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皇妃令妃传》黑****白

35、第三十五章 春风得意（1）

　　皇后富察雨柔与贵妃高倚梦一番话语，就算魏芷萱本来并无心想要去倾听，却因着自己一直在旁边随身侍候的缘故，已将两人之间的谈话，分毫不差地悉数全部入了自己的耳膜之中去了。
　　宫外，那些出身尚可，隶属八旗的高官家的小姐们，每逢三年一次的大选，人人都挤破了脑袋，挖空了心思，想方设法想要踏入这深宫大门，成为天子身边的女人；就连与自己身份相若或是还不如自己，出身相对卑微一些的婢女之中，也不乏那些成日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上演一出麻雀一跃飞上枝梢变成凤凰的绝好戏码。
　　旧时或是远的她尚且不知，不提也罢，那林秀儿便是一个活生生的绝好例子。
　　可是，魏芷萱并不觉得成为真龙天子身边的女人是一件多么幸运和了不起的事情。后宫之中，那么多的女人，绞尽脑汁地以求自己可以获得宠爱。可，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乏女人，漂亮的女人也有的是，信手拈来便是一茬。就算是成为天子身边的女人又怎么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容颜依旧，青春不朽？旧的一批，就像那残秋冬日里的一树枯黄的树叶一样，总会有容颜渐老衰败飘零的一天；新的一批，更会犹如春雷滚滚之后的鲜嫩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永无休止和安宁。争宠和守着那看得见尽头的短暂繁华，便成了后宫之中女人们最关心的事情，俨然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此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由模糊渐而变得清晰，那人是富察傅恒。忆起前些时日，傅恒对自己的一片痴心和深情许诺，内心不由为之一暖。思忖着：皇宫里的女人们所拥有的不过都是表面上的荣华与富贵，撕开那一袭华丽的外袍之后，还剩下什么？倒不如寻常布衣人家的妇人来得自由与幸福。
　　东方的天际逐渐发白，己经临近夏至，这天也比前些时候亮的早些。
　　等一切准备就绪，行至前殿，殿內，东西六宫中的娘娘、小主们都已经来齐了。
　　魏芷萱搀扶着富察雨柔的手，前一步迈入大殿的门槛；高倚梦扶着夏冬云的手，也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当芷萱迈着碎步，快要行至林秀儿身边时，许是先前皇后与贵妃刚刚才提及她的缘故，于是便下意识朝其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不看倒也不打紧，可是，当她的视线略过林秀儿，最后停留在其身边随侍的宫女的身上时，微微愣了一下。心想：前些时日，每每清晨，林秀儿来长春宫请安之时，其身边跟着的都是一个叫文秀的丫头。今儿怎么换作是她了？她是什么时候被安排至林秀儿身边当差的？
　　心中立刻生起一丝疑惑来。芷萱的目光与林秀儿的交汇，只见林秀儿朝她意味深长的浅浅一笑，其眼角的余光随即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立着的婢女，而后又再次望向魏芷萱，那表情显然好似在向她挑衅：怎么？你不曾料到是吗？显然，林秀儿已是料到魏芷萱瞧见其身侧的人后会是这样一副惊讶的神情。
　　芷萱将脑袋低垂了下去，收回先前的诧异的目光，扶着皇后坐至那紫檀雕凤的凤座之上。待其坐稳，自己悄然立于一旁之后，又再次向林秀儿身侧的人望上一眼，以此来确认自己之前是不是眼花误认了？
　　这一回，她是上上下下、仔细细地将那人从头至脚端详了一遍。自个儿不曾眼花看错，那人也不是旁人，正是从她们刚入宫初选为宫女之时，便一直跟在林秀儿身边，与之一个鼻孔出气的黄巧儿是也。
　　众人见皇后已端坐至凤座之上，娘娘、小主们便依着往日里的规矩，一齐向富察雨柔请安行礼。雨柔是一惯的温和与彬彬有礼。礼毕，便命了芷萱去后面的小厨房里，取了几样精致的糕点，又命李湘凌为座上的几位端茶倒水。
