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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禅心如佛 ...


  •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自那弱柳姑娘欲碰展昭后,白玉堂似乎耐性已失,懒得与殷如梦周旋,“如梦姑娘作何解?”
      殷如梦回想起翩然那日回楼时的惊慌,脸上仍是逢迎的笑意,态度却隐隐有几分强硬:“既然是为寻欢作乐而来,如梦自然为二位介绍顶尖的姑娘。若不是,这如意楼也不是二位待的地方,还是请回吧。”
      展昭蹙眉,正要说什么,却听白玉堂嗤笑一声,面容上又浮现出那等轻嘲之色:“有哪家青楼开着门却将客人赶出去的道理?如梦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他声音微微一顿,略沉了些,便有几分冷冽肃杀流露出来:“这几日,想必那太师府的来客,已足以让如梦姑娘寝不安枕了吧。”
      他不信太师府的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杀了翩然,自然无人能为杨八妹作证。杨家八小姐杀了太师府的女婿,虽说这不是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但替人背黑锅却令人十分不痛快。
      在白玉堂看来,这世上再没什么是比不能为自家命运做主更不能忍的事情了。
      倘若杨八妹当真杀了谢金吾,白玉堂未必会觉得有什么。可是不惧做这事,却不代表可以接受与喜欢被人冤枉做了这件事。
      展昭知道白玉堂是在威胁殷如梦,也不作声,只静静听他二人说话。
      殷如梦脸色骤变,冷冷道:“这位公子什么意思?”
      见她变色失态,白玉堂反而笑了,慢悠悠地说道:“我什么意思,如梦姑娘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危言耸听,可笑之极……”殷如梦寒声道:“你们果然也是为了太师府谢金吾之死而来的。”
      展昭听得二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般,不由诚恳道:“如梦姑娘,你且听我说。我二人并无恶意,只因那被冤枉的杨八妹乃是我家妹子,实难忍受。姑娘应该也知道,八妹是被冤枉的,我们只希望翩然姑娘能够出来作证,证明八妹不是凶手。”
      他一番话说得坦白诚恳,殷如梦本对他极有好感,闻言情不自禁缓和了脸色。
      然而她毕竟是殷如梦,是如意楼的殷如梦。便是动容,眉眼也丝毫未触动,只拜身淡淡道:“什么杨八妹,我不知道。翩然姑娘早已离开如意楼,二位若要寻她,自管天涯海角找去,既入不得二位的眼,如梦告退了。”
      说罢她便要走,白玉堂岂能无功而返,冷笑一声道:“方才还说到太师府谢金吾,这会儿又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了。如梦姑娘年纪轻轻,真是好大的忘性!爷旁的也不多劝,只说一句——那王太师什么为人,如梦姑娘和翩然姑娘也是见识过的。若连自家性命都不在意,那爷也无话可说,自会去寻其他法子救妹子。”
      殷如梦恼他咄咄逼人,脸上带出了一丝狠色。
      展昭看得分明,注视了殷如梦一会儿,心中已有了计较,只温颜道:“如梦姑娘,我见你仗义聪慧,定是与翩然姑娘交情甚好,想必也很担心她吧。翩然姑娘见了何事,我不多说,你也清楚。她此刻无论藏身何处,都是极危险的。玉……他说得对,太师府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若翩然姑娘愿意作证,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他笃定殷如梦重情重义,定然在乎翩然姑娘的性命和安全。
      殷如梦果然动容,然而迟疑片刻,仍摇头道:“妾身不知道二位公子在说什么,妾身告退,二位请自便。”
      她眼神在两人身上缓缓浮动,隐隐约约看出了白玉堂待展昭的温柔心意……本就为翩然忧心,此刻心中更是一阵没来由的酸涩,十分不痛快,竟当真转身就走了。
      见殷如梦已经离去,白玉堂脸色也不太好看,展昭有心劝解他,便故意玩笑道:“素闻五爷在女人面前,一向无往不利,今天也有碰一鼻子灰的时候,啧啧,难得。”
      白玉堂听他声音,唇角便有几分弧度,他扭头注视着展昭,似笑非笑地道:“也不看看五爷这是为了谁奔走呢,你这猫果然没良心,还来取笑我,你说该如何罚?”
