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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人情似纸张 ...

  •   “中国文化有数千年之历史,即印刷术之发明,亦较他国为早,然因吾国缺少具备材料,贡献于国际,致各国对我未能有深切之认识。今中西文化借此而得贯通,世界合作前途,诚利赖焉。”
      1933年6月,福开森路393号世界社里蔡先生一番振聋发聩的演讲正式揭开了国民政府官方对外文化合作的序幕。四个多月后,艾玲被调到国民政府教育部任职,派驻上海,主要负责国民政府新成立的世界文化合作协会中国协会事宜,主要负责以上海为中心的江浙地带的文化、教育事业发展。
      从行政院到教育部,又是从掌管政治信息中枢之地调到边缘的教育、文化线口,在外人看来总有点不受重用甚至恐有被贬职之嫌,而政府内阁中的一些明眼人却也有眼红的,现今行政院乃是非之地,世界文化合作协会却炙手可热,这位年轻有为亭亭玉立的贝处长到底是因为娘家夫家得势还是依仗自己颇有几分颜色又八面玲珑,竟能时时都顺势而上。
      一来二去,名利圈子里便有了一些闲话,大抵都是说这位贝处长的先生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教书先生,在杭州教书,两人长期两地分居,而贝处长便借助这样的空档,仗着自己容貌姣好又颇有风韵,竟让行政院多位要员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才得以有现今的“青云直上”。
      名利圈子里向来以传播八卦为日常消遣,这些小道消息竟然七转八转,传播到了刘太太的麻将桌上。
      这天刘太太和贝太太受Aunty Lin邀请,带着婉凝和安汐参加其专为淞沪警备司令处一号位太太举办的party,正跟淞沪警备司令处一位军官太太并上海警察局某位处长的太太搭伙搓麻。这位军官太太本是西北人士,刚随升迁的军官先生从西北迁至上海。军官太太本为了拉近大家的距离,讲些坊间绯闻。
      不曾想刘太太听到她传着这个故事,面露愠色,冷哼道,“这位贝艾玲处长正是我家二儿媳,其夫家倒也不至于清贫、无势,以她的能力、眼光,也不至于用色相媚上。”
      军官太太不知眼前这位刘太太到底何方神圣,她们认识也不足半个月,只在林潇潇这里打过两三次牌,只记得林潇潇讲过这位刘太太家里做的是进出口业务,黄浦江上的货船里有小一半是姓刘的。
      便想着说两句道歉并漂亮的言语,缓解突如其来的尴尬,不想又听贝太太道,“贝艾玲正是我家千金,她祖父是前清翰林,父亲是哈佛大学教授,母亲是哈佛大学医学院极少数的女性毕业生。她是韦尔斯利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毕业时全科拿A。这样的能力,便是帮家里随意管几家公司也是使得。”
      贝太太直接把眼前的牌随手一摊,对刘太太道,“如今的世道确实变了,这样的聚会,竟成了乡里嚼舌根的闲话的公开传播场,不玩了,逛永安百货去。”
      刘太太和贝太太便抓起手包,起身直接往外走。
      同桌的那位上海警察局的处长太太见势本还想帮着讲两句好话,从中调和调和,可转念一想,这西北来的外地军官太太不过随军变动,能否呆长久犹未可知,何必多此一举。于是也拿着手包,微笑着要往外间走。
      这时又听到军官太太讲,“不过说两句玩笑话,生这么大的气起身就走,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场面,警备司令处的面子竟也不给。”
      这时处长太太实在忍不住提醒两句,“人家刘家、贝家、赵家都什么样的门户,你知道么,便是蒋家、张家、宋家、盛家,人家也是能说上话的,人家这位贝处长虽只是个处长职务,却是受大人物庇护有意引去锋芒的安排,你们这样有意编排闲话,被上面人听到,只会到底是去查贝处长,还是笑你们没见识没觉悟呢?”边说着边要去另一间厅廊吃甜点,走了两步还笑着说,“哦,张家,盛家,侬晓得是哪家么?”
