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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大清早一九一中学操场上人头攒动,今个儿是上街大扫除的日子,不光是学生,连老师手上也都准备着劳动工具。

      那时辰劳动最为光荣,举凡搞什么活动那绝对都和劳动沾边儿,就连办晚会,十个节目里铁定有两个是在赞扬劳动精神,另外有三个必须是倡导向雷锋同志学习的——所以学校对此次的活动特别注重,能被选中参加的全是各年级最优秀的班级。

      学生们劲头也很足,队伍集结得倍儿整齐。当然,这其中也不免有思想觉悟不高的。

      赵建设斜着眼扫了周围同学一圈,语气里满是鄙夷,“至于么,不就扫个大街,闹得跟过年似的。”

      “你管别人呐。”乔越对这些也没多大兴致,就单纯见不得赵建设,“不喜欢看你走呗,瞅见你旁边的路没,就专门为你一人空出来的,您老一路走过去,千万别停,走到队伍最前边,穿过主席台,理都别理台上的校长,直接出校门,喝,牛逼!”

      “你这嘴也他妈够牛逼的,管得真宽!”

      “我乐意咋的?”

      两句话不对付,这俩冤家又较上劲儿了。

      徐胖儿生怕他俩打不起来,一口塞进没吃完的大包子,满嘴韭菜味儿,“打呀,大越这你都能忍,抽他丫的!…建设你别怯场,哥们我身在曹营心在汉,我的精神永远与你在统一战线上,你要今儿能撂下他,咱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赶紧的拐他一脚子!”

      乔越听着烦,“方子你帮我封上徐胖儿的嘴!”

      “他爱闹就让他闹着呗。”邢方道。

      他把从家里带来的水泥桶倒扣过来,端坐在桶底子上,跟旧社会地主老财看自个儿姨太太窝里斗似的,忒悠哉——他倒会给自己创造绝佳的观战条件。

      校长在主席台上早注意到这边,“初二(1)班队伍后面那几位同学,我注意你们好久了,一点都不自觉,无组织无纪律!”

      声音通过话筒从喇叭里传出来,校门口的过路人都能听见,引得学生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班的班主任崔老师都不用去瞧都知道是他们班那四颗老鼠屎,崔老师也算是经验十足的老教师,多皮的学生都对付过,可就是拿这四个没办法。本来挺严肃的找他们谈话,这几个互相配合,愣是能和你耍一下午嘴皮子,这道行别说在班上,就是放眼整个学校都再找不出像他们样的特异分子来。不管也罢。

      崔老师象征性地踱到他们跟前晃了一圈就又走了。

      动员大会结束后,学生们由各班老师带到清扫场所,一九一中学负责的区域是城区主道的北大街,队伍到的时候相邻的西大街已经看到其他学校学生的身影,看样子都打扫老半晌了。

      邢方心里透亮,这正是程红军的姐姐程晓岭就读的省五中。

      上一世他和程红军能够有所交集的契机就发生在这场大扫除上——赵建设招惹了程晓岭,还伙同乔越等人把程红军的哥们给揍了。

      不过当时邢方逃了活动没去,具体的事情经过无从考证,他也是后来听赵建设转述的。

      各班老师分配完任务,学生们便忙活开来。赵建设趁着老师监督不怎么严时,借口要跟邢方一同去打水,逃离出老师视线。

      西北两条大街的交汇处是老邮政大楼,邮政局为了支持学校的活动,提供了免费打水处,几乎两个学校的学生都在这儿打水,队伍排了老长。

      赵建设悄没声混进五中学生队伍里,走之前还不忘跟邢方打警醒,“方子老师要问起就说我上厕所去了,多担待点儿哈。”

      邢方笑道,“成。”

      这一笑来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像藏着什么阴谋,看得赵建设一激灵,等他再看的时候,邢方已经表情平常地转身走了。

      赵建设摸摸后脑勺,“难道是我看错了?”

      “赵建设那畜生呢?”乔越见咋只有邢方一人回来。

      “跑西大街那边去了,说他先给咱探探路,找个能休息的地儿。”

      乔越哼笑一声,“这小子总算干点好事了。”
      ……

      程晓岭和几个女同学一起沿着墙角根儿拔挨边长的杂草,岂料赵建设休息的地方正好压了一大块杂草,导致她们无法进行,女生们面面相窥,谁也不想上前去,程晓岭身为班长,她得做个带头作用。

      “这位同学,麻烦你起来一下,我们这清扫呢。”

      赵建设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呢,谁这么不长眼儿,他瞟一眼面前的姑娘,撇过头去不搭理。

      那时候还没有校服,程晓岭以为他是自己学校的,“你哪个班的,大家都在劳动你怎么能休息呢。”好半晌才听到回答。

      “初一腊八班!”