      他二人一体同心,展昭早不在意这种“谁为谁”的问题,只管心中记挂着,一生莫忘,豁达得很。起先他还曾有那份愧疚之心,只觉是自己误了白玉堂潇洒不羁。但相知日深,他相信那只耗子真正在意的自由是随心选择,留下来并非为谁,只是听从心的本意。
      这也是白玉堂一直努力想让他明白的事情。
      倒是听到个“罚”字,想起来白玉堂之前口头上占着“表弟”的便宜,展昭心中不大痛快,起了好胜之心,亦扬眉道:“白玉堂,谁是你表弟?啧,也不看看是谁晚生了一个月,早春才观人间。要说罚,该罚你才是。”
      竟连“玉堂”也不肯叫了。
      白玉堂忍不住笑出声来,暗暗捶桌,脸上还是一副惫懒无赖的样子,凑过去低沉着声音道:“猫儿,虽说你比五爷早生了那么一个月,不过嘛……”
      他故意顿住,诱那猫儿来问。
      展昭本不想上当,奈何好奇心这种东西,便如心中情意一般,最是忍不得的。他表情挣扎了片刻,当真似一只踌躇的大猫,模样甚是稚气可爱,看得白玉堂心头发痒。
      “不过什么?”
      白玉堂见他双眼微微睁大,有好奇有戒备又有随时准备反击的狡黠,终于朗笑起来,答道:“猫儿,纵然你比五爷大了那么一个月,可论及风月,你比五爷差了何止一个月啊。”
      这话说的……
      待反应过来,展昭耳后薄红透出,面上窘迫,心中酸涩。他忽然失去了与白玉堂打闹斗嘴的兴致,突然就敛了笑容,温和地道:“自不能与玉堂相比……如今找不到翩然姑娘,我们只好多跟着如梦姑娘了。我观她对翩然姑娘十分维护挂念,定知道她藏身之处。从明日起,我会暗中跟随她的行踪。”
      “五爷陪你。”白玉堂敏感地察觉到了展昭忽然回温的语气,不由问道:“猫儿,你是不是不高兴?五爷又惹到你啦?”
      你有哪日不曾惹我?
      展昭轻笑着摇头,神态无奈而和润,只笑道:“你从没让我不高兴过。”说罢又补充一句,“虽然自相识起,你没哪日不曾惹我。”
      白玉堂嘿嘿一笑,权作没听见后面那句:“那就好,五爷最想你这猫儿一世平安快活,江湖多大,五爷等着你陪。”
      他毕生所愿,便是能与展昭携手踏马江湖,纵情自在。
      只可惜……
      白玉堂一双眼温柔之极,展昭含笑回过头本欲与回他一句什么,待见了他眼神,又是一阵相对无言。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但展昭心中从未忘记,他曾应了这只耗子的华岳之约。

      这趟青楼之行并未有多大收获,却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守株待兔也知道了该守那株树。展昭轻功高明,果然日日跟着殷如梦。不出五日,那殷如梦便沉不住气,提着竹篮独自悄悄离开如意楼。
      看方向,是往南郊去了。
      白玉堂问道:“猫儿,你说殷如梦要去哪儿?”
      展昭一思索,便答道:“观她竹篮中有香烛之物,又是往南郊方向去了,应该去南郊的长安寺上香去了。”
      “会不会翩然就藏在那里?”
      “有可能,我们不妨跟上去看看。”
      展昭眉头微蹙,与白玉堂悄无声息地跟着殷如梦,后者果然是往长安寺去的。展昭内心还有几分担忧,幸而两人始终跟着殷如梦,否则她独自出门,所去之地又甚是幽僻,倘若遇到了太师府的人,后果不难预料。
      现在也好,若太师府的人来了,凭他和白玉堂之力,定能保护殷如梦周全,也许还能抓到活口?
      想到此处,展昭与白玉堂反而有几分期盼太师府的人了。
      但一路平安,无甚阻碍。殷如梦顺利到了长安寺,沿途遇上僧侣,这女子便会停下,为僧人让路,神态倒真像是有几分寄托在的。
      白玉堂看得好笑,轻嘲道:“莫不是当真来拜佛的?”
      展昭笑道:“有何不可?”他想了想,又叹道,“如梦姑娘重情重义,对翩然姑娘这份维护之意也令人佩服。明知道危险,却还愿意出手相助,说起来如梦姑娘也是侠义心肠呢。”
      白玉堂闻言脸色骤沉:“你喜欢殷如梦?”