      婉凝和安汐本还在外间听林潇潇讲,“每次聚会,总能看到风向,现今的席面上,新晋军官的太太或小老婆,日本人和美国人的太太或小老婆是越来越多了。”
      两人正四处张望验证Aunty Lin的说法,就见刘太太和贝太太气冲冲地走出来,没见过长辈发这样大的脾气,便只好迅速跟林潇潇示意告别,追上扬长而去的长辈们。
      回刘府的车子上,刘太太对婉凝道,“一会到家便给你二哥二嫂打电话,让他们无论在哪,速回家吃晚饭。”
      婉凝只能小声应道,“好。”
      而另一辆车子上,贝太太也让安汐给贝润生公司致电,请他立刻推掉所有应酬到刘府吃饭。
      婉凝知道艾玲在福森路的办公室,文璟的航校今日休假,人在同济大学图书馆查资料。通知倒是顺利两人虽然很不情愿也知道长辈突然发这样大的脾气,事情可大可小,便很快回到了刘府。
      贝润生公司办公室与刘府本就不远,却是比文璟和艾玲早到。
      刚到时,刘老爷和贝老爷便听了两位太太讲清了原委。贝润生让两位太太先消消气,外面疯言疯语,不足为信,但文璟艾玲夫妇不睦却是已久,其中原因,便看二人近来的职业发展轨迹也能窥得一二。
      贝润生道,“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不过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坚持,等一会回来了,我们出面说开讨论,相互少些芥蒂,想来他们自己就能很快想明白。”
      刘父很赞同贝润生的思路,所以等文璟和艾玲到家后,先担任主力,给文璟分析形势,又指明他是搞学问的书生,不该越雷池去掺合政治。又强调,刘家和贝家都是商贾、书香之家,传家之道便在不问政治。
      文璟有些戚戚然,道,“父亲,小时候您也曾给我们讲过啊嗲出资支持定远号、镇远号的前尘往事。我们兄弟自小就蒙受教诲家族根基绵延几百年的秘诀在于不涉政治,可这不是政治,是国仇家恨啊。我在美利坚上学时,亲眼见过奥匈帝国的贵族跪在地上给来自法国军官家庭的同学点大麻,您日常也能见到的,皋兰路教堂附近有多少从白俄贵族,放弃了自尊地讨生活,如果我们放任侵略者凌辱国人,占领国土,国将不国,还哪里有生意呢?”
      刘父和贝润生从来也没有想到一向读书为乐的文璟有这样的强烈的爱国情结,一时不知如何回复。而刘太太和贝太太则交汇了一个颇为疑惑的眼神,却转而有些恍然大悟。
      倒还是艾玲先开口道,“我竟不知,你脑子里装着这样大的抱负和世界。”
      文璟又说,“原东北航校有300架飞机,可以编成5个大队,中日在华北开战,东北航校倒也有能力与之空中一战,可现在呢?我不管到底是谁执政,我只知道一个强大的国家需要有空中作战能力,我们不止应该建立自己的航校,研究自己的航空作战装备,还应该像美利坚一样,有自己的航母。”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位文璟,又放佛重新认识了文璟。
      艾玲这时又道,“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说着便也不跟长辈们告辞,若有所思地上楼回他们原在大宅的房间去了。
      刘父和贝润生这时颇为自豪又神情复杂地看着文璟,终还是先后拍了拍文璟的肩膀。
      刘父轻轻长叹了一口气,又叮嘱文璟,“这样的理想抱负只在家里讲一次便好,在外面尤其在航校在学校,都不要轻易提起。”
      文璟这时也恢复了理智冷静,使劲抿了抿嘴,郑重地点点头。
      而安汐和婉凝,都觉得得知了一向神秘谦和的二哥身上一个天大的秘密,心中油然而生对二哥的敬重和心疼。
      刘太太让婉凝先去厨房查看晚饭准备情形,婉凝叫上安汐一同前往,想来长辈们还有一些筹谋要避开小辈才好讲。
      安汐跟着婉凝刚走到一楼的大客厅,便见贝麟先插着兜,很颓废地从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安汐问他,“文琮呢?”
      “刘老三在停车,我们回他们家吃饭,苏婶说你们都来大宅了。”
      “你们怎么了?”婉凝又问。
      贝麟见没有长辈在,随手把外套往沙发靠背上一扔,瘫坐在沙发里,“南京兴业银行的招标,被人泄设计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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