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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端慧"皇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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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魏芷萱从院子外端了一小碟精致的糕点,掀了水晶珠帘进了屋来。
屋内,安静得厉害。两个传叫的小宫女彩云、彩霞正站立在门口的地方,随时等待屋內人的一切吩咐。
富察雨柔在埋着首端坐在炕床之上,手中握着一件衣物,面色凝重、忧伤,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物件出神。那样子,一看便知是在黯然神伤。
芷萱不敢惊扰皇后,轻手轻脚的走近前去。大约距离其二米左右的地方,方才瞧清楚其手中之物应该是一件几岁孩童所穿的衣物。
她来长春宫当差也有些许日子了。据她所知,皇后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封号为固伦和敬公主,年九岁,也是现今皇上膝下唯一的女儿。平日里并不住在长春宫,而是住在乾清宫之东,千婴门之北的乾东五所,由宫中奶妈和宫女们照料着。可眼前的这件小衣裳怎么看都不像是公主所穿的衣物,那颜色,那样式,倒更像是男孩子所穿的。衣服的质地做工极其地考究,依旧是光鲜亮丽的,但从其外观上看,依稀能够辨别得出那是一件被穿过的旧物,并不像是新做的。芷萱的脑中立刻闪现出一丝疑惑来,这件衣物原先的主人究竟是谁?皇后娘娘为何会黯然神伤?
带着疑问与好奇,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糕点盘子端放至皇后跟前的那张小几之上。皇后不言不语,依旧是刚才她进屋时看见的样子,纹丝不动,显然并没有发现此时有人进了屋来,沉静在先前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芷萱又沏一杯胎菊花茶来端了前去之后,这才小声的开了口:"皇后娘娘,小厨房里的点心师傅刚刚新做了一盘小点,是你平日里最爱的冰糖莲子蒸糕,还热呼着呢,您要尝尝看吗?"
富察雨柔这才微微抬起头来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淡淡的道了一声:"本宫这会儿没什么味口。"
以前,皇后见此总会尝上一两块,哪怕所食并不多。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显然对于眼前这平日里最喜爱的一道点心没有半点的兴趣。
"这"芷萱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就放在这里吧。回头,本宫想吃的时候再说吧!"眼中的伤感少了些许,勉强的露出一抹难看的笑意。只是那眉心依旧如先前那般是紧皱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舒缓。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本宫想一个人在此安静一会儿,你们全都出去吧!"
"是!"芷萱福了福身,招呼着门口站着听命的两个小宫女,小声的说道:"彩云、彩霞,咱们都出去吧!"出门前,又有些不放心的朝依旧静坐的人说了一句话:"皇后娘娘,如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一声,奴婢们都在门外头候着呢!"
"好!"富察雨柔朝门口的方向温和的应着,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自那日去承乾宫顺贞斋回来之后,富察雨柔一连三天都是茶饭不思,就连夜深之时,也是睡得极不安稳的。
这一夜,正逢魏芷萱夜里当值。
夜色深沉幽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进屋来,照得一室清冷。富察雨柔睡在里屋的罗帐里,芷萱坐在床边帐外不远处,倚靠在墙边随时等待主子的召唤。
半夜里,正是最为困倦的时候。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入睡,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正当自己与瞌睡虫进行无比艰辛的奋战时。突然,突然觉得自己的耳边传来阵阵小声的呜咽之声。在静谧的夜晚里,哪怕是一根尖细针的绣花银坠落至地面都是响亮的。更何况是这种声音,在黑夜里是那么得突兀与刺耳。
芷萱顿感清醒了不少。心中暗自猜想:是谁大半夜的不睡偷偷哭泣?于是,侧耳细细听了起来。那声音好近,好像就是来自于这间屋子。这会儿,这屋里除了自己就是难道是皇后娘娘?这一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贵为后宫之首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哭泣?这实在是让人有些匪疑所思!再次细细听来,那声音的确是来自皇后娘娘的寝榻之处,透过那青玉色罗帐幽幽的传出来的。
自己初入宫廷跟姑姑们学习规矩的时候,崔姑姑就曾告诫过她们:虽然要贴身伺候,可主子们有时也是需要有自己的隐私的。如若遇上主子们刻意要避入耳目的,主子没有主动开口招呼下人,那做奴才奴婢们的就只当自已耳聋了、眼瞎了,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瞧见。免得撞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和不该看见的尴尬事,惹了主子不高兴,那自己在宫中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第二日天亮,魏芷萱便换了李湘凌接替自己。
回到休息的屋内,芷萱坐立不安。一想起昨儿半夜里听到的哀哀凄凄,心里就觉得不好受。
这日清晨,皇后与前两日相比,神色忧郁,气色黯淡,整个人看起来萎糜不振,连当日的请安都给免了。芷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去太医院请了刘钦宇来。只是说皇后忧思过度,并无大碍,开了两剂方子,说是放宽了心,休息两日便好。
芷萱很想知道皇后这到底是怎么了?可这长春宫里的人,一个个都是口封严实,言辞闪烁,竟没有人肯告诉她任何蛛丝马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她可以去问,那人便是徐清婉了。
芷萱拉着徐清婉出了长春宫,找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儿,面色凝重的问道:"婉儿,我能跟你打听一件事情吗?"她终于忍不住向徐清婉打听起有关皇后娘娘的事情来。她想:婉儿不管怎么样都比自己早来这宫里两年,就算再怎么不济,也定会比自己知晓的事情要多上一些。
"你想知道点什么?徐清婉虽然一向直爽,可在瞧见魏芷萱面上的表情之后,竟无端多出一丝犹豫来:"只是,我不能保证你想知道的我就一定会知道!毕竟,我比你进宫的时间也早不了多少,所知所闻也不一定会比你多到哪去?"
