的夫人小姐往来，虽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丞相千金，但是闺阁生涯中亦是不寂寞的。时年节气也会出门赏花观景，甚美哉。而团团作为她的女儿，却只能终日与狐狸为伴，连话也不会说。
百骨不禁陷入深思，而后与顾怀远商量了一番，决心办个女孩子的私塾，束脩倒是其次，主要是想为女儿找些玩伴。
私塾要成立起来还是很轻松。至少常往来的一些送菜的农夫知道这个消息，都将自家的女娃送上山来。
农夫虽然都没什么见识，但是端看这位顾夫人的体态相貌，便知道不是小门小户养得出来的，再者女子家的私塾，学的却是真本事，都是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哪怕做父亲的终日务农，有些许眼界和想法的，都是向着自己孩子们好的。打个比方，若是同等相貌的女子，只会跟着父辈一起务农的女子兴许未来只能配给山上放牛的粗人，而些许识得几个字，会一手好女红的女子就能嫁到商贾之家。更有甚者还能嫁与一些体面的小乡绅家里。对于这些普通农家来说，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顾先生向来从他们手里买东西，都是极大方的。顾夫人也是个和善的。
女娃的私塾又不比男娃，要费些笔墨纸砚，一个月支出不知凡几。顾夫人每月只收取每个女娃十五文铜钱，绣好的衣物手绢，还能自己拿去卖。自家婆娘又不识字，也就只能做些缝缝补补、浆洗的活计，还不若叫女娃跟着顾夫人学一学女红，哪怕是粗布绣的手帕，多绣几张，去市集上卖掉也能赚回来每月的束脩了。
何乐不为？
因此百骨的红秀斋刚写好牌匾，便有人上山来拜师学艺了。
顾团团丁点大，仰着看着爹在东厢挂上了“红秀斋”的牌匾。笔锋入木三分，酣墨淋漓，她虽也看不太懂，只是看着这牌匾，就会想到那日爹在书房里写它时，娘在一旁研墨的场景。
顾怀远挂好牌匾，百骨倚着东厢的门，眉眼弯弯含笑看着他。二人眉眼相望，哪管五百年岁月流转，还仿若当年杏花微雨的初遇。
看了一眼爹，又看了一眼娘。
团团严肃的学着爹娘的样子，和商一潇对视起来。
团团的小伙伴们很快就上山了。
百骨那日着月白绢裙，长发以一只青玉簪松松挽起。团团也是着一身月白绢裙，头上抓了两个小啾，小脸嘟嘟的，在一众干瘦的女同窗中显得格外冰雪可人。
团团的母女装是百骨亲自做的。连衣袍摆处的梅花绣样也一比一的比例缩放到团团的衣裳上。看起来格外精致。
东厢已布置成了学堂的模样，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摆着四张桌子，前阵子团团知道会有小姑娘们上山来陪她了，高兴得不得了。今日开学了，真正见到这许多同龄小女孩时，团团还有些羞涩呢。
百骨的排课是上午习字念书，都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女孩们上山后就开始晨读，约莫半盏茶时间后开始学习一日的新课文。用过午膳后开始教习做一些基础的绣活儿。顾怀远一腔爱女之心，早早就备好了书本和笔墨纸砚，还让百骨正正经经做了一个绿萼梅的书包，给团团那叫一个美得呀，凑上去给父亲大人一个奶香味的香吻。百骨给她做书包时，她也寸步不离，像条小狗子一样守在母亲身畔。
好容易见着了同窗，团团热情极了。
第一日上课百骨也只教了天地人，日月星几个字，叫孩子们好生写。
因课是在东厢上，百骨的教台上是一些笔墨纸砚，靠墙挂着一张九尺九的宣纸，她蘸墨挥毫，悬腕而书。
顾怀远为学生们准备了沙盘，刚开始时习字，都是以树棍削出笔的形状，在沙盘上描画。书写完后再用一个小木推将沙盘推平即可。
团团习字是极认真的。唯独别的小女孩都脆生生地随着百骨念出“天地人、日月星”的字时，她却张张嘴怎么都发不出来声音。
百骨看出了团团的为难，团团从没有说过话。可是团团不是哑巴，兴许她只是自小跟在狐狸身边，过了学习说话的年纪才成为了百骨和顾怀远的孩子。
她甚至精通狐狸的语言，却学不会说人话。
学习说话中也许会经过许多痛苦，但那些阵痛都是团团所必须经历的。
孩子又自己的社交方式、学习方式，这些女孩都是百骨考量之后才愿意接受做自己学生的。
为人父母，莫一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少吃一点苦便能做人上人的。
但是很多苦，是为人一世所必经的，这些苦难将在经年后会变成丰富的财富，点缀你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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