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谁怜》子时小雨

5、第四章 男人

　　又一次，那个男孩子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徐景焱。
　　每次顾离疲惫的时候想起的就会是他，他给了她曾奢望的温暖，给了她承诺。可那么阳光纯净的他还能接受现在这样肮脏的自己吗？……腿上被高跟鞋踢到的地方溢出抑制不住的痛感，盛夏的夜顾离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寒冬，身体不由地在地板上缩成一团取暖，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失声痛哭，在地板上抽动。
　　她记得自己在母亲墓前说过的话：我顾离，一定会让这个男人到你的墓前认错！
　　醉得一塌糊涂，脑海慢慢模糊，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沉，她昏了过去。梁天朗进门看到的就是顾离裹着不遮体的浴巾抱成一团蜷缩在地板上晕倒的样子，小腿上红肿的地方渗出几抹血丝。从接到报告说她跟赵明山进了房间开始，他就说不出的不安，直到这一刻看到她，即使是狼狈的她，他也心安了。
　　“守在门口。”梁天朗对着跟在身后陆学予说。
　　合上门，几个大步上前，抽过床上的床单裹起蜷在地上一脸眼泪的女人，揽着她的手拂去还挂在脸上的泪花，脸上鲜明的掌印，眼睛已经红肿了一圈，男人的眼里透出心疼。走出房间，又恢复一脸冷厉，对守在门侧的陆学予吩咐，“把我们手里的资料和今晚的录像交给媒体，她不能曝光，该怎么处理你清楚。”
　　“是。”跟在梁天朗身边几年，陆学予知道老板的手段。
　　知道不能带她回老宅，不然，梁沐绮和那两位老祖宗不知道会嚷嚷些什么，梁天朗只能带着她回自己的私宅。
　　一进门，就迎上陈姨，看着少爷怀里抱着个女人，陈姨垂下眼。
　　“陈姨，跟我上来，你帮她把衣服换好。”梁天朗对身后的人吩咐。
　　把顾离放在客房的床上，他退出房间。
　　“陈姨，整理好了告诉我。”说完径自回书房去了。
　　[咚咚。]
　　“进来。”
　　陈姨走上前去，看着书桌后看报的男人，“少爷，换好了。还有……”，陈姨欲言又止，“这位小姐腿上的伤不轻啊……”
　　“陈姨，没事，这里有我照顾，你先去休息吧。还有，今天的事不要传回老宅。”
　　“是。”
　　拎着药箱走进客房，已经换好睡衣的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还有残余的酒力浮出的红晕，但还是蜷缩着的姿势。
　　站着的人瞥了眼空调上的温度，很合适，这女人是这么没有安全感吗？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女人安静的时候倒像只乖巧的猫，可醒来又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叹了口气，梁天朗坐到床沿上，轻轻打开被子，卷起顾离的一只裤筒，巴掌大的青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很狰狞，看样子是消肿了，但积血应该不会那么快消下去了。梁天朗看过房间里的录像，他知道当时顾离完全没有必要再招惹那个女人惹来这么一脚，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是自己找虐吗？当然他也看到了顾离倒在地上抽泣的样子，印象中伶牙俐齿气势不输人的她这么软弱的样子让他不舒服。在她昏倒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男人再也坐不住了，这才起身去了她在的那间房。
　　打开药箱，用沾着消毒药水的棉签擦去干了的血渍，又换了一支棉签涂上化瘀的药膏，轻轻涂在伤处。可能是棉签带起了痛感，睡着的女人轻轻哼了一声，不满地动了动腿。梁天朗低下头，靠近伤处轻轻地吹了吹，舒适的凉感让女人又恢复了安静，不禁往被子里缩了缩。帮她上完药，又收拾好被子，免得她碰到伤处睡不安稳，梁天朗转过身，看着睡熟的人。
　　拂去额前的刘海，痒感又让顾离微微醒了一下，“徐景焱……”没有听清是什么，却看到她的眼角突然滑下眼泪，梁天朗坐得更近了些，右臂扶起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左手拂去她的眼泪。
　　这女人怎么这么爱哭。
　　浅睡着的顾离仿佛又回到记忆深处那个让自己安稳的怀抱，不禁向着这个怀抱靠了靠，梁天朗怔了怔，眸光中满溢温柔，却不想，怀里的女人呢喃出另一个名字：
　　徐景焱…你这个混蛋…我…我好想你……
　　温柔的眸色斗转，变为冷峻，扶着顾离的手臂不由地紧了紧。第一次，梁天朗觉得他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兴趣，徐景焱。

