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成书》尤米其

19、第十八话 此情可待成追忆

　　“顾书生，你说，你是不是占了本公主的便宜还不认账？！”我愤怒的一脚踢开顾书生的房门，几步奔到他面前：“我告诉你顾行远，你这叫始乱终弃，本公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要是敢对本公主玩儿阴的，本公主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的！”
　　顾行远对我这种不分昼夜时时刻刻对他进行人身威胁的行为表示很头疼，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塞去：“阿六，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这种有损自己清誉的话。”
　　“清誉？你都对我那…那样了，你还跟我讲清誉？”一想到前些天晚上顾书生被月光印德朦朦胧胧的眼睛，我就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
　　顾行远不忍直视的偏过头去，我眼尖的发现他脸上居然有一层可疑的嫣红。
　　我的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一屁股坐在顾行远对面，搅着手指头问道：“顾书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问完了，也不敢看顾书生的眼睛，只装作没事人的望着窗外，手指却在微微发着抖。
　　顾书生一直没有答话。
　　我被这静谧搅的心中不安，横下心，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让顾书生给我说清楚，哪怕，哪怕他说不喜欢我，我…我大不了等到他喜欢我就是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手指被一片温暖包围。
　　我几乎是立刻停下了颤抖，却从手指尖传来一阵颤栗，直传到我的心里。
　　我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顾书生垂下眼睛看着我的手指尖，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声音低低的：“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非让我说出来。”
　　我一颗心都要跳出来，被我死死按下，嘴硬道：“我知道什么？我向来笨的可以，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顾书生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再抬起眼来，满眼都是我的倒影，我看到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儿也不像我以为的那么淡然，满脸都是焦急之色，顾书生嘴角勾了起来，带着我喜欢的桃花色：“我喜欢你啊，阿六，喜欢的不得了。”
　　我看到顾书生眼中的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连耳朵根都微微泛着红。

　　李承德已经走了，我一个人背靠着房门，死死压抑着唇边的呜咽声。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梳妆台前的，直到发着抖的手从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打开里面的盒子，找到那几张已经开始泛黄的剪纸，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我缓缓将剪纸抚平，立誓一般：“你放心，我总是，总是能替你问一句为什么，总是要为你讨一个公道。”

　　自从顾书生亲口承认喜欢我之后，我见着一匹马都能呵呵笑个半天。
　　阿朱拉对我这种明显没带智商的行为连嘲笑都不屑于做了，只在一旁撑着头看我：“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要我说，何止智商啊，简直连脑子都空了。”
　　我心情好，不跟她计较：“我就不吐槽你这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言论了，大兄近几日不在王城，你见不得我和顾书生甜蜜也是自然的，等我大兄回来，自然有人治你。”
　　阿朱拉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
　　我还要说些什么，眼角却瞟到顾书生背着画架的身影，我当机立断的抛弃了阿朱拉，牵着马就往顾书生那边跑去。
　　身后传来阿朱拉气急败坏的声音：“阿六，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你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找我了！”
　　“彼此彼此！”我不示弱的回一句，转头朝着顾书生的方向边追边喊：“顾书生，等等我！”
