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情尘烦恼》章嫦曦

4、陈府上下

　　一家人从常州走漕运到汴州，再转洛阳，到长安，一路上或游山玩水，或拜访世交、旧友，过了两个月才回到京城。
　　阿瑛随着父母一路见识了大好河山和红尘繁华，实在有些晃花了眼，不过心里还是保存了清净之心。随着马车驶进了繁华的长安，她仍是端正的坐着，没有想着一窥长安的市容。
　　陈府坐落在城东靖恭坊，是高官大族聚居的地方，十分清净没有喧哗。阿瑛随着父母进了陈府，直奔后院祖母居住的房子，夫妇俩先行了礼，太夫人却忙让他们起来，非常关心的对陈境说：“说你摔了腿，现在好全了吗？”
　　陈境恭敬的说：“已经好全了，阿娘别担心，这一路舟车劳顿都过来了，没有不好的地方。”
　　又拉过阿瑛郑重的介绍：“阿娘，这是阿瑛，她一直没在府里侍候，让她给您行个大礼。”
　　阿瑛看了一眼那个富贵阿婆，恭敬的跪下行礼，阿娘之前看她行错了礼后，已经重新教过了她一回。
　　太夫人看她行完大礼，才淡淡的说：“这是阿瑛啊，长高了，礼也行得好。”
　　陈境高兴的说：“是啊，阿娘，这离开了京城一年，阿瑛长高了，也懂事了，一心记挂着要孝顺长辈，儿子腿伤养病时，她天天都守在身边，实在是难得。”
　　太夫人点点头，说：“懂得孝顺长辈那就好。说起来，你在外头任职，也有一年没见过阿琚了，快快让他给你行礼。”
　　阿瑛跟着蓝氏退到一边，正好打量一下屋里的众人。太夫人是年纪最大的，脸上皱皱的，一双微翘的长眉分外显眼，看起来不是个没脾气的。正在向父母行礼的就是阿兄了，他高高瘦瘦，神情很认真，看起来是个有主见的。对面站着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应该是叔母了，宽大的衣服下还可看出微凸的肚子，是有了身孕吧？她旁边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童，还有一个小妇人抱着一个更小的男童。
　　父母曾经说过，阿叔有三个儿子，一个六岁，小名阿宝，一个四岁，小名阿丰，一个两岁，小名阿冬。
　　陈境是个疼女儿的，对着儿子却是严厉，问他在家是否孝敬长辈、友爱兄弟、读书如何。
　　太夫人看不过眼，忙说：“得了，别光顾着训阿琚了，你侄子还没拜见你呢，迟点你再回房去慢慢教。”
　　于是两房人互相见礼。
　　阿瑛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知道受长辈疼爱是怎样的光景，像父母那样，总是喜欢拉着自己的手说话，还总是抱着自己，那才是真的疼爱，在这房里这么久，却没在太夫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温暖，看都不看自己几眼呢，看着的总是她的男孙。
　　她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还以为一家人都是年长的疼爱年幼的，年幼的恭敬年长的，现在看来各人都有各人喜好，不可能众生平等、一视同仁。
　　见了礼之后一家人要回到自家院子里安顿，蓝氏要安排琐事，陈境要先教育儿子，阿瑛只能被送到隔壁去和堂弟玩。
　　看看这些小孩子玩的什么？两岁的阿冬还在牙牙学语，阿瑛只能和阿丰阿宝凑在一起，在花园里折花折叶，找着枝头的小鸟，拿小枝逗着水里的鱼儿，阿瑛暗忖：莫非以后的日子都得这样过？玩些小孩的玩意？幸亏这是官家的孩子，不至于玩泥巴打弹弓，唉，在这装孩子还不如在父母身边孝顺来得自在呢。
　　过了没多久，阿琚被爹问候教训完了，也跑来一起玩，七岁的孩子是这堆孩子的头了。带着大家去找了竹竿，跨着竹竿从花园这头跑到花园那头，嘴里还煞有介事的叫着：“驾！快跑！我跑得最快！”
　　阿瑛实在无法做出这样失礼的动作，站在原地木着脸看着他们跑远了。
　　没一会儿，他们又骑着竹马跑回来，阿琚一马当先在她面前停下，板着脸问：“你为何不骑马？”
　　这是在教训她不合群啊，看他板着的脸，真能吓坏四岁女童，不过阿瑛心里可是二十岁的大姑娘，她直接说：“这不是马啊，我不要骑。”
　　阿琚用手指戳她的额头，教训说：“你真是蠢，假装它是马就是了，现在我们还小，等长大后就能骑真马了。”
　　阿瑛摸着额头，又说：“那也没有在花园里骑马的。”
　　“说的好！”阿琚一拍大腿，说：“那你到府外去骑，到朱雀大街去骑。”
　　阿瑛又呆住了，在花园里都算丢脸了，还要到外面去？