　　醒来的一瞬间，小腿上就传来一阵痛感，顾离吸了口气，晃了晃还有些沉的脑袋，打量了一眼周围，这不是昨晚的房间，掀开被子，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昨晚的那一套，可身体又告诉自己没有被侵犯……一瞬间涌出的慌张被冷峻的面容强压着，顾离紧蹙着眉头，不住地打量着四周。
　　[咚咚咚。]门被推开。
　　梁天朗进门就看到在床上呈现出防御性姿势的女人，在发现是自己之后，又迅速恢复镇静。
　　“梁先生？”顾离恼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昨晚赵明山被押走后发生的事情。
　　“顾小姐，昨晚休息得还好吗？”说着，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自顾自地检查顾离的伤处。
　　疑惑地看着查看自己小腿的男人，顾离欠身撤回小腿，却撞上回头打量她的男人，突然，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仿佛一说话就能碰到彼此的唇瓣，顾离甚至能感觉到从他口中吞吐出的男性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一股薄荷的香气。眼前的男人一个黠笑，薄唇若即若离地滑过脸颊靠近她的耳畔。
　　“顾小姐，[货]我验过了，很满意。”撤回身，唇上还有她温热的触感，复杂地眸光盯着顾离。
　　梁天朗的咬字和暧昧的语气让顾离很不满，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两颊却抑制不住映上一层嫣红。
　　他发现自己爱看她紧张的样子，至少不再拒人千里。
　　“……梁先生，你不觉得你应该先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抬头盯着站着的男人，顾离的语气多了几份嗔怒，却被自己的理智压着。
　　“顾小姐难道不该先道谢吗？我可是好心收留了你一晚，”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安，“你放心，衣服是陈姨帮你换的，我只是帮你上药了而已。毕竟，我的人受了伤，我来照顾也是应该的。”
　　“你的人？”大脑快速运转，“梁先生的意思……”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助理，再过些日子，我会安排你接手和余氏的合作案。”
　　“那赵氏的事情……”
　　“虽然顾小姐的手段激烈了一点，但效果我很满意。只是，”梁天朗微垂的眸色中闪过一丝不可见的恼怒，“顾小姐做了我的助理之后，就禁止这种激烈的方式了。”
　　他可不想再看到这女人带着伤还一脸眼泪地昏倒！
　　“下去吧，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吃过早餐我会让人安排你的事情。”梁天朗狡黠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在等着什么。
　　“好。我相信这笔交易一定不会让梁先生你失望。”顾离正要起身，小腿浮起剧烈的痛感，一个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
　　候着的男人一个大步上前，顾离就稳稳地落在他怀里，未待她站稳，梁天朗又一个用力，横抱起扑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这女人怎么这么清瘦！感觉抱在怀里没有什么实感。
　　“你！……”感觉自己腾空，心里涌上不安，双手马上交叉抱在胸前，眼神里布满了防备。
　　“这里是二楼，你觉得以你现在的伤势下得去吗？”瞥了一眼她的伤，堵住顾离还没出口的话，梁天朗一副义正言辞的口气，“还有，抱紧，我不敢保证会不会一个不稳摔着你，到时候再多出来什么伤……”
　　察觉到怀中的人一个机灵缠上自己的脖子，梁天朗满意地一笑。
　　好吧，顾离认了。怪只怪自己的身体太不争气。
　　抱着顾离，男人的嘴却停不下来。
　　“你昨晚招惹来这么多余的一脚，何必呢？怎么看着这么强硬的女人，身子却那么瘦弱。”语气里虽带着几分呵责，却让顾离觉得心头一暖。
　　她能听到这男人胸膛里的心跳，可能是抱着自己的缘故，一声一声很有力，他的身上有一股很让人放松的味道，不是浓烈的香水味，也不同于刚刚的薄荷味……想到这里顾离的两颊又红了一些。总之，说不出来的，顾离只觉得这味道很温和，和以往他强硬的形象不同，眼前的男人让她觉得温暖。
　　顾离，你一定是疯了！清醒一点，清醒一点！顾离微微摇了摇头。
　　“顾小姐，你最好安静一点，你再动一动，我真怕自己会冲动，你应该很清楚…早上的男人有多容易上火吧？”语气中衔着威胁。