      那日在如意楼,殷如梦种种神态情思,瞒得过这青涩的猫儿,却瞒不住深谙风月之道的白玉堂。
      神女有心……
      白玉堂暗暗咬牙,顿时把什么翩然、什么证人暂且抛到了脑后,只目光炯炯地盯着展昭,偏要问个明白。
      展昭于情字极为木讷,倒是没有过多在意白玉堂反常的态度,只诚心赞叹道:“如梦姑娘虽不幸身在风尘,却是个好姑娘。”
      不是谁都敢在朋友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何况是如此危险之境。
      白玉堂见他双眼中一片欣赏怜惜之意,心中蓦地有几分妒火翻涌。再想那殷如梦种种神态,原本清丽可人的容颜都多了几分不喜。
      他尚不清楚那个荒唐梦境所代表的含义,却不能忍受此刻心中的不悦,便出言嘲道:“原来猫儿你喜欢这种女子啊,才见了几面而已……”
      这尾音意味深长,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饶是展昭再迟钝,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他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白玉堂,心思却因为白玉堂的问话而渐渐跑到了别的地方,神情里亦有几分罕见的犹豫与疑惑。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喜欢……
      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身影是谁的?那灿如烈阳的笑容是属于谁的?那眉间眼底的缱绻又是为谁?
      何为喜欢?
      白玉堂见展昭神色越发柔和,像是在出神,嘴角含着恬然笑意,柔如春风,自己心中便犹如百爪挠心,十分懊恼。
      原不过是随口的玩笑,哪知道……
      这猫儿此刻竟是有几分情窦初开的稚气和纯真,干净如晨露,令人不自觉便想要珍惜,多看一会儿。
      白玉堂心中叫苦不迭。
      那梦境荒唐与否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心中不知何时起藏了一只黑肚皮的大猫,偶尔尾巴甩一甩,爪子挠一挠,大眼睛凝视着他,清湛沉静如深潭碧溪,叫他只看了一眼,便一世舍不下。
      白玉堂又忍不住微微一笑。
      虽百爪挠心,仍庆幸有情,至少还与君相伴。

      佛前檀香袅袅,气味温醇。
      殷如梦低头跪拜,双手合十,唇齿轻动,却没有出声。此刻的她素净面容犹如寻常女子,换了荆钗布裙,洗尽铅华,别有一番宁静素雅之态。
      佛祖眉目慈悲,微垂眉眼凝视众生,给予世人深沉无言的抚慰。
      展昭抬头望着那尊佛像,他没有参拜,唯眉间眼底那份沉静温和,亦是有一种禅味,令人屏息敬慕。
      世人敬佛,岂不知佛就在身旁。
      佛就在身边。
      眼底有情,心中有义,立地便可成佛。
      佛门却也不是清静地。
      “啊……”
      一柄飞刀来如疾风,殷如梦受惊之下,本能地踉跄后退,扶着门框一躲,那竹篮跌落,香烛洒了一地,分外狼藉。
      有素蓝剪影如云雀轻灵迅疾,横剑格开了那飞刀,一手将殷如梦挡到身后。他如风侧过身畔,淡淡草木气息飘摇,落在身前,如青松挺秀,似山似海,将风雨危险都隔开,只余安稳恬然。
      殷如梦鬓发微散,惊魂喘息未定,有一缕青丝悠悠飘落。
      她痴痴地看。
      看的不是那柄险些要了她性命的飞刀,而是那个将她从飞刀下救出来的人。她看着这个男人与杀手周旋,剑始终未曾出鞘,只随意挥洒。殷如梦不懂武功,却也知道那个人身法极其漂亮,臂肘反转自如,招式间含藏至正纯阳之气。
      那杀手亦是心高气傲之人,见自己出招无论如何诡谲狠戾,都不能迫对方出剑,目光已是恼恨之极。
      二人快速地过了几招,那杀手见他在此,情知今日杀不了殷如梦,便使了个障眼法,蓦地洒出一把零碎暗器,直逼那两人眼目与周身大穴。那暗器既多且杂,以天女散花的手法使出,上中下三路皆不放过,手法可见精妙。
      男人只微微一笑,长剑终于铿然出鞘。他的剑尖挽起一朵极漂亮的剑花,如层叠绽放的白莲,晕出剑气成圆弧形,那些暗器与剑气相碰,不由失了准头与气力,纷纷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那杀手拼着受些内伤,也借着剑气之力,迅速向后退去。他轻功甚是高明,一眨眼便退出数丈之外。
      因顾着殷如梦的安全,他并没有追,只回身收剑,再温淡一笑:“在下开封府护卫展昭,如梦姑娘受惊了。”
      展昭。
      他是展昭。
      往日听闻过的关于这个人的种种评价刹那间在她心头翻涌,殷如梦神色似悲似喜,胸腔中的气息仿佛一瞬间被外力抽走,几近于窒息般的绝望感。
      这个人……这个人这般好,这般风骨高华,却不是她能靠近的。纵然用尽一生力气,将自己变得更好,也无法陪伴他左右。
      她不配。
      何样人才能配得上他,天上明月怎的遗落人间……
      殷如梦眼底顿时涌上来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禅心如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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