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汲秋

1、1、5月21日—【死者】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情人园死人了！”
　　“没有啊……什么时候的事？谁死了？”
　　“好像死了三个人，两男一女，这其中的一男一女还是我们学校的……”
　　“这组合……三角恋？情杀？”
　　“说不好……”
　　“不会是讹传吧？都没有听老师说起啊……”
　　“别傻了，学校死了学生，只会想办法封锁消息，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啊……”
　　“也对，那我们等下去学校八卦论坛里看看吧？”
　　“……”

　　我低着头，抱着一摞教科书走在通往图书馆的石板路上，走在我后面的几个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这样的内容。
　　情人园？杀人事件？我勾起嘴角一嗤，心说别蠢了。
　　这样的无稽传闻，近三年来，我已经听得太多了。大学城里，学生数量多达十数万，一有点儿风吹草动的，就不知道能传出多少奇闻怪谈来。
　　而事实上，这高校里面，学生的死亡，大多数都是因为意外，其次是自杀，最后才是谋杀。所以，对刚才听到的这番对话，我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叉，然后继续埋着头向图书馆靠近。

　　结果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空位置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嘈杂厚重的金属音回荡在寂静的图书馆里，一瞬间，所有自习的学生都抬着头向我望了过来。我咬着下唇，边在心里骂人边接通了电话，然后小跑着往自习室外头走去。
　　“怎么了？”
　　“你在哪里？”
　　“图书馆……”
　　“南歌出事了，你快回寝室”
　　“南歌？”我一愣，“她怀孕了？”
　　“怀你妹！她死了！！”
　　“你开什么玩笑？！”
　　“谁他妈的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警察和老师都在寝室呢，给你十分钟，你马上滚回来！”
　　“……？！”

　　死了？我歪着头，盯着手机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
　　是不是我听错了？是不是“死了”之前还有个“撑”这样的修饰词？
　　可是她又说了警察……
　　警察？！
　　联想到十分钟前在石板路上听到的对话，我的头皮突然麻了起来。两男一女的死亡组合，有南歌根本不奇怪！
　　想到这里，我顾不上回去拿自习室里面的参考资料，立刻原地起跑，一路冲向了寝室。

　　*——*——*
　　南歌南歌……

　　任何人初见南歌的美貌，都会被她深深地吸引。
　　她的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得像一首江南水乡温婉的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时隔两年半，我还是能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看见南歌时的情形。
　　那天我很早就到了学校报到，但是没想到有人比我还早。我进寝室的时候，那人正站在扶梯上挂蚊帐。看见我进来，她低头，朝我浅浅一笑。
　　那天的她逆着光站在高处，长发松松挽起，笑容里一半是温暖一半是疏离。
　　“你好。”她的声音轻柔婉转，“我叫南歌，以后就是室友了，请多指教。”
　　……

　　*——*——*
　　我住的寝室楼在生活区的尽头，寝室楼的大门被几株高大的白玉兰包围着。现在虽然才是初夏，但已经有大朵的、零散的白花开在蓊郁的树间了，清风徐徐，香气幽微。
　　只是有几辆警车停在外头煞风景。
　　我瞟了一眼挡路的蓝白色车辆，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寝室楼。

　　狭小的女生宿舍被形形色色的人挤得几乎饱和，我眨着眼，看着屋里的人们。其中有警察、班主任、辅导员、宿舍管理员，还有我的室友们：尚小晴、孙筱筱、吴双。

　　“盛夏来了……”说话的是我们的辅导员，刘阳，二十九岁，提前进入更年期的大龄剩女。
　　一个年纪、身材都和我爸相仿的警官转身，走到我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鹰一样死死地盯了我几秒，然后问我：“你最后见到南歌是什么时候？”
　　“我……”早料到警察会问这样的问题，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回忆过了，于是简明扼要道，“三天前的毛概课上，她来了半个多小时……”
　　我说完之后的几秒钟里，没有人再出声。
　　我抬眼看了一下警官，他只是在笔记本上记着些什么，没有继续问我问题。
　　这个时候，刘阳先忍不住，她气急败坏地斥责我们：“所以，南歌三天没回寝室，你们谁也没有问她在哪里？”
　　我们四个分别占领着寝室的一块地砖，并不约而同地用沉默来应对辅导员的质问。
　　警官草草记录完后，对刘阳说：“刘老师，我还有些问题，要单独问她们，可以吗？”
　　“可以。”她含笑向警官点头，下一秒，就怒气冲冲地看着我们，说，“今天下午三点，你们几个一起到学院会议室来！不许迟到！”

　　于是我们四个就先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空房间里。
　　询问我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官，他自称姓王。
　　“盛夏，是吧？”
　　我半抬起眼看他，然后点头。
　　“刚才你们老师的那个问题，你先回答一下吧……为什么南歌不在寝室里过夜，你们都没有找她？”
　　“南歌她……从大一开始就经常不回寝室住。最开始我们也会打电话找她，她回来之后也会问她去哪里做了什么，不过她很少会接我们的电话，又几乎不会回答我们的问题，所以日子久了，我们就不再过问了……”我抬头，看了一下对面的男人，“毕竟，热脸贴那个……时间长了，谁都会厌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完全不知道南歌在外面做什么？”
　　我摇头：“这个大致还是知道的，她大多数时候应该是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
　　“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杨旭天，她从高中时候就开始谈的，一直到现在。”我回答。
　　“杨旭天……”王警官在笔记上写下那个名字，“跟我讲讲这个人。”
　　“在这之前……”我犹豫着，问，“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点头：“你的室友南歌、她的男朋友杨旭天还有另一个男生，三个人被发现死在了你们学校西北角公园里。”
　　“他杀？”
　　“这个，我们暂时不方便透露。”
　　“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死亡时间大致在五月十八号下午两点到五点，尸体是昨天才被发现的。”
　　我抬手，捂住嘴，惊讶地看着王警官：“也就是说，三天前，十八号那天，南歌翘了毛概课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就被杀了？”
　　“应该是的。”警官点头，“谨慎起见，我希望知道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我当然在上课了。”我想了一下，说，“三节毛概课，从一点半到四点零五分我都在教室里，之后我去了图书馆，一个人，图书馆里有监控，你们可以去查。”
　　王警官把我说的话大致记了下来，然后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杨旭天的事了。”
　　我咬着嘴唇，思忖片刻，才犹豫着开口：“我和南歌不太熟，她和杨旭天的事情，我大多是听尚小晴和孙筱筱在闲聊的时候提起的，所以，只能说个大概，这样道听途说的程度，可以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