　　跟着顾书生出了城，我把马拴在离我们最近的一棵树上。
　　栓好后，我走到顾书生背后看他一丝不苟的支起画架，不由得奇怪道：“这大漠黄沙漫天的，有什么好画的？”
　　“天下美景，处处不同，既有南朝的秀丽婉约，也有大漠的大气豪放，我不过是喜爱这截然不同的景色罢了。”顾书生一边往画架上铺纸一边答我。
　　“哦，那你的意思是说大漠比起南朝也不差咯？”我拽着辫子笑嘻嘻的问他。
　　顾书生含笑瞟我一眼：“自然是不差的，大漠有大漠的风骨，南朝有南朝的神韵，原就没有谁好谁坏一说。”
　　“你骗人，我常听去过南朝的旅人说南朝繁华热闹，若是元宵晚上更是十里长街皆燃灯，亮如白昼，比之大漠荒凉可漂亮多了。”
　　顾书生看着我在一旁无所事事尽是找茬的模样，好笑的捏了捏我脸上的两坨肉，轻描淡写的道：“你若是想去，明年元宵我带你回去瞧瞧就是了，只要你不嫌街上人满为患走都走不动才好。”
　　我心里一跳，细细看着顾书生的表情，顾书生淡定的继续摆弄他的画具，任我打量。耳朵都红了还装，我心中腹诽，还是没忍住先开口：“好啊，是该回去看看，就算我是丑媳妇，也总得见公婆的。”
　　顾书生差点没一头栽倒，这下可好，连脖子都红了：“阿六，姑娘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我厚脸皮的凑近他：“什么瞎说呢，你既然都承认喜欢我了，又说要带着我回南朝，难道不是向我求亲的意思？既然你都这么有诚意了，本公主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呗。”
　　顾书生这回是真的哭笑不得了，伸出手来使劲揉我的脸：“阿六，你这个没羞没躁的姑娘！”
　　我一把打掉顾书生的手，没好气道：“顾书生我告诉你，本公主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花容月貌，你要把我的脸揉坏了，以后吃亏的可是你，反正我又看不见！”
　　顾书生把手轻轻搭在我的头上：“无妨，你什么样子我看着都喜欢。”
　　这话说得，我这张老脸都要挂不住了，再一瞧顾书生，估计也是被自己的话雷得不行，又低下头去装模作样的比较画笔。
　　连害羞也这么好看，本公主揉着脸对我挑选夫婿的眼光很是赞赏。
　　对于顾书生这种对着满眼黄沙还能认认真真拿着画笔一坐几个时辰的精神我表示十分敬佩，但我实在是无聊的昏昏欲睡。
　　还好，在我数不清第几次栽倒在地的时候，顾书生一把拉住了我，我睁着惺忪的睡眼看见了一脸拿你没办法的顾书生。
　　我随手擦了擦睡觉流出来的口水，呵呵问道：“画好了？要回去了吗？”
　　“嗯，”顾书生的声音温柔的要滴出水来：“画好了，不过还需要晾一会儿，咱们就在这坐着说说话。”
　　“嗯呐。”我应着顾书生的话，一边从善如流的腆着脸皮把头靠到在我身边坐下来的顾书生肩上。
　　老实说，在把头靠到顾书生肩上的那一刻我心里着实是有些忐忑的，生怕顾书生不留情面的把我推开，但好在顾书生只是片刻的僵硬了一会儿，随即便放松下来任由我靠着。
　　这真是历史性的进步啊，我把头埋在顾书生肩膀上偷偷地乐着。
　　虽然顾书生说的是一起说说话，但坐了许久顾书生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自然也不会去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亲密时刻。
　　“阿六。”
　　正当我又要睡着的时候，顾书生的声音响起，生生的把我从周公处拉了回来。
　　“阿六，我身无功名，家境贫寒，你真的想好要嫁给我了吗？”因为头靠在顾书生肩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顾书生的语气是从所未有的庄重。
　　我将头慢慢从顾书生肩上移开，握住他的手，调皮道：“没关系啊，你家境贫寒，我可是大漠的公主，父汗一定不会对我吝啬，到时候光是嫁妆就能把你家堆满，咱们啊，就拿着钱到处游山玩水好啦！”
　　顾书生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睁着眼睛有些膛目结舌的样子。
　　不等他说话，我猛地凑近他，把顾书生吓得生生往后挪了一步，我嘻嘻笑了会，才认真道：“顾书生，你担心什么呢？我初见你，你就身无分文，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跟任何因素都没有关系，我就是喜欢你，还是说，你担心以后养不活我？”
　　我苦着脸思索了会，继续道：“顾书生，我吃的很少的，每顿两碗米饭管够，衣服呢，我也没有别的要求，能穿就行，不过你要是跟我穿情侣装，我就真的什么要求都没有了！哦，还有……”
　　话没有说完，我已经被顾书生死死搂在怀里。
　　我第一次对顾书生的亲近表示了抗议：“顾书生，松点松点，我要喘不过气来了，顾书生，咳咳！”
　　“阿六，我喜欢你，喜欢极了。”
　　顾书生的声音轻轻地从耳边传来，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缓缓地将手放到了顾书生的肩上，我想我的脸现在一定跟大漠的夕阳一样红，红的连心里的幸福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在顾书生收拾画具的时候，我脸上的傻笑还没有退下去，看着顾书生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顾书生脸皮薄，收拾好画具也不看我，只红着脸拉过我的手往回走。