      “你!”

      赵建设成心挤兑她,程晓岭当然听得出来,再加上其他女生也都憋不住跟着笑起来,让她脸上挂不住,耳根子都红了。

      “你哪个班的,我要告诉老师去。”

      赵建设倒真不怕她打报告,反正他又不是这学校的,就是猛然间觉得程晓岭红着脸生气的样子真好看,想看看她更加气的时候是什么样。

      “嗳嗳别介呀,这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让开,怎么样?”

      果然程晓岭的脸更红了,那时候思想还挺传统的,在学校男女生都是各玩各的,双目无意间相触都能红半张脸,她还从没遇到过这么轻浮的人,程晓岭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心里微怒,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赵建设得意之时,突觉身侧有黑影笼罩过来,他头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人。一个拳头便朝着他砸过来,赵建设被打得蒙圈儿,还没爬起来就又被一脚踹在地上。

      周围炸开了锅。

      凑巧了乔越和徐胖儿替换邢方过来打水,顺便来找赵建设,正好撞上这一幕,乔越火气上头,他平时虽然不待见赵建设,但他俩打归打,别人欺负就不成,打了他兄弟那就等于和他过不去。

      乔越二话不说,就着手上的桶子砸开人群,满当当的一桶水连同赵建设在内所有人都浇得一哆嗦。

      徐胖儿甩着一身膘冲上去,别看他浑身是肉,但全结结实实贴在身上,两手轻松提起打赵建设那小子后衣领往地上一扔,乔越扑上去就揍。

      赵建设爬起来,加入战局,“孙子搞偷袭,爷爷打不死你!”

      被打的是程红军的兄弟麻豆子,对方是因为自己才被打的,程晓岭都急死了,也加入进去拉架,几个人麻花似的扭打成一团,有机灵的同学,立马跑去找老师来。

      徐胖儿眼观八方,见状也赶紧抽身前去请老崔过来。刚跑到邮政大楼,正见着老崔往这边赶,邢方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

      才走开一半会儿,这帮小子把秧子都闹到其他学校去了,要不是邢方告诉他,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崔老师那叫个火冒三丈。

      赶到西大街时,省五中的老师已经把场面控制住,但双方的气焰丝毫不减,一点就着,有个女生微低着头在旁边抹眼泪。

      邢方心想这应该就是程晓岭了,他虽然知道程晓岭,但那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这还是头一回见着面。

      那边老师正在了解事情经过,麻豆子怒指赵建设,“这小子对程晓岭耍流氓!”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可以说是谈“流氓”色变,轻易是要蹲牢子的,崔老师脸都绿了,赵建设倒坦然,他就是生来嘴皮子贱人更贱,甭管对象是谁都这样。

      “我问个名字就耍流氓了?那我现在问你名字是不是也对你耍流氓?”

      崔老师自然了解他这尿性,“同学无凭无据的咱可不能乱说。”

      “怎么乱说了,那语气一听就不正经!”

      当时在场的女同学也纷纷道,“就是,程晓岭当时都脸红了。”

      “要不是麻世永同学出手教训他,他肯定还会做更过分的事!”

      七言八语让赵建设成为众矢之的,省五中的老师自然相信自己的学生。

      “崔老师你看怎么办?”

      “我了解自己的学生,这事不调查清楚,我是不会乱下定论。”崔老师态度坚决。

      “要不是麻世永同学出手教训他……”争论不停中突然不紧不慢地插.进来这么一句话,说话的正是邢方,他问刚才说出这话的女同学,态度挺礼貌的,“这话是你说的吧?”

      那女同学被他问得一懵,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楞楞地点头。

      “也就是说是麻世永同学滋事生非在先,我记得这事儿可也是流氓才会做的。”

      邢方反将一军,让麻世永噎了半晌,“胡说,我那是看不惯他欺负我的同学才这么做的?”

      “怎么算欺负?你有看到赵建设对你的同学做出侮辱性的动作,或者强行的身体触碰吗?”邢方说话客客气气,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麻世永不禁咽了口唾沫。

      “没有,但是……”

      邢方知道他要说什的,“就凭说话的口气?毕竟这事发生时在场的全是你们学校的,我们也不在场,要怎么说也全凭你的看法不是?”

