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美》万花筒主

5、番外2遇你之前失你之后2

　　以为不过是浅眠，醒来过后竟是深夜了。梦里仍然没有她。安德鲁支起手肘用手疲惫地揉了揉困顿的眉间。梦里是不断变幻的光怪陆离的场景，甚至没有具体的物象。但梦里的自己如此惶恐竟在梦醒后仍然感到一股难安的心搐，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

　　静默的坐在在黑暗里，安德鲁轻轻蹙起眉。不多时便用指尖朝着案几上置放煤油灯的方向点了点，一溜火光‘哧啦’的一声跳跃在灯肚里，灯壁登时散晕着橙黄橙黄的暖光。——身形被投射在木头做的墙壁上，拉长的背影显得异常的沉默。

　　木屋里静悄悄的，也许因着案几旁堆放着旧书的落地书柜，这般厚重，仿佛连时间都由此而被滞留，放慢。满室的橘光明明这样温暖，却又好似夹藏着一丝莫名的寂冷。

　　安德鲁无意识的信手扫拂着开始发热的灯壁，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周而复始。
　　……
　　…………
　　对了，上一次感到这样的惊惶是在什么时候呢？安德鲁陷入回忆。

　　没有芙妮的过往以为会很遥远，但事实不，刻意的遗忘反倒无法忘却，愈发鲜明。
　　——呵。原来这些东西一直都存在啊。

　　尽管如今也可称得上是说一不二的强者，但谁又会想到幼时的自己不过是一个辗转流落街头，衣着褴褛，常常食不饱腹的弃儿？像条畏首畏尾的老鼠一样苟且的活着。即使是这样也得不到任何的怜悯，反而遭受着更多的欺辱。
　　长期营养不良而身形瘦小干瘪的自己，好不容易讨要到的食物往往因打不赢那些年纪稍大的乞儿而被夺走，嘲笑。饥饿曾迫使他冒险从狗碗里夺食，后来被狗主人扇肿的脸颊让他此后几天都无法正常的进食。可笑的是，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还妄想着有一天能吃上干净的香甜绵软的面包。

　　从出生就没有被任何人期待——明明如此年幼却已如同活在黑暗之中，祈求的光明是奢望，最后也学会不去期待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告诉他
　　…不能死
　　……千万不能死啊
　　……否则什么都没有了，连饥饿的感觉都会没有的。这是另一个流浪儿告诉他的，可讽刺的是他却是死于饥饿。

　　相较于那些熬不过命运的弃儿，自己终于像那藤蔓，挣扎着在贫瘠的土壤里长大。也慢慢懂得命运从来是不公的，所以唯有主动去争取。不是没有遇到过对他好的人，那个老妇人，只是她的慈爱最终随着死亡而消亡。他从来没有为那个善良的人流一滴眼泪，甚至没有感到悲伤。

　　命运的艰难最大限度的磨灭了他年幼时的希望与感情——茕茕独立，惟一人而已。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知何时就已是结着拒人千里的冷酷冰霜，却又知道什么时候该流露出悲伤以博取同情——年纪小小，孤绝却又市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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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季节——天空覆盖着黑压压的雷雨云预示着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泼墨般的云堆像是携带者毁天灭地的巨大力量。

　　身形单薄的自己被几个一脸狰狞的学徒逼上海崖——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合身的短衫和着褴褛的中裤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大半截混着灰黑色脏污的小细腿，瑟瑟发抖。

　　没有退路了......
　　没退路了......

　　回身盯着逐渐逼近的人，全身的关节因惊恐而紧绷僵硬着。手里原先抓着的，因饥饿难耐而偷窃来的半截硬面包在逃跑的时候就不小心丢掉了。

　　急促的喘着细气，胸膛起伏不定。只有安德鲁自己清楚，心里的那根弦已经开始慢慢绷紧——

　　……累，真的好累
　　一个人在黑暗的命运里苦苦挣扎，却又无法看到出路。
　　……又好害怕
　　这次被捉到肯定会没命的。
　　…
　　……
　　跳下去么？

　　以往惊人的求存意志此刻被一股汹涌而来的疲惫打败。来自心底的无力感。又混杂着巨大的惊恐。

　　大脑最后只剩一片空白，就像想明白什么似的。原先因害怕而变得僵硬冰冷的关节开始散软，瞳孔也开始慢慢放空，嘴角却扯出一丝好似嘲弄的微笑——然后，一头栽进翻滚着的海浪里。

　　发条终于断了——

　　急速坠落的感觉就像恶鬼撕拉着下地狱，一口气堪堪憋在喉咙间而心脏几欲撕裂。

　　......真好，那些丑陋的面孔终于要不见了呢。

　　透过翻腾汹涌的水层，那些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光裸的眼球被冰冷的咸海水刺激着泛出生理性的泪水，融在海水里。
　　即是在最后一刻，还固执的想着，要死死的睁大眼睛要看着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从他眼里消失。

　　……
　　本来就一个人……那么，一切都从这里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