魏芷萱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通通告之了徐清婉,希望从她的口中能够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事实证明,她果真是没有问错人,徐清婉果真是知道不少事情。
"你说什么?你说去年十月的时候,皇后娘娘刚刚丧子?怪不得娘娘她会"虽然她曾隐隐约约有过类似的猜测,可事情的真相与过程远比自己猜得更加复杂,结果也更加严重。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瞪大了一双眼嘴巴更是因为吃惊过度而张得老大,差点惊呼出了声来。幸而清婉已及时捂住了她的口,不然她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是多么的严重。
"嘘!别叫!"徐清婉十分警觉地朝四下里望了望,所幸这会儿并无旁人,也没有人打从此地附近路过。可手心和后背早已是惊出了不少冷汗来:"这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对你,我可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还有,这些听完就算了,可别再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去了?"婉儿贴着芷萱的耳朵小声的说着,声音之小,绝对是言不传六耳。
徐清婉被她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她并没有说出口:"姑奶奶,你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行!"
因为自己一时所动的恻隐之心,她从徐清婉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关于深宫之中的秘一两和隐讳。
自古,皇室立储一向是要不立长,要不立皇后嫡出之子。而大清以来,偏偏所有的皇帝都不是是长子和嫡出。二皇子永琏是皇后富察雨柔所生,再加之其从小便很聪慧,所以一直深得弘历的心。所以,其刚登基不多久,便已指明将永琏作为继承其大统的不二人选。可偏偏就一切不遂人心愿。乾隆三年刚入秋,永琏不知为何突发风寒,当然,其最初所有的症状都与伤风感冒的症状并无二致。皇后娘娘得知,便去阿哥所探望,又命人传了太医前去诊治。太医向平日里照顾阿哥的奶妈和宫人们问了症状,搭了脉胳,也确认其"偶感风寒"。开了几剂中药,可是这普通的风寒之症却是时好时坏,绵延了将近一个月都不得好转。这下,可把所有人都急坏了,弘历更是将整个太医院中所有的太医全部叫到长春宫中替太子看病。人人都知这风寒之症虽会绵延,可吃了药后总会有所好转,哪会像现在这般严重,已经伤及肺理。最后,在一堆太医的诊治下,永琏还是没有熬过十月,丢下最爱他的皇阿玛和皇额娘走了。那时候,不过才九岁罢了,谥号"端慧"。富察雨柔因为此甚为痛心,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终是因为忧思过度,悲悼成疾,这一病便是二月有余。直到过了春节之后,这才渐渐有所好转。弘历也特别喜欢这个儿子,为此,更是牵怒于原先照顾太子的奶妈和宫女及一帮太医,若不是皇后心怀仁慈,怕是个个人头难保。于是下旨,宫中上下不许任何人再提及此事,甚至于连其名讳都不许提及,违者革杀勿论。一时之间,整个皇宫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再没有任何人再敢在私下里提及一切相关的事宜。
直到此时,芷萱终于才恍然大悟。前几日,她见到的那件衣物,应该就是永琏生前所穿的衣物。皇后娘娘之所以如此伤怀,大约是那日清晨,林秀儿有意无意之间向众人道出自己已经怀有龙裔的事实之后,触景伤情,忆起了自己刚刚夭折不久的儿子永琏了。
芷萱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不禁感叹:世间之事多有无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怕是生在帝王之家,依旧无法逃脱生老病死。虽然自己还未曾有过嫁娶生子之经历,可同为女人,她能够理解皇后。她也能够设身处地的去想象一下,丧子之痛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而且已养到了九岁,这是任何一个身为人母的都无法放得下,无法去解开的心结。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见芷萱正在发愣,徐清婉用力的晃了晃她的身子,一脸担忧的问道:"芷萱!芷萱!你听见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没?"
被婉儿这么来回的晃动了几下,芷萱这才缓过些许神来。只是神色忧虑,眉眼之间写着淡淡的忧伤:"嗯?我在听!"
见其终于恢复了过来,徐清婉这才松了一口气。临别前又不忘再三叮嘱:"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你就当作是一阵耳旁风,听过便算了!如果能忘掉更好!千万别再传了!要不然,回头可没有咱们俩人的好果子吃!被罚倒也是小事,只怕这头上的脑袋早晚有一天要挪地儿!"
芷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徐清婉的担忧她不是不知。后宫之中,人的性命有时候比起一只小小的蝼蚁都是不如。自己的脑袋和小命,恐怕连自己都无法去做主。全部揣在别人的手心里,全凭别人的喜怒哀乐和弹指一挥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