      赵建设听出邢方这话的意思,开始胡诌,“嗳我说怎么一来就打我呢,你小子不是上次在省小学欺负小学生后来被我抓住那个么?原来在这埋伏我呐。”

      “你放屁,我没有!”

      “有没有那可不由你说,就像你刚才说的,我‘清眼’看见了。”

      “胡说!我没有!”

      乔越他们帮腔,“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真是那小子。”

      “你们……!”

      情势很快从一面倒发展成两头堵,成了双方都有错,崔老师捏了把汗,心道,就知道这几个小子手段没那么浅。

      再这么扯下去也不叫个事儿,双方老师最后协商,以罚每位参与者检讨书一篇为教训,这事也算和平解决了。麻豆子对这结果不服气,还想说点啥,程晓岭怕他说多错多,硬拉着他走了。

      今儿这事大快人心,赵建设格外高兴,劳动结束后就说哪天要请邢方去溜冰,邢方说也不用选哪天了就明天。

      回家的路上碰见个卖栀子花的老人家,竹编篮子里还剩一半的花,大部分已经开始发黄。

      邢方停住脚,蹲下去问道,“老人家这一篮花怎么卖?”

      老奶奶也是个实诚人,“都黄了好多,你要拿,两分钱全部。”

      邢方把花全攥手里,“成。”

      完后乔越等人一路都在笑话他,不肯和他走。

      “怎么了方子,也没听过你有这雅号,还买了一扎子,你是要往哪戴呢?”

      邢方也由着他们,“回去给我妈,都傍晚了,咱都知道回家吃饭,人老人家能不饿?”

      “哟哟,今儿哪位菩萨显灵,最坏心眼子的邢大资本家发起善心了……”

      今天遇上个好心肠的小伙子,卖花老人特别开心,盘算着现在回去正好可以和孙女一起准备晚饭。刚拐过街口,老人和孙女撞个顶头碰。

      “奶奶!”程晓岭瞅见老人空荡荡的篮子,“您今天这么早就卖完了?”

      “今天奶奶遇到群好少年,把奶奶剩下的花全给买了,哟倒是你怎么搞得浑身湿哒哒的?”

      提起这个程晓岭就气,“奶奶你可好了,我今天遇到一群小混子,仗着人多欺负人,不服管教,特别是其中一个长得像外国人的,焉坏儿!”

      程奶奶一寻思正想说巧了,她今天遇到的那个也长得像个外国人一样,那边程晓岭已经走前边去了。
      ……

      节假日里除开公园,就数溜冰场人最多,那时候溜冰可谓是最时尚的娱乐项目,在年青人中颇受欢迎,谁要能溜得一手好冰,那名气绝对能传遍半个区,在一定程度上很是满足了虚荣心理。

      邢方向来对溜冰都没多大兴趣,何况今天就是见到程红军的日子,他现在一心想的就只有程红军,他想看到程红军,想听到程红军的声音,这种情绪简直要冲破胸腔跳跃而出,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和他一块儿坐在休息区的还有赵建设,只见他鼻梁上架着从他哥那偷来的□□镜,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时不时叹口气,样子颇为深沉忧郁。

      乔越溜完一圈回来,嘲讽他,“你丫的眼睛受伤又不是腿受伤,还不能下地走了?”

      “我烦着呢。”赵建设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左眼青了一大片,还让他怎么耍帅,“别让再让我给逮到那小子,不打残丫的我跟他姓!”

      乔越瞟他一眼摇着头溜远了。

      从溜冰场出来已经是傍晚,太阳西下,在天边留下一连串红霞,这时候回去刚好赶上家里做好饭。渐暗天色中有人从马路对面朝他们走过来,他留着刺猬头,脚下趿拉一双宽口布鞋,一脸的桀骜不驯。

      邢方从出溜冰场大门时便看见那人,那目光就再没移开过,邢方看他一步步向他们靠近,脸上带着莽气,和记忆力的程红军重合在一起。

      程红军恶狠狠地端视面前那一群人,眼光和邢方对上,四目相对,邢方刚才还要跳跃而出的情绪这一刻反倒平静起来。

      “你们谁是赵建设?”

      赵建设觉出来者不善,“我是,你谁?”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一个黑魆魆的东西朝他们招呼过来,呼呼带着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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