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花》幽兰暗香

5、感冒

　　所幸，阮凝脂似乎也没有把生日那天的不快当回事，反而一向思维先进的她对我的三哥报有更大的兴趣，隔三差五的向我打听他的消息。

　　这日，我们结伴而行，正好路遇叶倾城的专车迎面驶来。
　　车稳稳地停在我们面前。
　　叶倾城摇下车窗，神色有点疲倦。
　　我突然想到他这几天忙得一直没有回家，于是便上前关切地问：“这几天很忙吗？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小马接过话：“三少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
　　叶倾城扭头看了一眼小马，小马自知失言赶忙噤声。
　　我叹口气：“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要紧啊！”
　　他转头看看我，眼光柔和，带着些许欣慰的笑意，却又对站在我身后的阮凝脂道：“那晚，真是不好意思！”
　　阮凝脂没想到叶三少竟然会对自己道歉，一时语塞，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关系！”
　　叶倾城似乎对她的话不感兴趣，接着对我说：“我还要去码头处理些事情，不能送你回家，你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目送他黑色的轿车远去。
　　背后传来阮凝脂长舒一口气，雀跃的声音：“芷若，那天的事情，他居然还放在心上！他居然会对我道歉呢！”
　　我心里觉得好笑，她确实不懂我这个小心眼的三哥，他是芝麻点的小事都会过目不忘的人，就是这么计较的一个人。

　　回到家里，老张早已给我准备好晚餐。
　　我闷闷地问：“又是我一个人吃饭吗？”
　　“三少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处理码头的一件纠纷，忙得很呢！”老张替我盛来满满一碗汤。
　　我胃口全无，似乎有点感冒，于是起身道：“不吃了，人不太舒服，我回房间睡觉了。”
　　他不敢反对，替我拉开座椅，目送我上楼。

　　半夜，我口渴得很，睁眼要起身喝水，却发现床边竟然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人影。
　　我吓得一声惊呼，那人也被吓醒，起身过来。
　　借着房外的廊灯，我才看清楚竟然是忙得几天不回家的叶倾城。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很忙吗？”
　　他没作声，先是伸手探探我的额头，放心后才说：“老张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舒服，晚饭都没吃就回房休息了，我放心不下才赶回来的。”
　　我心里一阵感动，连休息都忙得顾不上的他因为我的一点点小感冒居然放下一切赶回来。
　　我拾起他的手，放入我的掌心：“三哥，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夜光中，我居然看到他脸似乎红了。
　　“我回来时，你还有点发低烧，现在烧退了，我这些天不在，你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以后留你一个人在家？”他轻声说，语气中没有对我的责怪却反是自责。
　　我笑道：“是啊，我就是离不开你呢！以后你都不要超过一天离开我，好不好？”
　　他眸光清亮，轻笑着点点头：“好！”
　　我以为他不过是安慰我而已，却没料到，从此之后，他离开我果然从未超过一天，实在忙不过来便开始把家当做他处理事情的地点，而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更多的了解到了作为叶三少的他的一面。

　　不过一场小小的感冒，却让三位哥哥如临大敌，前前后后西医、中医的反复问诊，直到确定无恙才作罢。
　　我沉溺在他们的宠爱中，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小公主。
　　直到有一天，我的公主梦开始出现了裂痕。
　　那是叶倾城将公务搬回家里处理的第三个月。
　　以往，他们处理公务时，我会被他们招呼着回房间，或是到后花园去逗我宠爱的猫猫狗狗，等他们结束了才回到客厅。
　　可是那一日，我鬼使神差地因为想要喝水，而必须穿过客厅才能去到餐厅取水，因此，刚走到回廊处，我就听到与平日完全不同的三位哥哥研究事情的声音。
　　“老二说的对，既然那小子背着我们投靠了青龙帮，我们就不能再手软，毕竟他手里掌握了我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是大哥叶倾世的声音。
　　叶倾城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叶倾国按捺不住说：“老三，你倒是说句话啊？”
　　过了不久，叶倾城沉声道：“既然斩草必须除根，你们要办妥。”
　　“嗯，对，连带他的两个小儿子最好也一齐做掉，免得日后麻烦。”叶倾国说。
　　几人似乎是默认，一片沉寂。
　　我脑内一凉，曾经父母葬身火海的惨状似乎近在眼前，斩草必须除根？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江湖规矩，那么我的父母是否也是这样被斩草的？那么因为在他的庇护下才得以苟且偷生到现在的我是否原本也是他们口中要除掉的根？
　　我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看着眼前陌生的三个哥哥，我崩溃地怒吼：“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我的三个哥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
　　他们都愣了愣，没想到我会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更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叶倾城最先冷静下来：“芷儿，别胡说，你回房间去！”
　　“我胡说？对了，上次你们也是说要处理掉谁，那个人一定也......”我心里一阵恶心，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们的话语之间就变成一堆腐肉，我捂住嘴想要吐。
　　叶倾国冷笑道：“都是老三把你保护得太好，我们人在江湖，谁手上没有沾血？这个圈子，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很奇怪吗？”
　　“老二！”叶倾城冷声打断他的话，上前一把抱住我。
　　我在他怀里不断颤抖，嘴里喃喃道：“为什么？非要杀人才能解决问题吗？”
　　“芷儿，听我说，不要去想这些，这些不是你想的，相信我，我只杀该死之人，一切都不是那么不堪，你乖乖回房去，我慢慢给你解释好不好？”从未这么柔声的叶倾城，连看我的眼神都是那么轻柔，拥住我的双手也是那么轻轻的，似乎害怕稍一用力，会捏碎这个已经脆弱的我。
　　我被闻讯赶来的小环接过扶着上了楼。

　　“小环，我的哥哥们居然是满手沾血的人。”我在房间里惊魂未定，抓住小环，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姐，二少说得对，人在江湖免不了打打杀杀，你以前被三少保护得太好所以不曾接触过这些所以才会这么难以接受，其实这也怨不得他们啊！”小环不停地给我开解。
　　“可是，他们连小孩子都要下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他们若是不赶尽杀绝，日后小孩子长大是会复仇的，他们也是不得已啊！”
　　我颤抖着蜷缩在床上，眼前尽是父母惨死的场景，哪里还听得进小环的话。

　　夜深人静，我感觉到一双手轻抚上我的脸，我的头，随后，他长叹一声，起身离去。
　　我没有像以往一样睁开眼睛，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这件事情，让我觉得那双原本温暖的手此刻充满了血腥气，让人心生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