　　阿琚的小跟班们就喜欢起哄，一个推她一个拉她嚷道：“你去啊！你去啊！”
　　阿瑛虽然心里当自己是二十岁的姑娘，身体却是四岁的女童，抵挡不住这俩小哥哥的推拉，这娇弱的身体一不小心居然摔倒在了小道上，亏得她用手护住头脸，只感觉到双臂一阵火辣辣的疼。
　　两个弟弟看着倒在地上的阿瑛，这下闯祸了，他们有点不知所措，又望向阿琚。
　　阿琚皱着眉说：“女娃娃真没用，等下她就哭了，我们快跑吧！”
　　阿瑛当然不会哭了，她在地上躺了一会，婢女们远远的跑过来扶起了她，她只看到几个男童奔跑的背影。婢女们一个把她背起来，一个在后面扶着她，快步走回去。
　　阿瑛心道：终于解脱了！一定要和阿娘说自己以后不想和他们玩耍了。
　　回到自家院里，父母看到她受伤回来真是心疼得不行，一连声的问着这是发生了何事？谁把阿瑛伤到了？婢女们回答说是在花园里和小郎君们玩时失手摔了。
　　蓝氏在房里检查她的伤势，只是手脚有些擦伤，帮她擦着创伤药膏，又细细问了她到底发生什么事。
　　阿瑛忙抓住机会告状：“兄长们拿着竹竿在花园里骑马，我不想骑，他们就推着我要我出府去骑，说让我去朱雀街去骑，我就被他们推倒了。”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女儿和儿子一样疼爱，蓝氏看着女儿受了伤也不哭不闹，心里也很心疼，但也不舍得拿儿子出气，只是说：“都是阿兄的不是，阿瑛我们以后不和你阿兄在一起玩了，到隔壁东府去，那是你九公府上，有两个小姑娘可以和你一起玩耍。”
　　终于不用和小男童一起玩了，阿瑛欣喜的说：“她们是和我一样大的吗？”
　　蓝氏抱住她说：“一个比你大一岁，排行第九，一个大两岁，排行第八，正好你就是排行第十的，你们三个就是最亲近的姐妹了。”
　　阿瑛问：“我排行第十？原来我有九个姐姐啊？”
　　蓝氏解释说：“这是族里的排行，她们有些已经嫁人了，有些在华宜老家，有些已经夭折了，现在和你近的就是这八姐九姐。”
　　虽然不知道八姐九姐品性如何，但和女童在一起玩，总好过和男童在一起，阿瑛露出了笑容，说：“我会和姐姐们好好相处的！”
　　蓝氏摸摸懂事的女儿，欣慰的说：“娘一直知道你是好的，只是你阿兄久不见你了，不知道你的好，等以后相处多了他就会好好对你的。”
　　等晚上阿瑛见到了阿叔陈垣，他也是高高瘦瘦的，阿瑛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是记住了他挺拔的身姿，他见了侄女也只是简单说了句：“这是阿瑛啊？看起来挺乖的。”
　　阿瑛心想：他好敷衍啊，连弯下腰让我看看他的面容都不行？
　　睡觉时阿瑛想想这一天的遭遇，大人冷淡，小孩顽皮，以前的种种美好想象，什么长辈慈爱，兄弟和睦，全化为了乌有，倒是见识了一番京城的高墙大宅，等过些时能跟着父母到别家去，估计就更能感受一番高门大户的排场了。
　　还有隔壁的两个姐姐，不知是什么样的品性呢？
　　第二天，隔壁东府的一些长辈已经率先来府上和陈境夫妇会面，然后回去的时候就把阿瑛带了过去。这些长辈倒是比阿叔和叔母热情得多，牵着她拜见了府上的长辈后，就让她和两个姐姐见面了。
　　“这是西府十一叔的女儿阿瑛，以前你们也在一起玩过，记得吗？”
　　一个女娃说：“我记得阿瑛，但是我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长辈说：“你们就带着她玩吧，她一直不在京里，可能过一阵也要随着十一叔到外地去赴任了，她才四岁呢，我们东府、西府，新昌坊九伯的府上，都没有这么小的女娃了。阿瑛，这个是你八姐，这个是九姐，你们一起玩耍，知道吧？”
　　八姐牵过了阿瑛，说：“阿瑛，我们去花园里玩。”
　　三个小娃娃手牵着手到了花园，大家年岁相近、又是亲戚，说话一点也不拘束，纷纷说着自己平时的事情，相处也算和睦。
　　花园里有个水池，池边有怪石、垂柳和花草。她们在一块大石边停下，八姐说：“我们来玩耍吧，假装这个石头是我们的马车，我们可以坐着马车到处去玩耍。”
　　九姐很高兴的附和了，指挥着一个婢女，说：“你坐在前头。”
　　等那婢女坐在了石边，八姐就说：“好了，这是我们府里的马车，她是车夫，现在我们坐上去，她要带着我们到处去玩。”
　　从小就投入空门的阿瑛可以说是没有童年的孩子，她好奇的看着这俩小女娃，不解：娃娃的世界真是奇怪，这样做游戏真的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