　　纯妃苏乐瑶祖上是苏杭一带的，素来是喜欢甜食的，翘着一兰花纤指，信手捻了一块桂花茯苓糕来。用帕子半掩了面，咬了下去。转而娇柔含笑道：＂前些日子，嫔妾便听闻皇后娘娘所在的长春宫里，新近来了一位来自江南的面点师傅。这江南水乡之地物产丰富，那里的人吃食也比咱北方的吃□□细，今日有幸一尝果然是所言不虚。这桂花茯苓糕做得不仅外观小巧精致，入口也更加香糯可口。＂
　　皇后温婉一笑：＂咱们这一众姐妹里头的，平日里就属你能说会道，嘴巴最甜。既然你这么喜欢，回头让你宫里的丫头去后厨房拣些你平日欢喜的包些，让你闲时打打牙祭。＂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说着，掩口一笑。又起身向座上的人福身道：＂乐瑶谢过皇后娘娘，劳烦您费心了！＂
　　高倚梦之前便心情不佳，没有与其逗乐的心情，一脸不咸不淡，事不关已的样子。
　　娴妃乌喇纳喇明月端起身旁的茶盏，抿了一口，笑而不语，显然是见怪不怪了的。
　　倒是其身旁坐着的嘉嫔金敏贞两眼弯弯，掩了口，嗤嗤的笑出声来。
　　苏乐瑶见金敏贞在笑，故意装作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敏贞妹妹笑我做什？难不成我刚刚吃糕的时候脸上不小心沾了脏物不成？＂
　　＂姐姐脸上妆容精细好似玉雕，哪里会有脏物？刚刚听姐姐与皇后娘娘说话，妹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金敏贞故作神秘状。
　　＂想到什么了？说来听听就是！＂苏乐瑶被她一句话勾起了兴趣！
　　金敏贞掩口一笑，眉毛弯起一弯弧形，好似月牙儿一般：＂刚刚皇后娘娘说咱们一众姐妹里就属姐姐的嘴巴最甜，此话所言不虚。我就在想：这难不成跟姐姐平日里素来喜欢吃甜食有关？如若多吃点甜食真可以让人因此说起话来招人欢喜，那从明儿起，我也每日命人多备一些来食！＂说完又笑了起来。
　　苏乐瑶与金敏贞素来关系交好，闲时彼此也走得近些，自然知晓金氏这是与她玩笑并无恶意，所以也不生气。于是，接了她的话：＂妹妹如若真是如此这般那倒是好了，往后咱们总算有些志趣相投的喜好来着了。＂
　　两人一唱一和，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这样和谐的氛围平日甚少见之，皇后笑而不语，眼神一一扫过，望向最末位的林秀儿身上。
　　只见，林秀儿端坐着，身旁的小几上端放着一小碟芙蓉金丝软炸糕，一块块色泽金黄，一看便让人觉得香酥可口。旁人多多少少都会从身旁的小碟之中取上一两块糕点来尝尝，唯独这林秀儿碟中的糕点却是如先前送来时的样子，纹丝不动。
　　皇后问道：＂秀儿妹妹，你的那碟芙蓉金丝软炸糕是不是不合你的味口？如若真是如此，我让人重新给你换一碟别的就是。＂
　　林秀儿缓缓起身，微一福身，随之娇滴滴地回复道：＂秀儿谢皇后对妾身照顾有佳。娘娘宫中的糕点自是个个精致、美味。＂停顿一下，继而说道：＂其实，秀儿原本也是喜欢吃的，只是，这两日也不知是季节更替天气转热还是怎的，味口不似从前那般好了，尤其是见着油腻些的食物便觉得心中憋闷得慌。味口也与从前不同，倒是喜欢些酸爽些的东西，所以＂用眼回望了那一碟金黄小点，说：＂此糕点虽然瞧着美味，可，实在是难以下咽，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因此而不悦，怪罪妾身！＂
　　林秀儿一番话，所有的眼光全都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皇后微微一愣，继而很快恢复先前那副神色：＂哦？是吗？＂
　　＂是！＂林秀儿顶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欠一欠身，平静道。
　　金敏贞眼中带笑，说：＂哟？妹妹这症状该不会是有喜了吧？这情形与我怀永珹的时候倒有几分相似！不知妹妹这症状有多少时日了？＂金敏贞刚刚生完四阿哥没几个月，对于之前害喜的种种症状还记忆犹新，所以，对于林秀儿所说话语的反应也比旁人要快一些。
　　林秀儿面若春桃，一脸娇羞：＂也没许久，也不过就是这三、五日的事情！＂
　　＂有传过太医院里的太医去你那瞧过没有？＂富察雨柔一脸关切地问道。
　　＂还沒呢？我还当是季节更替，并未太放在心上。＂
　　＂你呀，年纪轻，没有经验！不管是不是真的怀了龙裔，都要谨慎些才好！回头，命人去太医院知会一声，让太医上你那仔细瞧瞧才是。＂