　　我呵呵笑道：“顾书生，咱们回去先把婚礼给办了吧。不过你要是想先领我回去见见你爹娘也是可以的，我一定会当一个孝顺的媳妇的。”
　　顾书生脚下一个踉跄。
　　我慌忙扶住他，顾书生顿下脚步，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阿六，这些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姑娘家操心！”
　　我看着顾书生脸上的红云，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笑嘻嘻的：“好好好，我不操心，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等着就行了，这下可以了吧？”
　　顾书生一脸头疼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一脸认命的模样，牵着我的手继续走，慢慢说道：“阿六，我没有母亲，养大我的爷爷已经过世了，现在只有一个爹爹。”
　　我奇怪的看着他，没明白什么意思。
　　顾书生看着我笑笑，继续说道：“我是被爷爷养大的，爷爷说他是在一个大雪天捡到我的，当时我已经冻得浑身发紫，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原不想多事，但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了我的哭声，一时心软，想到自己年事已高却无人送终，于是将我捡了回去。爷爷是上京的一个老乞丐，和一群乞丐住在一个破庙里，把我捡回去之后大家伙嫌我成天哭闹，将爷爷和我一起赶了出来。”
　　我从来没想过顾书生有这样凄惨的身世，心疼的捏紧了他的手，他安慰的朝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来爷爷就一路往苏州方向去，爷爷的老家是苏州，想着死也要死在家乡，于是带着我一路行乞而行。我一直很感激，在那样的艰难的情况下，爷爷都没有丢下我，否则，我该是在二十年前就冻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了。”
　　这话听得我心中一紧，顾书生会死，这样的事我连想都不敢想。
　　“好在一路虽然坎坷，我终于还是和爷爷一同走到了苏州，那时，我已经三岁了。到了苏州，爷爷找到从前的老屋子，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紧紧只能算是几面破墙了，但是我和爷爷都十分高兴，因为总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
　　“后来我们就在苏州安了家，家中逢雨落雨，逢风进风，到了冬天，十分动人。这时，住在不远处的一位教书先生带了些棉被衣物来看我们，此后又时常带些吃的给我们，我对他十分感激。因为爷爷那时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这些吃的和衣物能让爷爷过得好些。”
　　“但是爷爷的身体因为长年行乞的原因落下许多病痛，终于还是没能熬过那年冬天。”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顾书生回忆起爷爷的死，还是显得伤心欲绝，好看的眼睛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注意到我担忧的视线，顾书生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轻声说了句“抱歉。”
　　我摇摇头示意没事。
　　顾书生这才又继续说道：“爷爷死后，那位教书先生帮我将爷爷下了葬，然后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顾书生这是脸上才带了些浅浅的笑意：“因为爷爷不识字，也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只怕爷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吧。后来我跟着那位教书先生到了他家，他给我取了名字，行远，因为他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随了他的姓氏，顾，从此就成为了他的儿子。”
　　顾行远偏头朝我一笑：“我父亲名为顾闵怀，阿六，你可要好好记住了，将来，他可也是你的父亲。”
　　大漠的夕阳下，我握紧顾书生的手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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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书生和顾闵怀是什么关系呢，我知道你们一定都猜出来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