　　顾离身子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这个以往一副冷峻模样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虽然这么想着，却不敢再动弹。
　　听到下楼的声音，陈姨回身到厨房端出早餐。
　　“少爷，顾小姐，早。”陈姨将早餐在餐桌上摆放好，回身对着已经下来的两人欠身。
　　还在男人怀里的顾离打量了一眼餐厅：乳白色的墙面与强硬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温润中透着惬意，偌大的餐厅中间是一张白色底色的欧式餐桌，桌面两端横接着一条泛着银灰色浅光的桌旗，一端布着早餐，另一端是插着白色和黄色金盏菊的白色瓷瓶，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男人抱着她走到布着早餐的一端，右脚别过椅子腾出空间，轻轻把顾离放在餐椅上，双手又把椅子推回正对着餐桌的角度，侧身坐到桌端的位置。拿起餐盘旁边的报纸，看了一眼顾离，又低下头扫视报纸，自顾自地说，“这是陈姨，是我私宅的管家，以后她会交待你所有关于我生活起居的一切。”
　　“欸？”顾离有些不懂了。
　　“不然你以为什么是助理？”放下手中的报纸，梁天朗抬头看了陈姨一眼，“陈姨，跟顾小姐解释一下助理的工作。”低下头，继续看报。
　　“顾小姐，梁先生的助理需要照顾他从衣食起居到公司工作，有很多东西都需要顾小姐慢慢学习。”
　　“梁先生，我貌似并没有说过要做你的这种助理吧？我只是要到梁氏工作而已。”又恢复一贯冷漠的语气。
　　“可现在梁氏只缺一个我的这种助理，其他的职位没有空缺，顾小姐自己考虑一下吧。”梁天朗虽然不知道顾离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揽下余氏的案子，但他知道这女人抓住的机会没那么容易松口，他有信心赢下这一局。
　　顾离虽然不甘，但是她确实输了，她突然有一种自己挖了个坑跳进来的感觉。
　　悻悻地低下头，拿起餐盘上的刀叉，划开半熟的煎蛋，温热的蛋黄慢慢覆满餐盘，不甘地刀叉划出刺耳的一声。
　　“顾小姐，早餐不合胃口吗？”陈姨不解地问她。
　　“没有，早餐很好吃。”抬头对着疑惑的人微笑着回答。
　　顾离不知道的是，这是梁天朗特地吩咐厨师做的，他记得自己手里的资料写着她的饮食喜好。更何况，私宅里的厨师都是梁天朗派人到五星餐厅请回来的，让他们做煎蛋是大材小用，哪有不合口一说？
　　“对了，”视线离开报纸，男人抬头吩咐陈姨，“把昨晚顾小姐住过的那间房收拾好，以后安排顾小姐住那一间。”
　　“是。”陈姨动身去二楼收拾房间。
　　住？住在哪里？这里？
　　“梁先生，我有住的……”
　　“我觉得，梁小姐如果想做好这份工作，那么24小时待机是必须的，如果顾小姐有信心每次我找你的时候都能10分钟内到达的话，你可以选择不住在这里。再说，以顾小姐现在的经济状况，在外面租一间房子恐怕是不小的经济负担吧。”平淡的语气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狡诈。
　　说着像是自己可以不住这里似的，但这男人分明都查清楚了！丝毫没有给自己选择的空间！
　　“啊，对了，顾小姐如果对那一间不满意，楼上还有几间可以替换的，还是？”视线突然对上对面不甘的女人，眸色转浓，“还是，顾小姐可以选择我的那一间，我不介意屋子里多出一个人，反正我的床大得很……”
　　“咳咳！不用！不用！”顾离赶紧吞下口中的牛奶拒绝。
　　这男人绝对没有杂志和新闻上说得那么简单，这明明就是一个闷骚男！怪不得别人总说无奸不商，顾离暗自腹诽。
　　“不用梁先生承让，我住那一间就可以了。”不能再让这男人说下去了。
　　“那好。”径自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扫过报纸的最后一行，满意地一笑，“顾小姐先用餐，我还有事，三天后，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说完，梁天朗起身离开，留下脸上已没有丝毫冷静可言的顾离。
　　视线不经意间扫到报纸上，顾离拿起来，才知道昨晚后续的事情。
　　一夜之间，赵明山被老婆单方面离婚，赵氏更是被抽停大笔的资金，赵明山跪着求自己的老婆，结果陈梅开出的条件是赵明山滚出公司，所有名下的股份转给自己，让他净身出户，不然就是比这还惨的身败名裂。赵明山还指望有一天东山再起，万万不敢让陈梅堵死他的活路，最后没办法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结果，今天早上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赵氏当家一夜妻离业散，百万身价跌到不值一文]。
　　“这样的男人，早该扔了。这陈梅也算是开了次眼。”顾离现在想起昨晚那个赵明山还直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