　　苏乐瑶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明显少了些温度，像还未煮沸的水，温吞着，不温不火：＂如若真是怀了龙裔，那可要恭喜妹妹了！＂
　　高倚梦原就心中不大痛快，这会儿就更甚了。伸手端过几上的茶盏，心不在焉地揭了盖，猛灌了两口，依旧是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她觉得自己的心口正有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炙热着。又猛灌了一口，将满满的一杯清茶喝得只剰下一团泡涨发大的茶叶，见了杯底也不自知。
　　还想再饮，已是没有。
　　不知是潜意识里想要泄愤还是怎的，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的扔回先前的小几上。
　　＂啪！＂杯底触及木质的桌面，发出一阵闷响。那声音让她觉得心里舒缓了一点点，也只是一点点而已。许是手中的力道过了些，杯盏上的盖子从杯体上震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一地零碎的瓷片。
　　原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秀儿的身上，不过一瞬，都将目光转移至了高倚梦这里。
　　魏芷萱随大家的目光转换，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别人不了解林秀儿的脾性，她与她曾经同一屋檐下共处三月，她虽无十足的把握说出其十分，七分还是可以的。林秀儿一向为人高调，自己是否有孕，怕已是知晓。刚刚不过故意演一出戏给大伙看罢了！
　　之前林秀儿开口，芷萱就知肯定会有人心中不甚痛快，高倚梦肯定也少不了。只是，是谁都没料到贵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夏冬云忙从其身侧快速移了过来，蹲下身去替自己的主子收拾地上的那一片狼藉。
　　此时，高倚梦面色难看得厉害，别过脸去，向着皇后的方向，因为那个方向人最少。这一刻，她是多么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她也不知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得激动？只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抹去或是改变去的。
　　富察雨柔一向是处变不惊，这一会也有些讶异其突如其来的举动，如若是在其承乾宫，她高倚梦爱怎么发火都成。可，现实是这里是自己的地盘。眉头微微一蹩，见高倚梦眼神闪烁，面露难色，这才稍微恢复了一些，渐而如先前一般平静，淡淡的说道：＂先前，本宫是怎么跟你说来着的。原本身子就比旁人弱些，近日，身体不适就自个儿在宫里好生养着，就不要来这里请安了。说你，你偏如此倔，偏是天天早早的便来这里请安伺侍。＂她这么说，一来缓解此时尴尬的氛围，二来也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转而对地上正在收拾残局的夏冬云吩咐道：＂冬云，这些个烂摊子你就别再收拾了。回头本宫会让人来处理的。你家主子身体不适，还不赶紧扶你家主子回承乾宫休息去。回头，再去太医院请太医去那里，好好替她把把脉。＂
　　＂是，皇后娘娘！奴婢知晓了！奴婢这就扶我家主子回去休息！＂夏冬云起了身来，一脸感激，忙扶了自家的主子。
　　高倚梦抬眼，望向凤座之上，温和慈悲的面孔，一时之间，心里有太多感激的话想说，愣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向凤座上的人福了福身，这才扶了夏冬云的手，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见高倚梦已经远去，富察雨柔这才舒了一大口气。
　　此时，殿内从未有过的安静，连之前引起众人格外关注的林秀儿也回到自己原先的位上坐下，沉默不语。
　　富察雨柔清了清嗓子，面目平静，没有半点的波澜，就好像先前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